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箭之怒

“不要落下了！”回纥长城之外，郭昕等人将一只两百多人的奴隶队伍往回赶。

“都是些突厥人。”检查完毕的百夫长萧通骑着战马过来说道。

郭昕摇摇头，这已经是他们抓的第三批奴隶，都是些突厥人，至于汉家百姓那是一个都没找到。

“这些突厥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逃跑就逃跑吧，尽走些官道，仿佛故意等你来抓一样。”萧通抱怨道。

按照那位回纥叶护的吩咐，每抓到一批奴隶，就都要送回月弓城中集中看管。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突厥人似乎极为顺服的样子，郭昕大半的兵力都得花在将这些奴隶送回月弓城的途中。

方文瀚似乎看出郭昕的烦恼，犹豫再三，最后准定说出真相：

“使君，其实不用再去寻找那些同胞的踪迹了，他们早已寻到一个偏僻的路线逃离这里，最多二十天，他们就可以抵达北庭城。“

“哦？”郭昕惊喜非常。

“是的，其实我们谋划逃跑已经很久，我利用回纥叶护的信任获得一份监制长城的工作，然后历时很久才找到一条隐蔽的路线。先前的色目难民暴动，我们负责收拢被杀死的色目人尸体，我们趁机拔下来不少衣服，我们分成两队一路上伪装成色目人难民，一队早已出发，另一队最近才找到机会。”方文瀚缓缓道来。

“所以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队色目人难民，其实是......”萧通突然想起来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队难民。

“我说呢，当时还以为是走小路逃过来的色目人。”郭昕摸摸鼻子，想起当时他还一本正经地跟萧通他们科普难民是什么样的。

丢人啊。

“啊，使君你们在路上见到了先走的那些人？”方文瀚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哈哈，连使君都能看走眼，看来他们已经成功逃走！”

郭昕莞尔，随即想起什么，目光一冷：“既然汉家百姓具已脱困，我们去寻那车鼻杀掉，然后接应鲁阳他们离开。”

“为何要杀那车鼻啊？”方文瀚闻言惊恐非常，那位车鼻什么身份他是很清楚的，牟羽可汗亲信，大宦官啊！

真要是被回纥发现他们杀死车鼻，别说他们，北庭倾覆都在一念之间。

“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郭昕有一瞬间的犹豫，他知道一旦自己杀死车鼻，被发现之后仆固明轩他们肯定保不住自己，昆坚城中的回纥军多半会直接南下。但不杀车鼻，自己与仆固明轩等人的约定作废，回纥军多半还是会南下。

车鼻虽然带着不少牟羽可汗近卫，但是人数却远远不及自己所带的唐军，大概只有四五十人这样。

他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将车鼻等人围歼在一个偏僻角落，然后将此事怪罪于逃跑的奴隶。

“我有必须杀他的理由。”郭昕摇摇头，无奈说道。

他摊开回纥叶护给的一份月弓城附近的简易堪舆图，瞄准车鼻回城的必经之路：

一处丘陵地带。

他们两支队伍是分头行动的，郭昕等人向东搜索，车鼻等人却向着东北方向搜索。

车鼻所带的军队不过四五十人，就算抓捕奴隶，也不太可能超过五百人以上，在这种情况丘陵地带，上百人布置合适，完全可以留下他们。

只要防备车鼻等人不会装成奴隶逃跑就可以。

郭昕收起堪舆图，命令萧通带着十几人将这一批突厥难民送回去之后，便带着剩下人前往选定的地点设伏。

不过郭昕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前往设伏的时候，城中已经跟曹瑶他们接触过的鲁阳回到营房中后，便火急火燎地骑马冲到城外搜寻他们。

太阳逐渐西沉，这一天无论是郭昕还是车鼻都没有搜寻太远，一来奴隶们没有马匹，逃跑速度远远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快。

二来这两人都没有搜捕奴隶的心思。

此时的车鼻正得意洋洋地坐在马车里，身边的回纥军士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攥着绳索，绳索的另一边系在一个个色目人打扮的奴隶身上。

奇怪地是，这些“色目人”虽然穿着色目人传统的衣服，但是却都是黑发黄瞳，明显是汉人长相。

“哥哥，怎么办？”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哭丧着一张脸，他自还是孩童时便被困在月弓城为奴，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又被抓回去。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则显得沉稳地多，他斥责道：“哭哭啼啼地干什么，能解决问题吗？”

