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3

许知白到陈元洲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没有锁。

她一边觉得这孩子心大，等会进去要好好和他叮嘱几句，一边还是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门被拉开，陈元洲看着很精神地站在门口，见是她，侧身让她进门来。

“怎么睡觉不关门，要注意安全啊。”

许知白把蛋糕放在小桌上，本想很有气势地强调出门在外要谨慎的重要性，可看到陈元洲亮亮的眼睛，话到嘴边还是放软了语气。

“我早就醒了，在等你过来，是给你留的门。”

陈元洲拿起手机看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他拖了把椅子让许知白坐下，自己坐在另一边，手托着下巴看她。

因为是在室内，许知白没穿外套，上身是一件毛衣，下面穿着裙子，都没有口袋，而她手里除了手机和房卡什么都没拿。

没有可以藏礼物的地方。

许知白没有错过陈元洲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一点捉弄他的心思由此而起，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把手机放在桌上，用指节叩了叩桌面。

“还没到零点，要不要聊会儿天？”

“嗯？好啊。”

她看到陈元洲把支着的手放下，改成趴在桌上，抬起眼睛看她。

说是要聊天，可被这么盯着一看，许知白也一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移开目光思索半天，找了个不怎么高明的话题。

“你们战队最近状态似乎不好。”

话音刚落许知白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哪有在人家大好日子说这种丧气事的。

陈元洲倒是没有介意，听她提起自己打比赛的事，于是很认真地和她分析了起来。

“之前卡奈病了，所以让田昊昊上，磨合有点问题。后面我也生病，状态不好。前面几场都是3：2，教练说了不光是没状态，我们英雄池不够，所以打到最后不好做BP。”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像在思考如何措辞。

“但是我病好了，而且新阵容也快要练出来了，我感觉后面会好打很多。”

许知白点点头，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这段时间又是生病，又正好进入瓶颈期，还在打比赛，想必他休息得并不好。可此刻提起比赛，他的精神却很亢奋。

这是他热爱的事，从身体健康的角度出发许知白应该劝诫他注意休息。但少年人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从来不吝挥洒精力，许知白话到嘴边，看着陈元洲因为展望接下来的赛程而变得兴奋不少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不去说那些败兴的话。

她也学着陈元洲的动作，趴在那张小桌子上，从俯视陈元洲变成平视他。

“虽然应该劝你好好休息，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休息的时候。”

陈元洲眯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知白的脸，点点头。

“教练和助理最近都不让我们熬太晚了，放心吧，而且打完比赛就能休息了。”

许知白笑起来：“什么时候可以打完呀？你这话说得都没个准数。”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陈元洲放轻了声音回答她：“那当然是……越晚越好。”

越晚淘汰，名次越高，站到最后的队伍，才能拿到冠军。

拿冠军很难的。

这句话大家都听过无数遍。

没有打比赛的时候，对于所谓的“难”并没有清晰的理解，而在自己感受了赛场竞争的激烈程度以后，才真正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说陈元洲刚进联盟的时候意气风发，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剑指冠军的豪言壮语，那么如今他在经过了半个赛季的磋磨之后，再谈起拿冠军这个话题时，就显然要冷静了许多。

“就不说大话了，总之脚踏实地打下去吧。”

许知白没有接话，下巴垫在胳膊上看陈元洲。

不知是因为这场病而消瘦了，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如今陈元洲的轮廓比起许知白初见他时要锋利了不少。细看一番，眉眼都长开了，身上那股子青涩的气质渐渐沉淀下来，不说话的时候比之前看着还要沉稳。

“我们洲洲长大了。”

这是许知白第二次这么叫他。

上一次是在电话里，许知白隔着电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陈元洲身边的卷毛吐槽他蹲在墙角笑。

这回，许知白和陈元洲面对面趴在小桌上，许知白说完后盯着陈元洲，陈元洲先是怔了两秒，然后把脸埋进了胳膊里。

“早就长大了，你别老用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哄我。”

许知白看到陈元洲这副带点羞恼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抬手去摸他脑袋：“没到零点呀，还没成年呢。”

陈元洲反手就把许知白揉着他头发的手抓住了，直起身去拿放在一边的蛋糕。

“时间差不多了，来，点蜡烛。”

许知白要抽手，陈元洲给攥紧了不让她抽出去，两人就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各用一只手费劲儿地去扯系在蛋糕盒上的带子。

扯了半天，两人的另外的手也纠缠到一起去了。

陈元洲把许知白的两只手捉住并起来，很认真地盯着她：“先等等，我想一下许什么愿。”

许知白刚刚被他闹得好笑，此刻见他这样望着自己，于是收了点笑意，看着他闭上眼睛，一副在仔细思考的样子。

像是感应到了许知白的视线，陈元洲忽然睁眼看她。

两人的手还在交握着，此时视线也黏在一起了。

陈元洲微微皱着眉，眼睛眯起来一点，看表情像是有什么话下一秒就要说出来。

无数想法和猜测在许知白脑子里飞速地闪过，她来之前就有想到，如果陈元洲在今天和自己告白，提出交往，她该怎么回答。

此时的气氛太过暧昧，已经快到凌晨的时间点，人最感性最容易冲动的时刻，发生什么都不会意外。

她并非没有准备。

甚至陈元洲如果此刻突然开口说“在一起吧”，许知白下一秒就能不打磕巴地回答“好”。

是的，两个月过去，许知白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喜欢了就在一起吧，宋妍教给她的道理，她在无数次和陈元洲明亮的眼睛对视后终于领悟。

