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密谈

“你在大堂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郭昕将仆固明轩请进房内。

“我曾听吾兄提起过麾下，今日一看果然聪慧。”仆固明轩在桌前坐下。

郭昕关好门，倒上一杯早已泡好的茶水，推给仆固明轩。

“仆固兄有什么计划不如直说。”

“那也不兜圈子了，贤弟对回纥现状有多少了解？”

“不甚了解。”郭昕摇摇头，实话实说，你让他说出回纥有哪些名将可以，但对于政治现状则完全不了解。

“郭兄应该知道，我回纥有内丞相三人，外丞相六人吧？”

听到这里，郭昕哑然失笑，回纥奇葩地丞相制度他肯定是知道的，回纥因为是草原部落起家，早年是突厥的属国，后来击败突厥臣服大唐，受到这两方影响，他们的政治制度极为复杂以及......奇怪。

首先回纥光丞相就有九人，还分为内丞相三人，外丞相六人，内丞相有相顿英鹤、颉于嘉斯，骨咄禄，外丞相则大多名声不显，多是回纥各部族的首领。

“正是，内外丞相本是我回纥立国之本，但牟羽可汗最近与内相相顿英鹤发生矛盾，并且将他派往南疆巡抚，导致宦官势力做大，其他两名内相也颇为不满，奈何没有相顿相温的威望，制衡不住车鼻等人。”仆固明轩叹上一口气说道。

郭昕没有说话，这件事情明显是回纥内政，仆固明轩身为外戚跟自己讲这些，是什么用心不必多说。

定然是想借自己之手处理掉车鼻这个大宦官，好让这些牟羽可汗借助宦官打压地喘不过气的各部族趁势“反攻”。

见郭昕看着自己，仆固明轩知道这位使君没那么容易下场趟这个浑水，于是他接下来又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麾下与那曹令忠怕不是在等黠戛斯人的援军？不除掉那个车鼻，黠戛斯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过来哦。”

郭昕心脏瞬间骤停一下，虽然没有脸色大变，但僵硬了一瞬间的表情，还有微缩的瞳孔都证明：

至少有一瞬间，他慌了。

“仆固兄说笑，我大唐与回纥乃是舅甥之国，怎么可能会请外人来对付你们呢？”

仆固明轩见郭昕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也不气恼，淡淡说道：“麾下以为那个车鼻是专门来监军的？如果不是他听声音您要来，恐怕四日之前便出发去月弓城做正事去了。”

又是月弓城？之前药葛罗就曾经说过上一个回纥宦官就是在月弓城被一队色目人难民打死，这才有车鼻被派来的事情。

如果这么说，疑点就成功对上，明明是来监军的宦官为什么会出现在离北庭与昆坚数百里以西的月弓城？

月弓城是曾经的北庭大都护府的最北疆，几乎可以算是这个时代东西方文明的界限，那里绝对也在发生着什么。

曹令忠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郭昕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仆固明轩看上一眼郭昕活动得不自如的左臂，淡然笑道：“看来麾下已经跟车鼻派出的斥候碰过面，怎么样，那些斥候远非普通军士可比吧？夜中一箭中敌，那可是可汗亲卫才有的准头。”

郭昕终于狠狠瞪上一眼仆固明轩，而后者就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

“自牟羽可汗击败黠戛斯、拔悉蜜之后，为巩固回纥各部在草原上的统治，可汗下令大兴土木，不仅在几处风水极佳之处建城，我们还以月弓城为起点，以极北冰原为重点修建起一条回纥自己的‘千里长城’！”

“而且我们还在长城的每一段都建立军镇，囤积兵员，不管是黠戛斯人还是葛逻禄人都无法越长城一步！”

郭昕一时之间被自己消息震惊到，他仔细地观察仆固明轩的表情，试图从里面找出说谎的痕迹，可惜的是：没有。

他对回纥的认知被刷新，尽管郭昕可以肯定仆固明轩所说的“千里长城”不可能真的有千里。

诚然许多民族在历史中都有建长城之举，虽然他们的长城都远远没有万里长城雄伟，但光是建长城本身就已经脱离一般草原民族的范畴，如果不是百年之后回纥毁于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当中，他才是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啊！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郭昕面容冷下来。

“很简单，我们希望您能杀掉车鼻，之后的若是牟羽可汗怪罪下来，我们会保住您。”

全当他后半句是放屁的郭昕认真思考起来，车鼻固然是想杀的，但绝不能因个人情感使得北庭落入危险境地，国家大义与个人情感孰重孰轻，必须有清醒地认知。

那在不危及北庭的情况下，杀掉车鼻的可能性有几分？

不足半成。

杀掉车鼻那种宦官，对于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将领来说不比掐死一只鸡难多少，但大唐与回纥关系恶化，不禁牟羽可汗会追杀他，朝廷那边也会怪罪于他。

只能借刀杀人！

郭昕抬首，冷冷说道：“我不可能亲自出手，但却可以帮你们杀掉他。”

“需要我们做什么？”仆固明轩大喜。

“他滞留昆坚的原因是我对不对？那我就去月弓城，在那里我们再杀掉他！”

仆固明轩想起第一个宦官的死因，颇感兴趣地问道：“麾下是想再借色目人之手，杀掉车鼻？恐怕不太可行啊。”

“我有把握。”

“那里现在已经调去不少回纥军士。”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仆固明轩站起身来，他手中茶水已经饮尽。“今晚的闲聊便谈到这里，我会转告都督，明日都督会亲自拜访，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告诉都督便可。”

“不送。”

仆固明轩撇撇嘴，自己打开房门走出，临走前还不忘关门。

等他走远之后，郭昕才淡淡说：“出来吧。”

鲁阳从床底下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灰尘。

“若是让你在戒备森严的大宅中刺杀车鼻，你有几分把握？”

“十成”

“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

“几分！”

“三成。”

郭昕扶额沉默一会儿，才摆摆手：“你也下去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