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坦诚

“哥哥不会针线活。”楚纪说。

小孩也不强求，自言自道：“我们只有趁着村长叔叔休息的时候，才能到海边来，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平息海神的怒气。”

楚纪不说话，静静看着他们把一个村民的脑袋、四肢拼好，然后合力丢进海里。

“夏夏？”他侧头靠向身边的夏野：“这算不算他们消灭那些村民的一种方法？”

“可能吧。”夏野心不在焉，闭着眼睛，压在他的背上，靠着他的脑袋，又睡着了。

楚纪：“……”

他怕夏野摔下来，背过手，扶着他的背，仔细回想进村的这几天，发现这个村里其实还是有规律的。

阿姐邀请“外乡人”进村，然后牺牲“外乡人”平息村民对她的怨气，等村民怨气平抚，进入休眠期，小孩又借着潮水把村民的尸体丢进海里，等剩余的村民醒后，又进入愤怒期寻找阿姐，阿姐又再邀请“外乡人进来”……

终而复始，百年不息。

“小朋友，哥哥问你们一个问题。”楚纪背扛着夏野，半弯下身子：“你们见过海神吗？”

这个村里所有的悲剧，都是从向海神献祭开始的。

想要结束这个村子的悲剧，必须找到这个海神。

四个小孩子齐齐摇头，小心翼翼望着他身后的夏野问：“哥哥，叔叔睡着了吗？”

楚纪：“……”

他突然有点儿庆幸，夏野睡着了，这要是醒着，光是凭那声”叔叔“，几能把头盖骨给几个孩子掀起来。

“别管叔叔了。”楚纪说：“你们知道怎么才能见到海神吗？”

四个小孩继续摇头。

“村民献祭供品的时候，海神也不会出现吗？”

“没见过，”小孩顿了顿：“但是海神满意的话，那天会出现晴天，不满意的话，就会降下洪水，淹没村庄。”

楚纪陷入沉默。

四个小孩继续缝手下的尸体，然后丢向海里。

殊不知，身后正有六个人悄悄打量着他们。

“诶，你们听到那个小孩的话了吗？只要把那些尸体丢进海里，就能平复海神的怒气，我们就都能出去了。

“可是那么多尸体得缝合到什么时候去了？”

“谁让昭哥变成那个鬼样子啊？我们不做点儿什么向他们示好，他们是不会接纳我们的。”

这六个人正是沈昭队伍里的人。

经过短暂犹豫之后，六人齐齐跑上前：“小朋友们，哥哥姐姐帮你缝好吗？”

四个小孩闻到六个人身上的味道，顿时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楚纪一把搂住四个小孩，“好了，别哭了。”

目光扫过身后的六个人，淡淡开口：“回去了。”

四个小孩跟在他身边，乖乖点点头。

楚纪试着用肩膀撞了一下夏野，夏野不仅没醒，还从后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脖。

温热的嘴唇隐隐扫过他的锁骨。

楚纪连忙偏了一下头。

牵着四个小孩，半背着一个夏野，重新回到祠堂。

**

一夜过去。

除了楚纪，祠堂里的其他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在火堆旁静坐在天亮，

原本负责看火的阿黑晃了一下，把自己给晃醒了，一脸茫然盯着楚纪：“哥，怎么是你呢？”

随即，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睡着了，楚纪这是在给自己“替班”呢。

“啊，对不起啊，我睡着了……”

“没事。”楚纪反观罪魁祸首，正靠在他的背上，一晚上都没挪过位置。

等其他人都逐渐醒来，夏野才缓缓从楚纪身后睁开眼睛，“几点了？”

“不知道，”阿黑抬起手上的外表：“从我进入这个村开始，时间就停了。”

夏野坐起身，回头看向正在活动着手臂的楚纪问：“楚楚，你手痛吗？”

楚纪一默，“不痛。”

他侧过身，托着脸问：“我帮你揉揉？”

“不用了。”楚纪头昏脑胀起身，四个小孩从门外跑进来，邀功般笑道：“大哥哥，我们从秦老爷家里拿得牙刷、牙膏还有毛巾，你那么爱干净一定会需要吧？”

楚纪没想到他们对自己这么上心，接过牙刷分给其他人：“谢谢你们。”

四个小孩立刻欢天喜的跑开了。

托小孩的福，楚纪觉得他稍微回归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上厕所，刚走到门口，小瞎子悄悄叫住他：“小鱼，你等我一下，我跟你说点儿事。”

楚纪以为他又要说跟女鬼谈条件的事，正寻思着如何回绝他的时候，小瞎子说：“你们昨天晚上出去了吧？”

