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p>

老崖岭正下着雨。秋天都快过去了，这才迎来了第一场雨，雨水洒在整个山崖。在大雨的相伴下，破灭悄然开始。轰隆的雷声响彻了整个森林，为了躲雨而趴在地上的天富寨拒捕们抬起头的时候，眼前一棵参天大树正慢慢倒向地面。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从断开的树木中爬出了无数条蛇。</p>

钟斗己曾经也是一个自由地翱翔在江湖九万里地的飞鸟，由着自己的性子到处游荡，等没钱了就打个地摊卖些不知名的药赚了点钱便又启程去别处，过着一个所谓江湖郎中的生活。然而，某一天他路过老崖岭的时候，不幸遇到这群盗贼，被抢钱财不说，还被押到山寨成了天富寨专属大夫。作为山寨大夫要做的事情倒不难，平时简单地治疗一些外伤，实在不行就放着等着死就成。不会有人在乎那些盗贼的死，难就难在得给这些个头目制作cuiqing剂，而这恰恰就是他的本事所在。所以，他在天富寨的生活还算是如鱼得水。</p>

今日也跟往常一样是个无聊的一天，钟斗己望着窗外的大雨，一个人喝着闷酒。此时，房间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几个小喽啰，一个个被雨淋的像落汤鸡。这三个人对他来讲还是能随意打发的鼠辈。</p>

“啥？”</p>

“被蛇咬了。”</p>

“什么蛇？”</p>

“不清楚。”</p>

钟斗己不耐烦的换了个姿势，看起了他们的伤口，每个人的小腿和脚踝处都看得见一双咬印。</p>

“毒吸出来了没？”</p>

“吸了。”</p>

“那还来这干嘛！给你们药，赶紧回去涂上睡觉去吧！”</p>

被蛇咬了不一定马上死去，不，应该说被蛇咬死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根据蛇的种类不同其中毒症状可能会大同小异，但大部分健壮的男人只会发几天烧就没事了。所以，钟斗己觉得这次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便从伤口处移走了视线起身随口问了一句。</p>

“不疼吗？”</p>

“不疼。哪都不疼……！”</p>

正在回话的小喽啰，看着眼前瞪大双眼盯着自己的钟斗己，反而被吓了一跳。</p>

“怎，怎么了？”</p>

“真的没感觉？”</p>

“是啊。真没感觉……！”</p>

回话的小喽啰鼻子和嘴巴里喷出了鲜血。</p>

病书生马洛机曾考了几次科举都落榜了，他觉得没有脸面回家，加上老婆长得又不漂亮就知道凶他，就索性到处游玩，后来被抓到了天富寨。起初，刚开始他被抓来的原因是绿林小弟中连个会数数的都没有，但到后来那还算渊博的知识得到了赏识，现在都混到了军师的级别，什么事都得惨祸一下。所以，今天也是听到消息后第一个跑到了此处。</p>

马洛机踏进了躺着患者的帐内一步，便转身退了出来，在地上呕吐了半天后直接跑向了他的直属上司--副寨主阎王手杨柏的住处。他判断，此事不是他能解决的。</p>

杨柏一大早脱光衣服搂着女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结果被手下马洛机给破坏了心情，此刻正不耐烦的质问道。</p>

“树上爬出了蛇？所以怎么了？破洞的树上住着蛇有很正常吗？”</p>

“是没问题，但……！”</p>

“能被雷劈到的肯定是棵大树，大树就会有大洞，大洞里没有蛇那才叫怪事，不是吗？”</p>

“是，您说的对，但……！”</p>

“非得往打雷的地方钻进去的那群家伙才是真正的蠢货，活该被蛇咬了，没被雷打中已经是万幸不是么？”</p>

“也可以这么说，但……！”</p>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说话吞吞吐吐，有话不能简单明了地说出来，非要婆婆妈妈半天吗？有奇怪的地方快说！”</p>

