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迟来真相

黑历史惨遭曝光的弗雷迪此时神情不太好,眼刀直向尼克刮去。

他觉得，尼克专程过来找史蒂夫，就是为了抹黑他在老情人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的。

这是为了报[我是你爸]的仇吗？

“所以,看到现在的你的样子，我真的有些认不出了。”尼克的目光落在了弗雷迪的身上,明明他的眼前仍然是这个人，但是吸血鬼的眼中却带有追忆，还有着旁人不知的深藏的遗憾。但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吸血鬼又冷哼一声,面露嘲意地看着幽灵，“见惯了你嘴上没把关，一点就着火的样子。现在套上了一条裙子,反而真的变得跟个女人一样了。”

弗雷迪这下真的觉得心里被尼克激得有些火冒冒了,也觉得尼克的确是欠个爸爸收拾。

“尼克,请不要这么说。”美国队长也神情严肃而又否定地注视着尼克说道。

史蒂夫看得出尼克与弗雷迪之间是拥有着深刻的战友情谊的，这也是为什么过了如此多年之后,尼克也未曾忘记过弗雷迪,如今还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但是史蒂夫自然听不得尼克说出这样拥有侮辱性意味的话语。只是史蒂夫也明白,尼克的话中也在意指着，曾在尼克眼中的弗雷迪活得更肆意与随性,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仍然有什么在拘束着弗雷迪。

尼克看着史蒂夫轻笑了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曾经见过你,美国队长。”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尼克注视着金发男人说道。

史蒂夫怔住了,男人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发青年,仔细将青年的面容和回忆里的无数面孔去比对。

“我曾经……”美国队长终于记起了什么，好像脑海中隐约有这个黑发青年身穿军装的印象。

“77步兵团，太平洋战场。”尼克说道，“我们有幸得到了美国队长的援助。”

听到尼克的话，史蒂夫的心脏一震，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猜想。

“而且不仅仅是我，弗雷迪也在场。”尼克继续说道。

美国队长彻底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尼克，仿佛听不懂黑发青年的话般。

此时弗雷迪也露出了尤为惊讶的神情。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尼克平静地说出了这个惊人的事实，无论是史蒂夫还是失去记忆的弗雷迪，他们都没想过原来在过去他们曾有过相遇的时刻，“你和弗雷迪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

史蒂夫的心脏在这一刻狂跳，他今时今日才知道他到底曾经错过了什么。

他对尼克还留有一些印象，但是若是弗雷迪出现在他的眼前过，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那一场战斗尤为惨烈，我们遭遇了敌军的包围，而你带领着咆哮突击队前来支援我们的部队。在那种血肉横飞的激烈战场上，我想你也不会注意到灰头土脸的弗雷迪在哪个地方战斗着。”尼克淡然解释道，“战斗结束之后，弗雷迪就刻意藏了起来，之后还伪装成了伤员，躲在了伤兵营里，将自己的脸用纱布都蒙了起来。你也并没有逗留太久，毕竟需要你的战场太多了，很快就离开了。”

美国队长哑然地看着身侧的长发幽灵，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曾以为，他与弗雷迪之间的错过，是因为他选择成为美国队长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后来他以为，他与弗雷迪的错过，是因为他未曾探知到[芙洛拉]背后隐瞒的那些秘密；

再后来，他以为他与弗雷迪的错过，是因为残酷的战争未曾给予他们再次重逢的机会……

然而尼克带来的迟来的真相却告诉他——

原来，他们之间并未错过。

美国队长的瞳孔发颤着，他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弗雷迪见到了他，却不与他相见。

在他坠机冰封于冰川之前，在弗雷迪在战场上牺牲之前，他们原来曾拥有那么珍贵的相逢的机会。他本应该更早地与他相见，本应该有更早的认识弗雷迪的机会，本应该……而不是等到七十多年之后，在一切都难以挽回的时刻，在变化天翻地覆的美国新世纪里，以复仇者和幽灵的身份再次相会。

史蒂夫的心中充满问题，然而在对上幽灵迷茫的双眼时，却又难以问出口。

“我问他不去见一下你吗？”尼克看着史蒂夫说道，“弗雷迪和我说……不用了。”

美国队长的身体一僵。

他似乎都能想象得出，弗雷迪是用怎样平静而又释然的语气说出这一句[不用了]。

当弗雷迪选择成为士兵之后，他便没有要与他再次相会的打算。

“弗雷迪和我说，他成为士兵之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相爱的人其实并不需要真的在一起。”尼克的目光落在弗雷迪的身上，“各自心中毫无牵挂地奔赴一地，也是一种在一起。他不想要成为你的牵挂，也不想要，让你成为他的牵挂。我很确定，在那个时期的弗雷迪，他已经彻底放下你了。”

