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第 131 章

“我说吧。”陆初尧抢先打破沉默。

纪星延点了点头。他自私地做了决定，如果陆初尧真的拿出了一颗真心，那他就好好收下。之前的所有事情就当是他去演了一部狗血电影，之后的日子他会通通忘记，既往不咎。

“我好像知道你的一个秘密。”陆初尧说：“离开你的这两年，我几乎每个晚上都能梦见你。每个梦境都有你，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故事。梦里的你和现在的你一点都不一样，梦里的你很疯狂的爱我。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很想念你，才会梦到这些。”

“但我车祸之后，做了一个更完整的梦。是从我遇见你，到你去世。”黑暗里，陆初尧仍旧准确地捉到了纪星延的眼睛，“星延，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问过我你是不是黑色头发更好看，是不是在凌晨的海边和我说过我一定会喜欢上你，是不是在直播里和我告过白，是不是因为失足掉下悬崖而去世过？”

纪星延抖了一下，这些事情都是他上辈子做过的，陆初尧怎么会知道。

身体的反应已经给了陆初尧答案。陆初尧没等纪星延接话就继续往下说：“星延，很抱歉，是以前的我不懂事，所以才会让你经历这些。你知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心疼后悔，第二反应就是庆幸。”

“庆幸我这么混蛋，老天也还愿意把你再次送回我身边，而你竟然也愿意留下。”

“陆初尧，别把我想的那么深情。”纪星延叹息道：“我最开始留下，真的是为了钱。”

“应该的。”陆初尧把自己的下巴垫到纪星延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呼吸都落在他的脖子上，暖呼呼的。

“我们星延就是太善良了，才会只和我要了CY。换成是我，CY，天纵，什么都不会给那个混蛋留下的。”

纪星延没吭声，心里觉得陆初尧说的十分有道理，是自己的格局小了。可话说回来，陆初尧既然知道了以前发生的事情，那他现在这样对自己到底有多少是喜欢有多少是愧疚。

陆初尧仿佛学了读心术，纪星延没有好意思问出口，但他已经开始解释了。

“你也不要把我想的有多高尚。你觉得我如果不喜欢你，会在你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的时候还屁颠屁颠地跟着你在各个城市辗转，你上班我在房间开会，你下班我守着房门送饭。怎么，你眼里，我就这么贱啊。因为随随便便的喜欢就把自己的工作生活全部放弃，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其实还是个脾气很大的少爷来着啊。”

“嗯……”

纪星延之前一直在自己的牛角尖里，现在把最近的事拿出来想一想，就发现这确实不是陆初尧的作风。

也许，这一次是真的很喜欢吧。

“诶，我们是不是能互相解绳子了啊。”纪星延刚从牛角尖里钻出来，陆初尧就发现了华点。他们俩面对面的坐着，手也都绑在前面，那岂不是可以相互解绳子了。

车厢里虽然黑，但适应了之后还是看的出来一些轮廓的。纪星延摸上了陆初尧手腕上的绳子。

“光顾着谈情说爱，差点把要命的事情忘了。”陆初尧也伸手去摸纪星延手上的绳子。但这个扣子的复杂程度超乎他想象，他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解决办法。倒是纪星延，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陆初尧的双手解放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绳子系法，我也是拍戏的时候学的，”纪星延解释，然后一步一步地指导陆初尧解绳子。

两个人的双手都解开的时候，陆初尧抱了抱纪星延，然后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之后怎么办？”纪星延问。

陆初尧耸了耸肩，露出了少有的无奈神情，“咱们俩肯定打不过他们，只要不中途停车，就只能等着人救了。他们绑架是为了钱，会想办法联系我爸的。”

纪星延点了点头。

陆家是宁愿花钱，也不会允许撕票这种事发生的，陆初尧一定会安全的。

这个时候，车突然停了。

厢货大门被拉开，外面的阳光顺着泡沫箱子的缝隙射进来，刺的人眼睛疼。纪星延刚想伸手捂眼睛，就被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抢了先。两个人听着箱子搬动的声音，全身紧绷。