如果说马洛机的缺点是说话拐弯抹角，那杨柏的缺点恰好是说话太过直白。杨柏本就长得凶恶，再用那恶狠狠的双眼盯着你，谁还敢说话。</p>

“世上哪有那么明确无误的事，妈的！”</p>

不管心里怎么骂，对方毕竟是你的上司，而且还是掌管着整个天富寨内务的总管，自己只是个书记。马洛机也只能在心里抱怨一下，还是马上低下了头小心地回答道。</p>

“那些……被蛇咬伤的拒捕们显出了中毒的迹象。”</p>

“被蛇咬了当然会中毒！这叫什么狗屁话？”</p>

“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症状……！”</p>

看来杨柏对马洛机的回答感到非常不满，到了有患者的帐门口后前直接踢开了门踏了进去。随后，即刻僵在了原地。刺鼻的血腥味填满了整个房间，屋内鲜红一片。被蛇咬死的小喽啰总共是三人，每个人像是装满血的袋子般不停地从七窍流出鲜血。早已把床染透了的血液开始流到地上，使得房间满地都是鲜血。那个叫钟斗己的郎中也只是呆呆地站在角落里，看似束手无策，光在那里搓着双手。</p>

自诩已经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的杨柏也还是第一次碰见流这么多血的，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艰难地开口骂道。</p>

“这到底是什么！”</p>

“是中毒症状。”</p>

杨柏死盯着钟斗己，像是要用眼神杀了他。</p>

“谁不知道？我在问是被什么蛇咬了能变成这样！”</p>

“嗯……那个……！”</p>

这一生都是靠那张嘴活过来的钟斗己，从来没有说过不知道。他张口就是谎话连篇，这是本能。</p>

“年前碰到个友人倒是听说过一些。那种身上泛着七彩、额头上有颗红点的蛇，好像叫七彩红莲蛇，听说被这种蛇咬了就会七窍流血而亡……！”</p>

钟斗己一边含糊地解释着，一边视线望向了马洛机处。站在杨柏背后的马洛机正拼命地摇着脑袋。</p>

难道不对？</p>

钟斗己赶紧换了个说法。</p>

“显示同样症状的还有叫七点火燐蛇…！”</p>

这下马洛机更加用力地摇起了头。</p>

钟斗己虽然在心里暗骂，但他知道马洛机此般否定是有理由的。</p>

“还有被七点微白蛇和五色杜鹃蛇咬了也会让人出现这种症状而亡……！”</p>

马洛机终于点了点头。钟斗己举起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这短短的几秒钟内编出四个蛇名，也是费了不少脑筋。</p>

“不管是哪一种蛇都得先确认，目前还说不清楚。”</p>

“他们会怎样？”</p>

daan很明确。</p>

“马上会死。”</p>

可能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过振奋，钟斗马上压低了声音，加了一句。</p>

“虽然很不幸。”</p>

“那没办法！”</p>

杨柏摇了摇头，捂着鼻子走出了房间。</p>

“快去给寨主回报！”</p>

望着消失的身影，钟斗己转头问了一句。</p>

“为何那几个蛇名的时候你一直摇头啊？”</p>

马洛机笑了笑，道。</p>

“七彩红莲蛇和七点火燐蛇是真正存在的蛇种，而且只有在苗疆一带能见得到。”</p>

钟斗己呆了一会儿，跟着笑了起来。</p>

“哼，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是道听途说的。要是知道的人听到了差点出大事了。你说我怎么就偏偏编了个苗疆的蛇名呢。”</p>

