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厦将倾

申正勋的回国之路，并不顺利。

辗转了两个国家，隔离观察了近一个月，他才终于踏进了国门，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马上回到泸城。

因为是从疫情最为严重的国家回国，老两口刚下飞机就被隔离了，等待着他们的是一连串严密的检查和长时间的医学观察。

希望他回国的人很多，不希望他回来得也大有人在。

申正贵和申正家就不希望他回来。他们两个和申正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人生境遇却截然不同。

申正勋赶上了好时候，从一个小小的包工头起家，通过几十年时间慢慢发展成了泸城民营房开企业的龙头，而他的两个亲哥哥却还是一名不文的打工仔。

后来他发迹了，也没忘拉拔家里人，算得上是有良心。两个哥哥都被他带进了公司，连带着后面的侄儿侄女他都花钱养着。没想到这两家人好吃好喝被他供着这么多年，居然把野心养大了，个个都想在他身上咬一口。

要不是顾忌着还吊着一口气的老太爷，申正勋早两年就想把人赶出去了。原本有他坐镇，那两家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刚好还能拿他们给女儿练练手，所以这几年就这么拖着，他并没有把事情做绝。

但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呢？

坐在隔离酒店的沙发上，申正勋忍住喉咙上的痒意，在电话里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儿稍安勿躁，只要她不冲动，沉住气，那两家人就不敢随意动她。只要能坚持到他隔离期满，他相信一切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好不容易安抚住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的女儿，申正勋疲惫的瘫在沙发上。

他发现自己的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浑身都在酸痛，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但他还是极力自我安慰。可能是飞机坐太久了，身体受不了，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抱着这种想法，他晚饭都没吃，很早就睡了。

可惜，他或许自己可以骗自己，却骗不了每天上门给隔离人员做检查的医生。

不过才一天，整个情况就开始往他没办法控制的方向狂奔。

很快，他及妻子都被检测出新冠病毒阳性。他是重症，而他妻子则是普通型。

申缪缪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恍如晴天霹雳。虽然全世界到处都在感染，但她从来没想过她爸妈会被传染。幸存者偏差让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忘记了国外疫情到底有多严重。

很快，官方通报上线。申氏地产的员工及相关合作单位都知道了这件事。这让公司里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申缪缪有一个堂弟，叫申洪涛，其人非常优秀。别看她两个亲大伯天天像是跳梁小丑似得不干正事，但二伯家这个弟弟却是个真正有能力的硬骨头。

甚至一度，老爷子都在把他当做申家的继承人来培养，就算最后定下来的继承者变成她，也没有影响申洪涛在申氏的地位。

作为公司最重要部门的负责人，在那些和申正勋一路打拼的老臣子们眼里，可比她这个空降的总经理要得人心。所以对这个堂弟，申缪缪既瞧不上又十分忌惮。

现在申氏真正的当家人一出事，都不用竞争对手有什么动作，申氏内部就先自己乱了起来。

申洪涛带着公司里一大批技术骨干出走，自立门户。前脚从申氏离职，后脚这帮人就在一家新成立的名叫申家地产的公司开工。

这种情况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肯定不知道准备了多久！

这让申缪缪心里打鼓，总觉得后面还有事情要发生。果然，在此之后半个月，申氏多家合作供应商反水，以没有签订正规供货协议为由，拒绝再为申氏地产的多个项目垫付材料款，并要求催收之前所欠的所有款项，这让原本就人心惶惶的申氏再度陷入了恐慌。

前有主管税务机关不停施加压力，后有公司内讧，多个项目停工，定海神针的父亲又病重，申缪缪在这一刻几乎陷入绝境。

整个泸城的房开企业也是风声鹤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低调起来。今天申氏被约谈，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直到进入六月，情况才明朗起来。

陈万山一案调查结束，开始进入公诉阶段，申正勋及申氏地产财务总监被起诉，所犯罪行被公开后，在全市造成了极大地影响。

胡爹很唏嘘，回家还拉着胡妈唠叨，说没想到老申总居然是这么个道貌岸然的人，听说还把才二十岁的远房侄女介绍给陈万山当情人，以此来换取某些市政项目上的好处。他也是有儿女的人，怎么就这么缺德呢！

