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夜檀回到吉拉家，看到吉拉家丁的态度，知道阿云娜凶多吉少。吉拉家人也没有为难夜檀，让他自行离去。夜檀赶去其他几家打听了关于审判日的情况，知道阿云娜受了苦心里更加难受。再加上所有人都说没有人能逃得了雪山之怒，心里对于阿云娜的死也开始信了。夜檀临走时又回到了吉拉家，把自己随身的贵重物品和银两都放在了门口，既然阿云娜已不在，他对这也没有了眷念。几个月来对于古云国的美好印象都被那场无情的审判摧毁。若非吉拉家人还在，他真想带着辰军踏平那座埋葬了阿云娜的神山。

马市交易总算完成，带着对阿云娜的亏欠，他还是在最终的定价上走了私心，即便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但夜檀还是这样做了。

夜檀回到寝房，支开了守卫和侍童，疲惫和悲痛同时涌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床上。虽然身体疲乏之极，但大脑却如此清醒，一闭上眼，马背上那道飒爽英姿的身影就出现眼前，她的声音，笑脸，还有生气的样子，说过的每句话，都反复的出现。夜檀不想去想，可越不想想却越记得清楚。夜檀翻身坐起，他太难受了，现在，他想喝酒，大口的喝酒。

“檀王，檀王......”，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夜檀恼极了，他打算亲自教训下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

“进！”

“檀王，大事不好了，我家王爷跑了！”小方子进屋就跪在地上，跪爬到夜檀面前，鼻涕眼泪一把流，搞得夜檀更烦躁。

“檀王，王爷独自去了，这路上也没个护卫，出点事可如何是好，奴才该死，没有拖住王爷。王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奴才也拦不住。只能赶过来跟檀王汇报，等着檀王处置。”

“本王现在烦得紧，最好你们现在滚出去！”

小方子和春芽面面相觑，他们只顾着脱罪，没注意到夜檀的神情，现在抬眼瞅了眼，发现对方脸色难看到要死，想着自己八成是撞刀口了。这下，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夜檀看着两个奴才吓得发抖，怒气也降了些。毕竟是文恬的人。

“说吧，怎么回事！”

“春芽，你说吧，你在场，知道的多些。”春芽吓坏了，大脑一片空白，现在哪里开得了口。只能看着小方子挤眼泪。

“说？怎么回事？”

“禀....禀檀王，事情是这样，这两日我家王爷结识了一个姑娘，今日本是打算带姑娘一起回城，不曾想这个姑娘不识好歹，居然撇下我家王爷自己跑了。王爷打小何曾受这种欺负，咽不下这口气，直接追去了。”

“哦，那倒像是你家王爷的脾性。追个姑娘，连奴才也不管了。”

“这姑娘可不是寻常姑娘，刚才奴才仔细琢磨了下，这个姑娘打一开始恐怕就算计着。刚开始骗王爷说是虎贲将军的妻子，昨日又骗王爷说城里有个表叔需要钱财，王爷多善良啊，今儿还备了银两送过去。结果被戏耍了。”

“这事简单，你也别在这耗时间了，传本王口令，去找熊将军要几个精明的军士，赶紧追王爷去。这山高水远，路上遇到劫匪，出点岔子祸就大了。”

“诺，奴才马上去办，还是王爷想得远。”

“等等，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云娜。”

小方子和春芽起身，打算离去。

“站住！”夜檀大喊一声，吓得小方子差点栽个跟头。

“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叫云娜。”

“是不是高高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古云国人。”

“好像是有些清瘦，看模样是古云国人。”

“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前日一早。”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命硬，死不了！”夜檀兴奋得跳将起来，一旁的春芽和小方子惊得张大了口。

夜檀稳了稳情绪。

“对了，那个叫云娜的往那个方向去了，你们可知？”

“知道的，她掉的那封信我看过，好像上面提到了皇城的.....什么楼.......”