“恩？”楚纪有些意外，随后又回归深：“恩。”

“发现什么了吗？”

楚纪经过短暂的迟疑，缓缓开口：“那些孩子说，只要把村口那些尸体丢回海里，就可以平息海神的怒气，我们应该就能离开这个村了。”

小瞎子眉头微皱。

楚纪知道他皱眉的原因，主动说出来：“但我也觉得不太现实，那里的尸体太多了，没个十天半月肯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小瞎子打断他的话。

楚纪：“？”

“那些女鬼和死小孩为什么不攻击你，甚至求于你？”其实昨天晚上，他悄悄跟着他们出去了，而那些小孩对楚纪的态度，让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之前觉得最可怕的是夏野，可现在想来，像夏野那种把凶写在脸上的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是楚纪这种对谁都和和气气，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人。

他见到楚纪第一面，也被他语气里那种真诚和认真打动，忍不住用同样的态度对待他。

可是……

楚纪的立场太奇怪了。

说他凶恶，他对女鬼没有恶意，说他善良，他对其他队里的人又没有过多偏袒。

就连那些村民，他也没有多少恐惧。

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楚纪见小瞎子眉头越皱越紧，手指笼着袖子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可能就这体质吧。”

小瞎子：“？”

“就……”楚纪想了半天解释：“特别能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青睐。”

夏野在祠堂里打了一个喷嚏。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东西，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夏野视而不见，径直往门外走去。

门外，小瞎子和楚纪刚走不久，隐隐还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夏野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跟在后面。

楚纪跟夏野站在一起，略显单薄的身形，跟小瞎子相比，竟也有几分高大伟岸的意思。

他眼睑微垂，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

小瞎子主动向楚纪道歉：“对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说话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楚纪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语气：“没关系，我不介意。”

夏野抬起下颚，眼睛微微眯起，这是又和好了？敢情他这个恶人白当了？

楚纪又问：“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没跟我说过你的情况呢，你来这个副本是为了什么啊？”

小瞎子猝不及防：“恩？”

“你别多想，”楚纪问：“我就是觉得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了？”

“我感觉你不是被邀请进来的，而是自己有意进入这个村子的。”楚纪用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问：“跟海神有关吗？”

“没有啊。”小瞎子下意识就想否认。

楚纪笑而不语。

小瞎子听见他的笑声，有些心神不宁，“你笑什么呢？”

“觉得自己挺傻的。”楚纪拍着小瞎子的肩膀：“你想啊，我什么都跟你说，而……你只是想利用我，怪没意思的。”

“我没有利用你。”小瞎子否认。

楚纪也不多说，挥了挥手：“好了，不用陪了，就到这里吧。”

说完，又独自继续往前走去。

小瞎子权衡片刻，重新叫住楚纪：“小鱼，你等一下。”

楚纪回头望来。

小瞎子上前，“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那个叫夏夏的朋友。”

“好。”楚纪回答的非常爽快。

小瞎子沉下心绪，仔细聆听四方，夏野屏住自己的气息，并没有被他察觉。小瞎子握着手里的树枝说：“我在找一把刀。”

楚纪眉头微皱：“什么样的刀？”

“一把可以灭神的刀。”

楚纪：“？”

神明世界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那把刀是融了盘古开天的斧头，熔炼而出的，不仅可以杀神明世界的邪神，还能够将现实世界的神明一并灭杀。“瞎子睁开眼睛，“你一定不知道，在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也有神明吧？他们以家族的方式隐于世，自喻不凡，却对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这样的神明，不配被供奉，他们……应该消存于世。”

所以，他想找到那把刀，对付现实世界里的神明。

楚纪一个“卧槽”险些脱口而出。

他不仅是想杀了神明世界里面的邪神，还想连现实世界的神明一并打击？

楚纪默默挪动脚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生怕雷劈他的时候，误伤到自己。

“你等等，”楚纪说：“我先去上个厕所。”

小瞎子淡淡一笑：“我开玩笑的，这世间哪还有什么神明，不过是人类的臆想而已。”

“待会儿说。”楚纪一转眼就跑远了，“我憋不住了。”

小瞎子听着他的脚步渐远，唇角的笑容也逐渐淡去，转身往祠堂走去，小小的身躯透出一股子不加掩饰的阴狠。

夏野解开袖口领口，在小瞎子走近时，猛地扼住他的脖子，抵在墙壁上：“那你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常说鬼话，是要见鬼的吗？”

小瞎子听到夏野的声音，不由一惊：“你听到了？”

“你既然想要神明消失，那神明……先让你消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