钟斗已一边看着像空血袋的三个小喽啰，一边嘟嘟道。</p>

“本是看着窗外的雨小酌几杯的好天气，这下好了，这堆尸体又得谁来处理呀！哎，真倒霉！”</p>

虽然奄奄一息，但三个人其实还有气，不过在钟斗已眼里看来，就是三具尸体而已。</p>

钟斗已没想到的是，更倒霉的事情是在第二天发生的。</p>

那日是一个雨过天晴、山鸟群飞、秋高气爽的晚秋清晨。钟斗己刚从梦里醒来，伸了伸懒腰。突然袭来一股恶臭，钟斗已立马皱起眉头捂住了鼻子。</p>

“这是什么味道？”</p>

比昨日的血腥味还要恶心的味道扑鼻而来，钟斗己皱着眉头立刻踢开房门喝到。</p>

“谁在铲屎吗？”</p>

他猜对了，是屎味，但没猜对后半句，并没有人在铲屎，而是几个小喽啰们大小便失禁。是怎样的情况才能使一个大人在裤裆拉屎？显然钟斗已有机会知晓此状况的知情权了。</p>

钟斗己怒视着眼前正以痛苦的表情扭曲着身体的小喽啰，怒吼道。</p>

“这里是茅厕吗？这里！我的我的房门！”</p>

“不是。”</p>

“那为何要在这里拉屎！”</p>

“并不是故意的，是……！”</p>

小喽啰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深奥，从他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都传到了钟斗己的耳边。</p>

“脱了裤子再拉！好嘛！”</p>

那个小喽啰还真准备拉下裤子，但还没来及脱，恶心的东西已经喷出来了。恶心至极的味道又一次污染了整个空气，此刻钟斗己的表情比任何时刻都要严肃。比任何耍帅时候的表情更严肃几分。</p>

看来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情！</p>

钟斗己开口问道。</p>

“跟你一样症状的人还有多少？”</p>

“今天一起吃过饭的人都是这样……！”</p>

钟斗己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p>

“是毒！”</p>

“你说是毒？”</p>

杨柏的脸色比钟斗己还要难看。事情比想象中严重的多，现在几乎所有天富寨的人都在拉肚子不说，笼罩着整个山寨的这恶心的味道才是让人更痛苦的。</p>

关键是，连天富寨寨主扑天鸟李应也捂着肚子走了过来。</p>

“原因呢？”</p>

杨柏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p>

“正在调查！”</p>

李应对此的判断是很犀利的。</p>

“是饮食里有毒？”</p>

钟斗已正在旁边用银针对着早餐验毒，说道。</p>

“所有的吃食里都有毒。”</p>

随后，摇了摇头说道。</p>

“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在所有的饮食里都能投了毒？”</p>

daan就在厨房，更准确的说是在清晨接来的那个水桶里，所有饭菜里都要放点水，而且这水是在清晨从山寨中心地带的深井里接回来的。那又黑又深的井水里正浮着一个不详的东西，那就是癞蛤蟆。</p>

癞蛤蟆本就长得难看，不会给人什么好印象，但眼前这只家伙那长相着实让人作呕。得了湿疹一样凹凸不平的皮肤上还长满了各种红黄颜色的尖刺，凸出的眼睛上眼帘盖住了一半，比起青蛙清澈的眼神，这只癞蛤蟆的眼睛却是浑浊不堪，撕开的嘴角处正流着浑浊的液体，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这种危险的家伙竟在井水里游来游去。</p>

李应看着从井口抓来的那只癞蛤蟆，捂着嘴干呕了几下。</p>

“竟喝了这种东西游过的水。”</p>

钟斗己立马插嘴道。</p>

“所有的饭菜都是用的此水，即便没有直接饮用，也会是同样的效果。”</p>

李应皱着脸瞪了钟斗己一会儿，便向杨柏挥手示意了一下。</p>

“给我掐死！”</p>

钟斗己被吓得煞白，本能地捂住了脖子。</p>

“对，对不起。就说错了一句话，不至于要我的命吧……！”</p>

“谁说要杀你！把那个做饭的给毙了！”</p>

谁会知道这深井里有这种癞蛤蟆，不过就是接了水，至于冤杀一个厨子吗？</p>

马洛机低着头心里默默地替厨子抱怨了一下，但可没那个胆子说出口。拉了一上午的肚子，脸色变得暗黄的两个小喽啰气呼呼地跑了过去，没过多久传来了一声尖叫。可能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此刻，也没有一人出来为厨子辩解。过了不久，那个厨子的头颅高高地挂在了门墙上。</p>