“玉香楼。”春芽说道。

“好，你们下去吧，熊将军那本王亲自过去，事关文王的安危，本王会亲自带兵追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檀双膝跪地，对着古云国的方向跪拜，他跪拜的不是别人，正是才在心里骂过一万遍的贝斯神。他并非是祈求真神的宽恕，而是祈求贝斯神继续护佑她的子民阿云娜。跪拜后，夜檀不再停留，径直去到军营，挑了匹精壮的汗马，快马加鞭，连夜出城。

阿云娜离开边城后掉头回了古云，那封信虽是师父的笔迹，但她心里始终不肯相信，她要回去思玉山找寻师父。当赶到苍山道口，远远看见一片洁白。原来的清风阁已被白雪掩盖。阿云娜两腿酸软，一下跪在地上。

师父说过，当他那天不在时，他便要让思玉山的雪盖住整座清风阁，他要在白雪的世界中寻得一片安宁。

阿云娜再也忍不住满腔悲伤，他的师父，给了他一个完整的童年，抚养她长大，教习她学术武艺。师父是她这一生最亲的人，可如今，突然不在了。阿云娜一步一步往前爬去，她双手刨开地上的雪，想要把清风阁刨出来。无奈刚刨开一个口，山上又落下一片雪，如此反复，直到阿云娜双手起满血泡，依然未露出一点清风阁的痕迹。

哭的眼泪再也流不出，阿云娜拜别了师父。

夜色渐晚，阿云娜悄悄潜回吉拉家。刚到矮子山，山道口树着一座孤坟。看到墓碑上的字，阿云娜再也挪不动脚。阿云娜之墓，没有家族，没有立墓人，也没有一束倚罗花。

她的墓未入祖庙，只是在这山道口，随便刨了个土堆，于是，这就成了她死后的墓穴。

“哈哈.....哈哈哈.....”，她活着在古云风云一世，死后却如此卑微。可笑，可笑之极！

她望了眼吉拉家的大院，那个地方，她真的回不去了。

也罢，她即是死了，那便也还了吉拉家的安宁。她的阿爸，终究该放心了！

她接下来的人生，便是寻找师父的女儿！

.......

阿云娜离开边城后第一站到的是防城。

防城地处辰国的最西角，亚罗山脉阻断了金国的铁骑大军，防城算是边城中最安全的城市，所以防守并不严。阿云娜牵着马，跟着商队进了城，城卫连通行证都没有查。防城外来人不多，城内驿馆也少见。阿云娜找了许久才发现一家位于出城口的驿馆。驿馆内客人不多，打杂的伙计倒有十来个。阿云娜刚进院，就迎来两个壮汉，接过阿云娜的马绳往后院去了。

客厅走过来一伙计，老远就招呼起来。

“呀，客官，这边来，外面风大，快进里屋。”

“客官是边城来的吧，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长得清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老板，你这可还有客房！”

“瞧公子说的，咱家开客栈的，哪能没有房呢。有的是，有的是。客官要住哪档的，上房在二楼，朝东的，一两银子一晚。靠端墙的套房，二两银子一晚。热水，汤水都有，乏了泡个热水澡，赶路久了解乏。”

“那我要个套房吧，对了，先备点热菜，肚子饿了。”

“得令，客官你这坐，你先喝口热茶，半杯茶后菜就来了。”伙计乐呵着，跟柜台的掌柜招呼了下便进了厨房。

阿云娜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座客栈是个两楼小院。看样子有十多间房，大厅内就两三座人，看起来不像外地人。他们说话的口音和边城人有些区别，听上去尾音拖得长。

半杯茶后，刚才的伙计便端过来几碟小菜，还搭了一壶热酒。

“老板，酒就不必了！”

“客官放心，咱这有规矩，住套房的客人免费吃喝。所以这些菜啊，酒啊，随便叫，不够小的再给您加。”

“不是这个意思，我真不喝酒。”

“这天也凉，公子喝点酒身子暖和些，您说是吧？”

“那行，你放着，谢谢！”

“客官慢用，有事您吩咐就是。”

赶了半天路，确实又渴又饿。好几盘子菜还真是一点没剩，只是酒没有碰。阿云娜并非不想喝酒，只是今日做了这行骗的事，碰不得酒，不然就是违背真神的教义，错上加错了。

阿云娜到柜台付了房费，她感觉掌柜的眼神有些不对，对方也无其他异样，心想或许是自己第一次出门，过于小心了。

刚才的伙计领着阿云娜到了客房，临走时嘱咐了几句小心夜凉的话。

夜里，店里的几个伙计围在后院堂口谋划着事。

“老大，肥肉啊！”

“老规矩，三娃放哨，二娃动手。”

“人如何处置？要不要......”，厨房的伙计举着菜刀在脖子比划了下。

“不，最近边城在进行马市交易，这一路来往的生人多，我们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万不可多生事端。取点钱财倒好说，出了人命可不一样。”

“行，那就只劫财。”

清晨，楼下传来兵兵乓乓的声响。阿云娜醒来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涨，要说自己是认床的，怎么昨晚睡得那么死，连梦都没有做。阿云娜拍拍自己的脑袋，想着许是赶路太累。伸手摸了下枕头，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糟糕，钱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