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家人

拍晕那条鱼的时候，春夏觉得自己太伟大了！

这世界上哪儿有大年三十跑前男友家里帮忙杀鱼的女孩子？

刀背放平，刷刷两下就去完鱼鳞。抠去鱼鳃，破开鱼腹，掏去内脏，一些列动作不说出神入化吧，也算得上是行云流水，举重若轻。

季蓝带着一家子蹲厨房围观他前女友杀鱼，都被小姑娘娴熟的手法震惊了。

收拾完了鱼，春夏视线扫过厨房，对这一片乱糟糟得景象早有预感。

忍不住看向这一群人里唯一会做饭的郭奶奶，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她老人家居然真得让这三个厨艺小白进厨房？年夜饭他们能搞定？

老太太笑眯眯地回看她，那笑容里像是有她不知道的意思。

转念一想，春夏了然。

季蓝和父母的关系一向紧张，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让他们三个好好相处，这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要让老太太开心。

想明白了，春夏也没有真得像老太太似的撒手不管。

再怎么说，今天也是除夕夜，年夜饭总要吃吧！

“你把我刚刚拿来的卤水放灶上去！”她极其自然的开始支使前男友干活。等季蓝乖乖照做，她甚至毫不客气地开始安排季远天和施诗干活。

“季叔叔您这鸡最好先洗干净。”

“哎，对，拿旁边那口砂锅，放进去！有料酒吗？老姜呢？洗干净拍一下，扔进去！”

“盖上盖子，开大火，一会儿汤开了您就转小火。现在是下午四点半，等六点钟左右把火关了就行！吃之前再放点盐。”

转过头又开始指导施诗。

“那青椒您让季蓝切。”主要是怕切到她手！

“那儿不是有个刨丝刀嘛！您那土豆丝用那个刨。”

“番茄拿开水烫一下，皮好剥。这俩菜先备菜就行，等其他大菜都上桌了，您再炒！”

因为两人已经分手了，春夏现在面对季蓝的父母，根本没那么多顾忌。倒是拿出了平日里指挥胡爹和胡小弟的架势。

而季远天和施诗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先前杀鱼的风姿震慑住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虽然动作依然生疏，但有人在旁边指导，他们还是很快就上手了。

鸡汤炖上，施诗要炒得各种配菜都切好，剩下的事情就都归季蓝负责。

他们俩这个时候倒是非常有默契，活儿一干完，都不用人招呼，抬脚就离开厨房，像是在那儿再多呆一秒钟，他们都不愿意。

春夏同情的看着季蓝，但手上也没闲着，见还有一个灶空着，烧了一锅水坐上去。她必须尽快帮他弄好，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回去做。

“鱼，你打算怎么吃啊？”

“红烧。”季蓝谨慎的握着刀，慢动作切着青椒，语气都透着一股子凝重。

极力忍住上翘的嘴角，春夏把洗好的虾控干水，转头就开始调作料。

“我一会儿把鱼给你煎好，你开小火放油把这碗里的调料放下去炒，出香味儿了你就加水，这个盆儿这么多。然后把鱼放进去烧，一般半个小时就能好！”

水开了，春夏又让季蓝把那只已经被砍成两半的鸭子丢进锅里飞水。季蓝对这个步骤很疑惑，忍不住问她：“不是要用卤水卤吗？”

“去血水，去腥味，要不这卤水用不了两次就坏了！而且卤出来也不好吃。”

看着她拿着筷子认真翻动那只鸭子，季蓝突然觉得做饭其实也是一种乐趣。这种乐趣能让枯燥的生活变得五彩斑斓，甚至让他心生眷恋。而带来这些变化的人，就是她。

可惜，春夏很快就打破了他的眷念。

“先前我拿过来的腊肉和香肠是已经煮熟了，你一会儿切好装个盘就能吃！加上鸡汤、卤鸭、红烧鱼和白灼虾，还有施阿姨的两个素菜，我觉得应该够了，你说呢？”

唠唠叨叨一长串，她把季家这顿年夜饭安排的明明白白。

季蓝只能收回复杂的心思，乖乖点头，哪里敢有意见。

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春夏把能帮的都帮了，她和季家几个人打好招呼，就想准备走。正在换鞋，就被施诗给拉住了。