“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说自己是谁。”陆初尧小声在纪星延耳边叮嘱。

眼前的箱子即将全部被搬走，陆初尧放下了挡在纪星延眼前的手。纪星延睁开眼睛，便看见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之下，抱着胳膊守在车门口的高二和正在搬最后一个箱子的高大。

纪星延只是和高二对视了一眼，汗毛直接立了起来。

虽然这两天不是在被绑架的路上，就是在被绑架，但因为不是晕着，就是和陆初尧在一起，纪星延一直都没有真的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直到刚刚的那一眼，就算直到陆初尧在身边，恐惧感还是把他包围了。

那是真正会杀人的眼神。

“哟，还挺多才多艺的，这种绳扣都解开了。”高二看两个人自己解了绳子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到了车厢门口。

“你们俩，谁姓陆啊。”高二从后腰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在阳光下，和手腕上的金属表链一起发着耀眼的光。

做他们这行，只管帮老板做事，至于绑的是谁，是不问的。高二尽管见过两个人的脸，却也不能准确的区分出来到底谁是陆初尧。

陆初尧抢在纪星延前面说话：“他。你们要干嘛？”

高二打量了一下纪星延，黑外套白T恤牛仔裤，和陈嘉成说的打扮对的上。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匕首，叮当的清脆声听的人心颤。

“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俩是对鸳鸯，带谁去换钱都行。”

“什么意思？”陆初尧下意识攥紧了纪星延的手臂，他有种要和纪星延分开的预感。

“你家里人很大方。”高二盯着陆初尧，很有兴趣的样子，“十亿的赎金说拿就拿，痛快的很。”

“在这里交易？”陆初尧越过面前的高二，扫过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临海码头，大大小小的仓库排列组合，像是乐高玩具，远处有运货和打渔的大小船只，看着是交通十分便利的样子。

如果是在这里交易，利用复杂的仓库线路逃脱，再出海逃跑，也算是个很好的选择。

陆初尧专心地观察环境，尽可能记住这里每一个转角，说不定这会成为他和纪星延生还的关键。

“别看了。”高二很敏锐，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仓库们，说：“还挺有心的，可是你不在这里。”

陆初尧猛然收回视线，看向高二。而高二就在他充满压迫力的目光里慢条斯理道：“抱歉，刚刚做的决定。”

“你。”高二指了指陆初尧，“跟着高大去换钱。他，跟着我留着这里。”

高二的视线像蛇一样，阴冷地缠绕住了纪星延，“如果高大不能安全脱身给我发信号的，他就留在这里给我陪葬。”

“你被救之后可要和你家人和警察说清楚哦。”高二走到陆初尧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抓着纪星延的手臂就要把人带走。

陆初尧伸手拦住，高二只是使了个眼色，陆初尧就被高大拉开了。

“别想着耍什么心眼。”高二递给高大一个联络装置，上面只有一块窄窄的显示屏和一个红色按钮。“看着，这个联络器是特制的，只有一个功能，就是告诉我高大那边出了问题，只要这个红色按钮一按，我就直接送他走。”

高二用手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还配合的吐了舌头。

被带走去换钱，和留在等消息，没有一个是安全的。

陆初尧打不过高大，如果交易现场出了什么问题，他肯定会直接身首异处，但如果是陆初尧和高二在一起，说不定会有逃出去的可能。

纪星延把事情在心里掂量了一遍，觉得这是陆初尧生还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于是定了心神开了口：“你们带他去，万一陆家不给钱怎么办，那不是害了我吗？”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陆初尧的距离，“我可不想以为这个死掉，太不值得了。”

高二鼓了鼓掌：“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啊。我看他巴巴的来救你，还挺情真意切的，你现在就这样把人扔下了？还是你不喜欢他了，想直接借我们的手干掉他啊。”