此时，从李应的最里蹦出了一个怪异的单词。</p>

“王大眼！”</p>

大家都不知道在叫谁，只有杨柏的脸看起来像是烧焦了一样死黑死黑的。</p>

“王大眼！”</p>

李应再次大吼了一声，声音里尽是不耐烦。</p>

杨柏磨磨叽叽地回答道。</p>

“是，大哥！”</p>

王大眼是他们曾经还是小喽啰时杨柏的别名。虽然现在有着阎王手这么响当当的名号，但追溯到以前便也就是个盗贼王大眼。然而直接把阎王手贬成王大眼的那个人，李应正在向杨柏勾着手指。脸色越发黝黑的杨柏慢慢的走向了李应。</p>

“呃啊！”</p>

李应一把抓住了杨柏的太阳穴，像鹰爪般粗鲁而细长的手指完全制压住杨柏那长着不少毛发的头颅，透过手指间缝隙露出来的双眼显得格外恐惧。把杨柏弄成这样后，李应吐出了更加凶恶的话。</p>

“如果再发生此等事件，我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给乌鸦喂！”</p>

杨柏被放开，李应走出了房间，那走路的姿势看起来一晃一晃的，估计是下焦没力气了，但周围任何人都没有笑出声，因为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正在气头上的李应，那便是盗贼王大眼杨柏。此刻，没人敢跟他对视，过了许久之后，杨柏终于开了口，把心中的怒气发泄了出来，最后还吐出了一个奇怪的单词。</p>

“可恨的乌鸦！”</p>

杨柏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正怒视着钟斗己和马洛机，两个人颤栗在原地不敢动弹。</p>

“快发药，然后给我准备对策！”</p>

等杨柏出去后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但等杨柏完全消失在眼前，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儿。</p>

“你知道吗？”</p>

钟斗己明明笑得喘不过气来，还是问出了一句。当然，其daan马洛机是不知道的。</p>

“什么？”</p>

“所谓的四天王，哈哈哈。那四个自称是的四天王的，竟然有如此趣味的外号。”</p>

四天王指的是天富寨最有实力的四大高手，是包括寨主李应在内的几个义兄弟，也正掌管着整个天富寨的人物们。杨柏就是其中之一。</p>

“阎王手杨柏就是王大眼，这刚刚已经听到了，那剩下是什么？”</p>

“天王剑蔡琰叫王大猪，霸王戟陈铎是小鸡，血王刀韦应物是疯狗。”</p>

两个人又哈哈大笑了许久，尤其马洛机都快笑岔气，笑到流泪。</p>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四天王其实是王大眼、王大猪、小鸡和疯狗是吧！”</p>

“寨主叫乌鸦，哈哈哈！”</p>

笑到最后就剩下空虚了。不管杨柏是王大眼还是阎王手，副寨主的身份不会变，而且他俩就是给这些王大眼、王大猪、小鸡、疯狗卖命。</p>

“怎么办可好？”</p>

“你先试试药看能不能治，可行吗？”</p>

“拉肚子倒不是大问题，不吃东西就能好，想快点治好的话，上面的那些人煮些大枣给他们喝，下面的几个喽啰就煮点大蒜发了就成。”</p>

“大枣跟大蒜……效果呢？”</p>

“都一样啊。”</p>

“真是……！不管了，先这么做把。对了，那水能净化吗？”</p>

“很难，被污染的井水花一两天的功夫是解不了毒的。井下还有多少只癞蛤蟆、用什么解毒谁都不知道……！只能等着它自然净化了。”</p>

“幸好不是致命的剧毒。”</p>

“是么……确定是万幸？”</p>

两个人相望着露出了涩涩的笑容。</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