胡妈听后翻了好几个白眼，手指戳着他脑袋数落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傻，钱没赚多少捐款的时候倒是很大方！”

这说的是前两天他闺女不知道撺掇他什么，父女俩突然闹着要在十八中资助几个贫困学生上学。她其实并不是反对他做好事，但这么无缘无故根本没有规划的去资助，万一后续恒固的经营出现问题，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既然要资助，那当然要负责到底。那几个孩子刻苦用功，成绩都不错，总不能今天给了人希望，过两天就让人失望吧！

说起这事儿，胡爹心虚极了，根本不敢看胡妈眼睛，鹌鹑似得缩到厨房假装倒水，逃避她再念叨他。

盯着茶杯里打着旋儿的茶叶，胡爹心里长叹，小季啊，你可把我害苦啦！

正在开会的季秘书长突然打了个喷嚏，把与会的招商局几位同事吓得不轻。不怪他们神经过敏，实在是经历了长达两个多月的居家隔离之后，大家都出现了感冒、咳嗽、打喷嚏PTSD。幸好大家严守社交距离，开会都带着口罩。

季蓝自觉地拿出消毒酒精喷雾，噗噗一通消毒，又默默地给自己换了一个口罩。大家伙儿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开会。

晚上下课后，春夏把需要资助的学生名单带了回来，准备给胡爹这个资助人过下目。

申氏地产大部分财产已经被冻结，其名下的慈善基金会也在半个月前被摘牌，这对被基金会资助的贫困学生影响很大。春夏虽然不是班主任，但还是很闹心，面对这些极度渴望通过上学来改变命运的孩子时，她总是要更容易心软一些。

个人的能力总归有限，她也不是圣母。但如果只是她自己班里的那两个孩子，咬咬牙也能供得上。就在她翻着自己的小金库盘算着自己工资的时候，胡爹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了。

说实话，当时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家老爹能背着胡妈资助贫困学生，没想到最后还真成了。不仅是单单资助她班里的两个孩子，还找到学校签订了一份持续性的资助协议，准备长期资助学校品学兼优的贫困生。

她当时太高兴了，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等那股兴奋劲儿过去了，她心里就开始怀疑了。

拿回来的名单胡爹根本看都没看，就收了起来。

春夏孤疑地盯着他看，把胡爹直接看毛了。本来心里就虚，再这么被闺女探究的盯着看，胡爹深怕自己的秘密被戳穿，连忙借着时间晚了，说要睡觉就进卧室去了。

胡妈和春夏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发出质疑。

“你爸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我爸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胡妈不满意了，“啥意思，这事儿不是你们俩瞒着我干的吗？”这俩人绝对是共犯，居然还想跑到自己面前叫屈，该打！

春夏一脸无辜，必须要为自己申辩两句，“刚开始这事儿我真没告诉爸爸，是他主动找到我说要资助贫困生，我还以为是你告诉他得呀！”

“是吗？可我没和他说过这件事儿啊！”

胡妈和春夏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怕是真有什么问题。可在那之后，关于恒固资助十八中贫困生的事情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前顺利推进，这让一直都用怀疑地眼光看胡爹的母女俩非常想不通。

可惜胡爹的嘴太严，不管两人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松口。

春夏心里其实有所猜测，好两次想从季蓝那儿找寻点儿蛛丝马迹，却都以失败告终。时间一长，倒是想通了。管他到底是谁资助，不都是好事吗？

彻底把这事儿抛开以后，随着中考临近，她忙得连去公寓和男朋友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同一时间，申正勋最终还是没有抢救回来，死在了离泸城千里之遥的S城二人医的ICU病房里，孤孤单单一个人就走了，妻儿一个都没见着。

他的死讯像是压倒申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公司一片混乱，没过多久，泸城家家户户就都知道申氏破产了。

春夏比大部分人都要先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前两天她在小区门口遇见了申缪缪，被她强行请了一杯咖啡，两个人谈话虽不算融洽，但她能明显的看出来，这位前女友怕是真得情况不好。?

然后，她还知道了一个关于季蓝的消息，但不知真假。

“你的意思是说，季蓝以权谋私，收受贿赂，正在接受纪委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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