他是突然闯进她生活的小太阳，而她选择拥抱扑面而来的温暖的光。

可最终陈元洲什么都没说，放开许知白的手去拆蛋糕盒，插上蜡烛。

“帮我关一下灯。”

许知白呼了口气，站起身来，顺手拿起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

她准备在陈元洲吹完蜡烛以后放那首写给他的歌。

陈元洲看起来已经接受了“她没有准备礼物”这件事，但除了最初在他眼底滑过一瞬的失望以外，他直到现在都没有表达出其它任何不满之情。

在某些时候，陈元洲的野心很大，但到了许知白这里，他却变得格外容易满足。

灯关上后，如同眼前如同失明一般短暂地陷入黑暗，许知白转身，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找到陈元洲的位置。

她摸索着走过去坐下，陈元洲却一直没有点燃蜡烛。

在这种全黑的环境下共处一室，总是很容易催发出暧昧的氛围，许知白没开口，也没有再站起来开灯，她猜陈元洲是不是想趁此机会说些什么。

她听到陈元洲动了动，衣料窸窸窣窣地发出细微的响声。

“我好像忘记买打火机了。”

两人沉默了一瞬。

陈元洲不抽烟，因此没有随身带打火机的习惯。

在外卖软件上下单的时候，店家也没有提供打火机的选项。他当时满心想着要许知白来给他吹蜡烛，却直接漏掉了点燃蜡烛需要打火机这一关键的条件。

最先笑出来的是许知白。

她本来都绷紧了神经，做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浪漫的事情的打算，结果陈元洲这么窘迫地一开口，把她心底那股子紧张都给弄没了。

“我去开灯，你要不去隔壁找队友借一个过来。”

说着许知白就站了起来，但陈元洲急忙地拉住了她。

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本来想拽她手腕，结果碰到的是许知白的小臂，摸索了一下，牵住了许知白的手。

“不用！就这样也……挺好的。”

许知白这回没挣，被他握着手，走到陈元洲座位旁边。

她还能猜不到陈元洲在想什么。无非是也反应过来了黑灯瞎火的比较壮胆，有什么想说的话，借着这个氛围能说出来。

陈元洲之前直球一打一个准，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有些近乡情怯似的不敢乱开口说话了。许知白觉得他现在的反应很有趣，就忍不住想逗他。

“不吹蜡烛，许的愿不算数呀。”

她微微附身，小声对陈元洲说。

两人如今的行为简直是颠倒过来了。

许知白仗着陈元洲的喜欢，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而陈元洲却好像还没有适应“我喜欢的人应该也喜欢我”这件事，许知白一逗他，他的反应就格外大。

许知白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她能感觉到陈元洲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

“我……不许愿也没关系。我想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

陈元洲难得有这么迟疑的时候，刚刚在发现没有打火机后，一片黑暗之中他做出了一个突然却也蓄谋已久的决定：把他要许的愿直接告诉许知白。

“等一下。”

结果许知白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极为罕见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对于教养良好的许知白来说，这个行为其实是反常的，只是陈元洲太紧张了，他完全没意识到。

许知白这么一打断，他就真的没再继续往下说。

“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我给你唱生日歌，你直接对着蜡烛许愿吧，就当它点燃了，然后你吹掉它。”

“啊？也行。”

陈元洲懵懵地应下来了，许知白也没松开手，倾身去把椅子拖到陈元洲身边坐下，然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软件，放起了生日歌的伴奏。

在伴奏响起之前，许知白笑了一声，说：“正好是11点59分。”

接着她就把手机屏幕按灭了，世界重新陷入黑暗。叮叮当当的伴奏响起，陈元洲侧着头去看许知白，可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许知白唱歌很好听，毕竟之前敢出道做rapper，hook是需要唱的，陈元洲最初喜欢上她，原因之一就是她副歌的旋律写得好，唱得也格外耐听。

原本因为告白被打断而产生的那点茫然和焦躁，在许知白的歌声里消解了。

陈元洲静静地听着，想，即使不是现在也没关系，他愿意再等很久很久，只要她一直在自己身边。

一首生日歌结束得很快，许知白在黑暗中声音很温柔地和陈元洲说：“来，闭上眼睛许愿吧。”

其实现在即使是睁着眼睛也看不清什么，但陈元洲还是乖乖闭眼了，他松开许知白的手，双手合十对着蛋糕上没有点燃的蜡烛。

吉他的和弦声是在这个时候从许知白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一只手轻轻地覆上了陈元洲的眼睛。

许知白的掌心温暖又柔软，像蝴蝶停在他的眼皮上。

“不要睁眼。”

陈元洲听到许知白说。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十八岁生日快乐，洲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