第九十九章 但愿人长久

言语间，姚清微微侧头，若有若无的视线看向了成忆昔的方向。

想自己多可笑，先前还将这成忆昔当做自己人。

敢情他们兄妹两人感情深厚，拿自己当猴儿耍，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视线中的恼意已是浓烈到无法遏制，成陌视线凝在女子的身上，眼看着大掌就要重拍而起。

“朕知晓了。”

偏生，姚辙的声音在这个当口落了下来。

听起来，没有恼意，像是淡淡然接受了一般。

闻声，姚清咧嘴一笑，脸蛋红扑扑的，竟是对着皇上的方向再度挥了挥手里的肚兜，收了视线，谁也未看，一个倾身，再度跪了下去：

“臣妾多谢皇上~”

言语中的醉意，已然是越发明显了起来。

在看到从大袍中落下肚兜的第一眼，莞尔心头重重沉下，再没有顾什么礼仪规矩，压低身形向着姚清的案桌方向小跑而去。

直至看到红苕傻了的模样，伸手重重拍了拍她的肩头，莞尔回眼，凌厉的眸子看向飞兰，声音压低到极致，其中怒意却是丝毫不减：

“飞兰，贺礼最后是由你送去萍姑姑那处的吧？”

飞兰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面对莞尔的质问，身子微微打了个颤抖，依旧一言不发。

高位上，赵瑶侧过眼，快速且深深看了一眼姚辙，面上未有任何的恼意，反倒是格外体贴地笑着点了点头：“既然皇上不追究，本宫自然遵照皇上的旨意。”

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扬起一个妖媚的兰花指，赵瑶指了指萍姑姑，继而落声：“念荀婕妤的贺词吧。”

姚清依旧跪在地上，身子晃晃悠悠，脑袋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四下看着，却是怎么都没有落到成陌的身上。

垂着的视线，低低看过跪在自己前方的姚清，萍姑姑只停顿了一瞬，转身将大袍放下，重又拿起了贺礼盒中的贺词册。

快速打开，萍姑姑的动作依旧流畅，视线却是格外细微地有一瞬的停顿和凝结。

姚辙面上始终是淡然柔和的神色，身子微靠在龙椅上，眼神微垂，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澜。

视线先是有一瞬的震惊，萍姑姑迅速收敛下情绪，略略清了清嗓子，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清晰念出声：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荀婕妤，敬上。”

两句话结束。

姚清动作幅度越发大了起来，更是随着萍姑姑的声音手舞足蹈了起来。

一瞬间，姚辙本是淡然的眸子，重光凝起，袖中的掌猛然攥紧，视线落在姚清的身上，一动不动。

萍姑姑动作很快，念完贺词，微微点了点头，合上贺词册，转身就要收起。

“等等。”赵瑶的身形微微向后仰去，靠在了绵软的枕垫上，丹凤眼微微眯起，声线明媚扬起，“册子里，夹的什么？”

姚清本是晃荡的身子，陡然停住了，抬眼看向高位上的赵瑶，只觉得她身后灯火大亮，尤为刺眼。

什么夹的什么？

姚清脑子里，一片混沌。

萍姑姑向来冷静的动作，少有的僵住了一瞬，已是侧着的身子停顿了好片刻才是重新规矩站好。

“回皇后娘娘，贺词册里，未夹带东西。”

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赵瑶神色越显慵懒，并未注意到自己身旁男子极其细微的变化。

只轻轻笑了一声，赵瑶转过眼，抬手指了指捧着贺礼托盘的小太监：“给本宫拿她手里的东西，一字一字念出来。”

整个昭龙殿前，气氛已然不如先前那般轻松热闹，所有人的视线皆是落在了姚清的身上。

各个人心头，皆是不同的心思。

成陌的视线，再也未抬起，全程敛着，甚至，本是紧紧攥起的大掌也是松开，神色上，沉默至极。

成忆昔乖巧坐着，面色一如她往日那般温柔如水，视线看着姚清的侧脸，看着她醉醺醺的模样，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被皇后娘娘指名道姓，小太监不敢不动，步子小小地上前，快速抬眼看了看萍姑姑，两手发着颤抬起，向着贺词册伸手：“萍姑姑……奴才……奴才得罪了……”

姚清也已是回头，皱着眉看着小太监的动作。

直至，看到小太监从那贺词册中，拿到了一张白纸。

姚清一直未有变化的脸色，僵住了。

这纸，是哪里的？！

小太监颤颤巍巍，两手端着那白纸，紧张又诧异地看着纸上画的画以及格外生疏和难看的毛笔字，重重咽了咽口水，声音里也满是颤抖：

“姚怀文……教授……”

“张雅老师……”

“姚……姚澈……讨厌鬼……”

每个字，小太监都认识，可是念出来，却是胆战心惊，更是完全看不懂其中的意思。

这一次，包括成陌在内，在场所有人心头都震惊了。

姚姓，是万德的帝王家姓，除却君主一脉，绝不是旁人可以用的，更不用说写下来在纸上。

于万德法规而言，乃是欺君之罪。

赵瑶的神色，彻底大变，阴沉的神色，冰冷的目光，皆是向着姚清而去。

那张白纸不是旁的东西，正是写贺词那日，姚清胡乱画的那张白纸。

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了大半，姚清双手猛地撑地，身形跃起，伸手一把从小太监手里将那白纸抢过，眼眸瞪大，下一瞬，猛地向着自己的案桌方向投去视线。

那里，是自己的三个婢女。

只是，还未等姚清心头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沉稳的香气从自己的右侧传来，蹿入鼻中。

女子本是捧着白纸的右手，猛然被一只大掌重重扼住。

下意识扭头向着身旁看去，明黄色的衣袍映入眼帘，男子的气息一改往日的温柔，只剩下了急切和紧张。

“皇上？”

姚清下意识反问，却是没有等到男子的回应。

姚辙面色微沉，眸里满是急迫和压抑着的情绪，大掌抓住姚清的手腕，视线谁也未看，只沉沉落下三个字：“跟我来。”

再没有给姚清任何停顿的机会，姚辙拉着姚清，大步从昭龙殿内，从众人错愕的视线中离开。

那场景，竟颇有些帝王一怒为美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