这些人居然就是方文瀚所提到过的，后出发的那一批汉家子弟，不知为何，他们的队伍被车鼻半路拦住，手无寸铁的他们又不得不折返回来。

马车内的车鼻手边放着一张比郭昕手中那张详细地多的堪舆图，看来即使回纥叶护与车鼻不和，还是不可能将真正详细的堪舆图交给郭昕一个外人。

“果然在离这些汉人修建区域附近的小路被我抓到，还伪装成色目人，这下看那个郭昕会是一种怎么样的脸色呢？哈哈！”车鼻大笑，对于郭家的人他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们当初仆固怀恩之乱，他们说服那些亲唐派反叛，现在的他早就能坐在长安的皇宫中享一享那中原皇帝的福。

幸好上一任亲唐的叶护被牟羽可汗杀死，亲唐的内相相顿英鹤也被逐出权利中央，再也没有势力可以阻挡他们。

“后面的人，走快点！”一名回纥军士挥舞着皮鞭抽向着一名走慢些的汉人老人。

那老人本来就腿脚不便，一鞭子之下顿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回纥军士见状又是一鞭抽来。

“啊！”先前那两个窃窃私语地两名男子中的弟弟飞扑过来挡住这一鞭。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那老人听不懂回纥语，只能不停开口求饶。

但那回纥军士也听不懂汉语，不过即使听懂，也不妨碍他要干什么。

他见那年轻男子居然敢帮那老人挡鞭子，顿时抽出腰间长剑，就要下马杀死那二人。

“将军且慢，我这弟弟脑子不好，还请放他一马！”那年长些的男子用回纥语求饶道。

回纥军士闻言收起长剑，命令这男子拖着那老人走后，便扬长而去。

车鼻在车中目睹这一闹剧，对这回纥军士放过老人的行为颇为不满，正欲开口让麾下军士把拖慢行程的老人统统杀掉之时，前方几名军士突然勒住马匹。

“怎么回事？”车鼻不耐烦地问道。

“前方有人堵路，好像是唐国的那个使臣。”一名回纥军士赶紧禀告。

“啧啧啧，不找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车鼻不屑。

郭昕骑在马上看向车鼻地队伍，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抓的奴隶数量也太少一些，别说五百，这有没有二百都成问题。

方文瀚则看出一些蹊跷，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惊呼：“是他们，他们怎么被抓回来了？那条小路，即使是回纥自己的堪舆图里也没有才对！”

郭昕闻言定晴一看，那车鼻所抓的奴隶都是些色目人打扮，再结合之前方文瀚所说，这些人应该就是最近刚逃走的那批汉人。

郭昕一时犹豫起来。

“郭使君拦在半路，莫非是在迎接本中使不成？”车鼻钻出马车，看向郭昕嘲讽道。

看着车鼻得意地表情，郭昕气急，他说为什么一直等到太阳西沉才等到他们。

原来这个车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安心抓捕奴隶，而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那条小路之后，便直接去抓捕汉人百姓去了。

“郭使君，你看我笨，没抓到奴隶却抓到不少偷跑过来的色目人，你说反正这些人叶护也不需要，要不我们干脆在这里把他们都杀掉，如何？”

车鼻语毕，几个回纥军士推上来几个男女，仍由他们求饶，还是把长剑架在他们脖子上。

埋伏在暗处的萧通等将士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不可恕。

怎么办？

虽然这些汉人百姓十分可怜，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却是拯救北庭。

北庭与一百多汉人百姓，谁更重要？

半晌之后，郭昕终于做出取舍。

他缓缓举起右手，准备命令暗处的唐军将士放箭射杀车鼻等人。

看到这一幕，车鼻顿时大惊，实在想不到郭昕是如此冷血之人。

“等等！等等！”突然数骑从郭昕等人身后出现，最前方一人大声喊叫着。

此人正是苦苦寻找郭昕多时的鲁阳。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望向鲁阳，而他则是急忙将一封书信递给郭昕。

“此事当真？”

“当真！”

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又窃窃私语起来的两人，车鼻等得有些不耐烦，挥挥手，几颗人头便已经落地。

郭昕见此顿时抢过身边一人的弓箭，张弓搭箭。

霎时箭矢飞出，随后死死钉在离车鼻不足两寸远的马车车门上。

这一刻的他丝毫不掩饰对车鼻的恶意。

“中使还是将这些交由叶护处置，造得无辜杀孽太多，死后可是要下地狱不得超生的。”郭昕冷笑道。

“你！”车鼻又惊又怒。

“还请中使与我回城，此刻叶护怕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您耽搁不起。”郭昕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