手里立马就被塞了三个红包，她惊讶地看季蓝，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我和你季叔叔、施阿姨给你的新年红包，你拿着！”老太太顺手还递过来一个大袋子，强行挂她手上，“这是我剪得窗花，你拿回去贴窗户上啊！”

春夏还想推拒，就被季蓝牵着手带出了门。

直到下了楼，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把手从季蓝手里挣开。这大过年的，牵着前任的手算怎么一回事！

软绵绵的小手从掌心消失，季蓝怅惘地呼出一口气，因为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委屈。

春夏受不了他这么看她，忍不住偏过头避开视线，盯着手里的红包看。

“你不用送了，现在疫情挺严重得，让家里人少出门吧！”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管季蓝到底回没回去。

因为过年，她穿了件酒红色的羊羔绒卫衣，脚上也是软乎乎的雪地靴，手里又捏着红包，直到看到她，季蓝才感觉到了一点过年的气氛。

有她在的这两个小时，青山小区的这套老房子都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那些关于柴米油盐的厨房琐事，甚至让他对父母的怨愤都减轻了很多。

手忙脚乱炖鸡汤的爸爸，一边担心着自己指甲，一边刨土豆丝的妈妈，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做手工的奶奶，这一切都让他恍若梦中。

可惜，梦境总会醒来。

眼看着那红彤彤的背影跑过转角，即将消失。季蓝追了上去，不过几步就逮住了她，“我有话和你说！”

跑走的时候，春夏其实心里有预感，他会追上来。可等他真得追上来了，她心里却慌得不行。

出门之前胡妈逮着她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

“你和季蓝复合啦？”

“......怎么可能！”

“没复合你干嘛大年三十跑人季家去？”胡妈可没那么容易糊弄，看那手里提着什么，居然还把她刚刚出锅的香肠腊肉往前男友家提！

“妈，我发誓，我和季蓝已经分手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你肯定要相信我嘛！”

可惜，胡妈不相信，剥蒜的胡爹表示怀疑，刚刚偷吃了一块酥肉的胡小弟嗤之以鼻。

现在被前男友抓着胳膊，春夏也感觉脸有点儿疼。

那双眼睛里暗色翻涌，某些情绪一览无遗。

““有什么话等过完年你再说吧！”

她心里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和担忧，并不是今天这短短的两个小时相处就能一笔勾销。他父母更不可能因为这个而改变看法，春夏还没那么天真。

闭了闭眼，季蓝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能遗憾的放开手，挫败的看着她逃走。

回到家，鸡汤已经开始飘出了好闻的味道。

因为春夏，季家这顿年夜饭虽然开始的磕磕绊绊，但当所有的菜都做好端上桌，大家还是非常有成就感。

施诗矜持的夹了一筷子自己炒的土豆丝，细嚼慢咽，觉得这应该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土豆丝。

季远天很绅士，拿着汤勺给家里每一个人都装了一碗鸡汤。老太太还没喝呢，就笑呵呵的直夸好喝。

嘴角微勾，季蓝没做评价。但筷子却频频光顾那条已经被他炖烂了，外形看上去有点凄惨的红烧鱼。

单论味道，这鱼算得上全场最佳！

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老太太的视线滑过他们三个的脸，发出了感慨：“一家人都坐在一起吃饭才叫年夜饭！今天，我真是开心，太开心了！”

说着，老太太眼圈都红了，眼泪说来就来。

季蓝默默地把纸巾递过去，看了一眼脸上都带着愧色的他的这一对父母，心里并不像老祖母那样高兴。

不过是短暂的相聚，他并不认为他们能为此停留。

疫情肯定会结束，而有些人一定会离开，早和晚的问题罢了。

季远天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这些年住过成百上千家酒店，虽然知道酒店不是家，但他依然住得挺舒服。如果让他天天都像今天这样呆在家里陪着老太太过日子，他怕是适应不了。

把鸡汤的浮油撇开，施诗安慰老太太，“您要是喜欢，我们就抽时间多陪您吃饭！”等年后她回S城把酒店的事情处理好，她倒是能多抽一点时间陪陪老人家。

然后，W市就封城了。

高速封路了，航班停飞了，青山小区开始封闭式管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