史蒂夫和弗雷迪都没有想到，尼克带来的过去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美国队长沉默地注视着弗雷迪，沉重而又压抑的心情让男人的湛蓝眼眸也因此黯然。

——已经，彻底地放下我了吗？

“我想你也知道，正是因为你奔赴了战场，所以弗雷迪才会选择和你走一样的道路。”尼克望向史蒂夫说道，“我时常在想，见到你是弗雷迪心中的一个执念。但是也仅仅，只是见到你而已。”

“他不再是想要成为被你所保护或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你的爱人，而是想要成为能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但是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这是他一条他自己选择的最难的路。”尼克一直都想要将这些话说出来，这些刺痛的话语已经积压在他的心中无数年的时间，如同溃烂的伤口般从未好转，“你知道，在弗雷迪见到你之前，已经受到过多少次伤？已经目睹了多少战友的死亡？已经经历了多少磨难？我想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因为，你也是一个士兵。”

史蒂夫的手指微僵，甚至因为内心愈发剧烈的钝痛感而感到全身血液仿佛回流。

指尖是冰凉的，心脏也是冷的。

美国队长怎么会不知道，枪林弹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无数士兵的生命在眨眼间被无情收割。每一次战斗，都是置生死于度外的勇往直前，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致命伤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这样如同地狱的充满血液和死亡的战争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

这是史蒂夫，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心尖之人经历的过去。

“当然，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尼克轻嘲地说道，“即便是离开布鲁克林，他本也可以[芙洛拉]的身份过得很好，就算想要恢复男身，也不只是参军一条道路而已。”

史蒂夫知道，尼克这么说就是为了告诉他，弗雷迪做的这个最难的选择只是因为他而已。

“他变了很多，不再爱整洁了，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了，也不会刻意去看自己身上的伤痕有没有痊愈。”尼克目不转睛地盯着弗雷迪，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弗雷迪熟悉而又陌生，“他变得很坚强，变得成熟了，没有那么容易被惹毛了，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失去了那一段最重要的回忆的弗雷迪，终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弗雷迪。

“在见到你之后，弗雷迪也许在心中已经与你做了最后的道别。”尼克看着史蒂夫说道，“他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因为即便是死在战场上，他也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与你做过了最后的告别。”

[死在战场上]、[最后的告别]……这样的字眼就如同一场惨烈的空袭落在美国队长的胸腔深处。

心中最爱之人，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为了他奔赴战场，最后死于战争。

是的，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弗雷迪的目光在此刻已经完全无法从史蒂夫的身上离开，他能感受到这个强大到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击败他的男人在此刻正在承受着巨大的伤痛，而这个痛楚还是他所引起的。弗雷迪第一次主动地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也是第一次他感受到男人一向温热的手竟然也是凉的，甚至指尖在微微发颤。

“尼克，够了。”弗雷迪颤声说道。

弗雷迪又一次意识到，有些过去不必知晓，有些真相不必追究。

这些事情如若永远成为秘密，就不会引发这样的痛苦。

“最后，弗雷迪的确死在了战场上。”尼克却并没有理会弗雷迪的制止继续说道。

语气平静得就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但是说的话却如同拿了两把刀同时刺向史蒂夫和弗雷迪。

“尼克！”弗雷迪望向尼克的眼神充满了怒意。

“弗雷迪的两条腿膝盖以下被炸得惨不忍睹，他浑身都是血，我也分辨不清楚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那些血是他的，还是其他人的。但是我知道他活不成了，在那样的致命伤下，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救活他。”尼克仍然看着史蒂夫继续说着，黑发青年的神情冰冷，眼瞳里的颜色变得更深了，“我并没有想要放弃他，但是他却放弃了自己，和我托付遗言。”

尼克是个吸血鬼，他都不记得自己的岁数，对于拥有如此漫长生命的他，什么都显得不值一提。

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是值得回忆的，然而他却始终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的情景——

那是一个极度潮湿的下雨天，然而天气也并没能左右战争的到来。

他背着双腿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弗雷迪前往营地。

一路积水的泥泞，青年双腿断裂处的鲜血淅淅沥沥。

理应是诱人的鲜血气味，第一次让尼克感到无比的恶心，甚至是让他恐惧。

他难得地鼓励着弗雷迪，告诉他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得到治疗了，这样的伤是不会死的。还告诉弗雷迪，如果觉得坚持不住的话，他也可以将他变成吸血鬼，总而言之他是不会死的。

