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底的秘密（二）

“你要记得，每个人的经历，都只是司命写的故事罢了，看淡便好。”孟婆接着说道。

“说起来的确容易，可我做不到，八百年了，我依旧放不下。”花银末摇了摇头，叹道。

“不瞒你说，生前，我的心爱之人是个花花公子，即便我们成了亲，可我夜夜独守空房，直至死去。这般看来，你是幸运的，至少你们有过短暂的甜蜜。”

“可您最后不也依旧跳了忘川？”

“在这件事上，我与你目的不同，你是为了逃避，而我是为了给受到伤害之人指引一条明路，这才当上了孟婆。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会来到你房中，同你说了这样一番话。”

花银末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我该回去了，也不知阿奈处理得怎么样，你再好好想想吧。”孟婆起身走向门口。

花银末回过神来，忙前去相送：“多谢孟婆今日教诲。”

次日清晨——

鬼族与女秀族自成立起，便有个规定：每日清晨，所有族鬼必须聚集在一起，以两位族长为首，开始清点鬼数，防止有族鬼私自逃离阴间。

而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中的花银末当然不知，这女秀族族长的位置，早已不属于自己。

“善蓝，你这是何意？”早早来到集合地点的花银末，见座上坐着的是善蓝与沈知河，不由得心生不安。

“我知你怨我，此事我稍后会做解释，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五日后的轮回，不先同科默聊一聊吗？”

“五日？”花银末睁大双眼，满脸的愤怒与不可思议。

“是，你想好如何……”

“胡闹！两百年的时间硬被你们缩成五日，女秀族族长之位也变成了善蓝你的东西，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全部给我说出来！”花银末双手握拳，大吼道。

“族长。”鬼差长钱舷急匆匆赶来，打断了这紧张的对话，“巧佳仍然没有回来。”

“麻烦您将她带回。”沈知河开了口。

“不可！”花银末瞥了他一眼，转而对鬼差长说道，“巧佳是我看了七百年的孩子，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人间的逗留只是她为三百年后的决定所做的打算，多给她三日时间，如何？”

“可人间阳气过盛，三日的逗留对巧佳来说并非易事。”鬼差长回道。

“那就麻烦您派一名鬼差暗中保护她了。”

见两位族长也点头允许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末，五日后的轮回，你无论如何都要去！”善蓝一心想着此事。

“由不得你们！”花银末冷笑一声，刚准备离开，便被打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醒了？”竟然是科默的声音！

花银末没有回应，起身下床，冲到门口，却不料这门怎么也打不开。

“开门！”

“外面上的锁。”科默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善蓝！”花银末看见门外的身影，怒吼道。

“末，我给你两天一夜的时间，若有从科默这边得不到的答案，再来问我。”善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

花银末气得直咬牙，又坐回到床沿处，不再说话。

在沉默了两滴蜡油的时间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为何跳忘川？”

“等了你八百年，有些乏了。”科默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糖人儿，转移了话题，“昨日来鬼族时，恰巧认识一位生前做糖人的老伯，我向他请教了几个时辰，这是我唯一一个做得像样的糖人。不知过了八百年，你是否还喜欢。”

她抬头，原本紧握衣服的手只是微微抬起，不知是不爱吃了，还是不敢接了。

看着那有些“丑陋”的糖人，花银末膝上的红裙一点一点地染成了深色……

她自以为坚固的心理防线终究还是塌了。

“我，我怎会恨你？四世的前三十年，我从未受过委屈，可过了这三十年，你又去了哪里？”花银末哽咽道，“爱你有多深，在你死时，我的心便有多痛。如果我们的命格世世如此，我倒不如来这忘川之下，断了念想，不爱便也不痛。”

可自始至终，花银末从未做到“忘记”。虽说后几十年痛苦，可有科默在的前三十年，她怎舍得抛弃？相识，相爱，相伴，这是她一生的快乐，即便她深爱之人活不过而立之年。

“科默，你的出现，只会让我重回痛苦。八百年了，你仍然在我的脑海中。”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们可以留在此处，阴间不同于阳间，我们不必分离！”

科默低头看着那双泪眼，惹得他一阵心痛，他蹲下身，将她圈入自己的怀抱：“末，我有一个故事，等你听完，再做决定，如何？”

八百年前的奈何桥头——

“喝了孟婆汤，一切再从头。上了奈何桥，切记莫回头。”孟婆将桌上的汤水，递给了哭成泪人的花银末，“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我，可否不喝？”

“若是不喝，前三十年的快乐，你也无法安然度过。”

孟婆那绝美的二八容颜映在汤水中，花银末望着深不见底的忘川河，只道了句“对不住”，便纵身跳下。

随着花银末逝世而自尽的善蓝伸手欲拦，却只抓了个空。

“孟婆，可否救救她，她定是一时糊涂，忘川的绞魂碎魄之刑，她哪里受得住啊！”善蓝急得双眼含泪。

“不必担心。”孟婆收拾着洒了一桌的汤水，又重新放了一碗，“该你了。”

“您若不救她，我便不喝！”

“阎王规定，不可制止自愿跳忘川的鬼。”

善蓝听后，心一横，刚欲随着花银末一同跳下，便被孟婆拉住了衣袖：“罢了，早晚的事，你随我来。”

进了孟婆屋的善蓝又急得开口道：“只要能救花银末，我喝多少孟婆汤都可以！”

“喝孟婆汤倒是不必。”孟婆笑道，“跳了忘川，也是有机会保住魂魄的。不过，要想真正替她解除心中的执念，必须改变她与科默的命格。”

“我该如何做？”

“暂且先等等……”

不过多久，门外站着一个身影，善蓝向那看去，不由得惊呼：“知河？你不是还有七年阳寿吗？”

“是我让阿奈带他来的。”

沈知河握住善蓝的手，轻轻地安抚她的同时，也听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

“如若二位真想修改那两人的命格，需剥夺两位的自由，进入忘川之下，永生永世留在此处。我可保你们不受绞魂碎魄之刑，只是若不想让花银末起疑，沈知河需要戴上面具，变成另一人的模样，以‘鬼族族长’的身份与她会面。待一切完成，善蓝便是‘女秀族族长’，如何？”

“据我所知，命格修改要告知阎王，若他不同意，该如何？”

“二位自愿在阴间任职，便有向阎王提愿的机会，一愿用以修正命格，另一愿用以缩短花银末的千年之期，让她尽早选择轮回。二位可想好了？”

“忘川河下的鬼凶恶与否？”善蓝还是有些还怕。

“恶鬼早已被祭了忘川，阴间的秩序，或许要比阳间还要好上一些。”

“我们。”善蓝反握住沈知河的手，互相对视，“自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