“喜欢也得有命喜欢啊。活着什么没有啊，我也不缺这一个。”纪星延歪着头看着陆初尧笑，眼神里是没有温度的柔软，任谁都看不出来不破绽。

“你！”

陆初尧满眼的难以置信，对着纪星延大吼：“我赶过来救你，为了你差点连脸都要毁了，你现在就这样对我吗？！”

“为了我愿意毁容的人多了，你对我好，不也是为了钱吗？”纪星延又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高二的背后，以他为屏障继续和陆初尧吵架：“你的资源哪一个不是我给的，没有我你能到今天这个地位？知足吧！别太贪心！”

“我拿一颗真心对你，你竟然就这样想我？”陆初尧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纪星延上一辈对自己，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表现更加真挚，眼眶都红了：“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的。”

“别做梦了，比你年轻漂亮的有的是，你还想绑我一辈子？”

“我什么时候和你求过一辈子！我只是想要你的一点真心，一个月，一个星期，哪怕是一秒呢？”

“你凭什么要我真心，你配吗？”

纪星延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进陆初尧的心里。

他以前被拒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就是这样想的。

知足，别贪心，不配。

自己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能忍心，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陆初尧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看的高二直愣神，他拿刀的手甚至都放下了。

就是现在！

纪星延精准地抓住高二拿刀的手腕，非常有技巧的一用力，那匕首就到了高二的喉咙旁边。陆初尧也在这个瞬间大跨步到了纪星延身边，趁高大没有反应过来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别动！”纪星延一边往后退，一边威胁高大，“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你要是敢动手，我能保证这把刀马上就捅进他的喉咙。”

高二抬手做了一个停的动作，高大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们俩挺行啊，还能想出这种把戏。”高二抬眼看陆初尧，“真不愧是做演员的，眼泪说掉就掉。”

陆初尧不经意地看了纪星延一眼，然后说道：“真情流露。”

”你还真是被抛弃的那个啊，我还以为……“

”行了，闭嘴。“纪星延手上用了一点力，把高二的注意力拽回来。“车钥匙在哪？”

高大听纪星延这样问，手很诚实地就摸到自己的口袋。但高二马上就出生制止了：“不给他们。”

“不给我就杀了他，你自己选。”纪星延把匕首贴到高二的脖子上。匕首很快，刚刚贴到皮肤就划开了扣子，温柔的血流到纪星延的手上，他微微抖了抖。

“你知道人被割破动脉的时候，血会像喷泉一样喷出来，热乎乎的带着腥气，和杀猪差不多。”高二说：“你现在手就抖，一会还割的动我的脖子吗？”

纪星延的格斗技巧是为了拍戏学的，他学会了暴徒劫持的技能，却没学会他们的狠戾和无情。尽管知道如果现在位置转换，高二绝对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但当手指触及到温热的血液和跳动的血管时，对生命的畏惧让他不敢下手。

“闭嘴。”陆初尧看出来纪星延的犹豫，直接给了高二的肚子一拳，这一拳打的用力，高二直接呕了一口血出来。

外面车队驶进，发动机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初尧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又给了高二一拳：“他不敢，可是我敢。”

“把钥匙扔过来。”陆初尧对高大说：“拖的越久，你们就越危险，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二哥。”高大把钥匙抓在手里询问高二的意思。

比起高二的冷酷，高大还是有些心软的。陆初尧抓住这一点继续添柴加火：“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接着打他。我学过一些生理知识，就算隔着肚皮，也能准确的打到他每一寸内脏。你难道想看他五脏六腑都被折磨吗？”

高大呜咽了一声，然后在高二的叫声中把钥匙扔了回去。

“哥，我们也可以绑别人，但你不能死。”

“蠢货！”高二骂道：“你觉得把钥匙给了他们，他们就会放我们走了吗？！”

陆初尧看了看远处某个制高点，露出了久违的放松的笑容。

“会的。”他说：“放手。”