然而那个浑身是血的青年，却让他停下来，说让他安心地把遗言说完。

“我想救你，但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弗雷迪。”尼克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弗雷迪，“你给了自己选择的权利，但是你却不给其他人留以余地。当你选择成为了士兵，选择成为弗雷迪之后，你就没有给过史蒂夫选择的机会。当你选择死亡的时候，你也没有给过我选择。”

“你还和我说，不要去找史蒂夫·罗杰斯，不要将你的事情告诉他。”也正是因此，所以尼克在弗雷迪死后没有去找过美国队长，在史蒂夫重返新时代的美国后，他也只是住在了同一栋楼的地方，并未与他有所接触，“但是你却又出现在了这里，你又回到了史蒂夫的身边。”

“这又是我能选择的吗？”弗雷迪看着尼克问道。

无论是变成幽灵，亦或是失去记忆，这都并非是他作出的选择。

“在你死后，是女巫带走了你。因为你曾经救过她的性命，所以作为回报，她说她会实现你的心愿。”尼克说出了最重要的真相，“如果你的心愿就是回到史蒂夫的身边，那为什么不变成吸血鬼？”

弗雷迪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来……实现我的心愿？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我本可以帮助你成为吸血鬼。你会永远强大的力量，你会得到不变的美貌，你会拥有永恒的时间去守护你爱着的史蒂夫·罗杰斯。”尼克的眼眸中仿佛凝聚了暗色的风暴，在此刻吸血鬼的心情是无法抑制的愤怒，“是你说，你累了，你不想继续这样的人生了。”

若是当时早知道，在七十多年之后，弗雷迪会以幽灵的形态延续生命。

当时尼克说什么，也会将弗雷迪变成吸血鬼。

“是你说，你是一个没有家可以再回去的人。当你选择奔赴战场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做好了死在战场上的准备，你的心中并无任何遗憾。”尼克的目光紧紧盯着弗雷迪，他看不透这个青年口中当初说的遗言里到底掺杂了多少的谎言，“是你说，以死在战场上的方式结束生命，对你而言本就是一种解脱。”

尼克本是为了达成弗雷迪的心愿，所以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青年死的时候，浑身是血和不堪入目的伤，但是脸上却是带着一种很平和的笑意离去的。

那样的笑容，就像是这个世界已经温柔地实现了他所有的愿望一样。

然而青年惨烈的死状，却又代表了世界对他从未有所偏爱的残酷。

“但如若并无遗憾的话，为什么要达成你的心愿的女巫，要让你重回到这里？”尼克此时的语气就如同是一种质问，他心中也欣喜于与弗雷迪的重逢，但却又愤怒于弗雷迪的出现。

尼克不如弗雷迪从未出现，至少这证明了，当时他是真的是并无留念地离开的。

——[我本可以救他的。]

在尼克的脑海中，这句话不断地在往复着，告诉他曾经因为犹豫而犯下的错误。

弗雷迪哑然地看着尼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

尼克冷笑了笑，低垂的眼眸里无光映入，嘴角的笑意也充斥了苦涩。

“真是可笑，他的遗言不是留给你的，但是又全部都是关于你——”

过了会儿，尼克又望向了史蒂夫，神情又是再一次无懈可击的冰冷。

“他说，以弗雷迪的名字成为士兵，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他说，你是他生命里一直在追逐的光，你始终都在指引着他。”

“他说，他很荣幸，能和你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

美国队长一向挺直的脊背在此刻微屈，金发男人紧抿着双唇，眼眶微红，始终坚定地双眸中此刻是破碎而又溢满的痛苦，男人身体绷紧的弧度像是肩膀上承载着巨山般的重量。这个无法被任何邪恶力量击垮的超级英雄，似乎终于被发现了最为脆弱的软肋，而后被人不遗余力地攻击着。

那一句句弗雷迪留下的遗言，是最有效果的刺透男人的利器。

弗雷迪只能静静地握住金发男人的手，他不记得尼克说的过去，也不知晓自己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只是他觉得在这里，明明他是话语中的主角，但他却又像是个旁观者。他不希望任何人痛苦，但是却又始终事与愿违。弗雷迪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惧，不知道这样的发展到底会指向何处。

“你什么都不知道。”尼克的目光黯然地注视着美国队长轻声说道。

你不知道，曾有一位年轻的士兵义无反顾地追逐着你的步伐，奔赴了一场未再回归的战场。

你不知道，曾有一个冰冷的雨天，有一位士兵的鲜血无声融化在战场上的泥水中。

你不知道，那个士兵用尽自己的血液铺设的那条道路，最终也没能通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