纪星延不知道陆初尧要干嘛，但身体快过脑子，在听到陆初尧的声音时第一瞬间就放了手。陆初尧一手拽着纪星延的领子往后退，一手贴着高二的后背推了一把。

一片慌乱中，纪星延只知道自己被陆初尧压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他包住，然后一声闷闷的响声响起，高大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哥！”

周围响起了很多人沉重又迅速的脚步声，纪星延转身，想要坐起来，但刚刚抬头就看见了不要命一样往他和陆初尧这边冲的高大。

“初尧！”纪星延大喊，转动身体想要扑到高大面前，帮陆初尧当初往他后心的匕首，但却被陆初尧死死按住。

又是一声闷闷的响声，高大闷声一哼，后背的肉直接爆开了。但这一枪并没有能阻止他的报复行为，纪星延眼见着他手里的刀尖刺进陆初尧的后背，陆初尧疼的把他的胳膊捏出了青紫的印子。

纪星延不知道那把刀刺了多深，只知道陆初尧身上的血一直在流，流的满地都是。他把外套脱下来，按住陆初尧的伤口，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血还是在流。

“来，过来。”陆初尧伸出沾了血的手招呼纪星延，在上救护车之前请求：“现在，可以吻我一下吗？”

纪星延抓着他的手，一边发抖一边吻上他的唇：“陆初尧，我不许你死。”

陆初尧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断断续续地说：“嗯……我……尽量……。谢谢你……肯原谅我……别再犯傻，别喜欢我了。”

陆初尧说完话就晕了过去。纪星延跟着救护人员从车上到急救室外，整个人都是木的。

陆初尧的爸爸来了，陈昱宁来了，就连他自己的爸妈都来了，可这些都不重要。陆初尧还在里面。

代表着手术中的灯光终于灭了，主治大夫从病房里走出来，所有人都围上了上去。

但这个时候，纪星延却没有动。

他害怕，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他捂着耳朵坐在座椅上观察，看到主治大夫摘下口罩，和陆父交流。陆爸爸刚开始还很紧张，听大幅说完第一句话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了一点喜色。

这个时候，纪星延才敢把手放下。

“刀口是贴着心脏和肺过去，虽然出血量很大，看起来很吓人，但没有伤到脏器，好好治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纪星延全身绷紧的肌肉终于放了下来，他捂住自己的脸，悄悄在自己的手心里笑出了声。

在私人医院无微不至的VIP服务下，陆初尧恢复的很快，几乎一周就可以下地了。

“我要出去！”陆初尧和拦着他不让他出门的小米发脾气：“大夫都说适当运动有利于恢复，你怎么能不妨我出门呢？”

“可老爷说，你不能吹风。”小米坚决不让。她对是谁给她发工资非常清楚。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病房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陆初尧一看来人，脸上就露出了甜的能溺死人的微笑。

“星延，你终于来了。”

小米给纪星延开门之后，非常迅速地闪身离开。

“你又闹什么啊。”纪星延老远就听见病房里的吵闹声。

陆初尧把人揽过来，直接亲了一口，然后才说话：“我想出去走走，但小米不让。”

“大夫说你可以出门了？”

“嗯。”陆初尧把头搁在纪星延的肩膀上，闻着他洗发水的味道十分满足了。黏黏糊糊的在床边坐了半天，陆初尧也不提要出门的想法了。

外面的太阳照进来，被百叶窗折叠成一条一条的，其中一条落在了纪星延的无名指上。陆初尧看见，把纪星延的手捧起来，调整角度。

“你看，这个粗细在你的手上刚刚好。”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那，纪星延先生，你愿意和陆初尧混蛋共度一生，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不离不弃吗？”

“不愿意。”

三个字落地，陆初尧的心空了一大半。但他还是抓住了纪星延的手放在胸口，“没关系，我愿意。”

纪星延的眼睛笑成月牙形状，他拌过陆初尧的脸，温柔地说。

“我会和陆初尧先生共度一生，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不离不弃。”

光照在那人黑色的瞳孔上，一如当年初见时情深。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