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第 246 章

顾夜歌的十一月，其实过得相当魔幻。

在录制完《遇见》后，尘楚帮她联系到了她喜欢的音乐人，于是她奔赴对方的居住地，与之进行交流合作，将自己前段时间写的歌变成成品。

她在录音室中不分昼夜地一点点地“磨”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自己盯后期，熬机房，甚至自己参与大量的后期制作，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不少幕后的知识。

现在她手中的“存货”，其实已经足够出两张专辑了，但要将这些零散的、天马行空的作品，整理成一张完整的、有态度的专辑，却总是缺了些什么。

她其实也在犹豫，有一些作品，风格过于黑暗，其实是并不适合在此时，作为偶像艺人“顾夜歌”的歌曲发布出来，她需要考虑“顾夜歌”这个IP的发展，也需要考虑对幼龄粉丝的影响，对大众的影响。

同时，又有一些作品，风格过于独特小众、先锋前卫，大众未必接受得来——同时她自己也得承认，虽然她自己很喜欢那些作品，但她自己都听得出来，那些作品，其实是不成熟的。

那些音乐中，有一些区别于已有派别的，一种独属于“顾夜歌”的东西。那是正在野蛮生长的一株幼芽，在潮湿的暗室里悄无声息地生长，它渐渐茁壮，它在跃跃欲试地要向大众展示自己的存在，但顾夜歌清楚，贸然地让它暴露于炙热阳光之下，也许只会让它迎来死亡。

还不到时候，还远远没有成熟……

但人生其实没有真正“成熟的时机”，命运永远充满奇迹，也许她这样闭门造车，是根本等不到它成熟的；也许等她终于做到“成熟”，大众已经不再将目光投向她；也许争议会杀死这株幼苗，也许它需要外界的评论才能真正被催熟……

顾夜歌犹豫忐忑，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蚌，在不断地吐出光泽美妙的宝珠，于磨砺与成就感之中感到愉悦。但宝珠要如何串起？要如何锻造成美丽的珠宝？是否应该停止这痛苦而又愉悦的磨砺，转而开始将它们进行加工？命运永远不会让她提前预支答案。

踌躇与矛盾存在于她内心，而现实生活中，她的行程半点不曾停步，除了音乐制作与学习之外，她还要参与电视剧的剧本围读、拍摄公益视频、拍摄杂志封面、和品牌方沟通、参加品牌晚宴、拍摄广告……几乎是无缝衔接地工作，随身行李箱里装着她所有的行当，为红眼航班上的睡眠随时做准备。

营养师随时掌握她的摄入与作息，与团队沟通，为她设计睡眠周期与健康食谱，保证她在保持低于健康值的消瘦体重、日夜颠倒的高强度工作的同时，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精力充沛。

整整半个月，除了在社交网络上给粉丝分享的一些日常以及一些模糊的路透之外，她完全没有露面过。

这其实应该是蓄力的一月，她完成的作品会在之后按照计划慢慢地放出来。

过高的曝光度也许只会透支期待，让人视觉疲劳，在流量最盛的时候，将其置换成资源，完成自己的作品，才是长远之计。

顾夜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勤勤恳恳，低调专注，什么幺蛾子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网友把她骂上热搜。

月初，顾夜歌参加某品牌拍摄时，有大量站姐在机场蹲守。

好巧不巧，女演员童倩也在机场。

彼时童倩因为没有粉丝，商业价值被品牌方嫌弃，好几个戏也都选择了流量更高的小爱豆，童倩被经纪人耳提面命，逼着来“营业”。

社畜的无奈，一贯看不起爱豆的童倩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VIP通道，在机场堆起假笑……

可惜，并没有人拍她。

路人大多数不认识她，站姐倒不至于不认识她，但大多数只是瞥了她一眼，匆匆咔了两张，就低下头，继续看手机里最新的讯息了。

这段时间机场经过的艺人并不少，站姐宁愿去拍名不见经传的小爱豆，也懒得过来拍她。

没办法，演员和爱豆其实完全是不同的职业，童倩的知名度、路人缘、作品，毫无疑问是远超一些小爱豆的，但那些小爱豆，就算再糊，也是有愿意花钱的粉丝的，至多就是卖得便宜点。

代拍和站姐都知道行情，这种机场照，TOP顶流顾则唯价格最贵，一张独家照片炒到近万都有可能，拍到等于中彩票；顾夜歌作为女艺人，价格会稍微低一点，但她在女爱豆中是超然的存在，一张照片也有可能卖出几千块。

相比于这两位，其他流量价格断层式下滑，但一般也有个大几百；小糊咖便宜，但一套照片卖个百八十块的，还是不难的，反正他们也好拍，甚至经常会配合拍摄，对她们打招呼问好。

反倒是童倩这种有一定知名度、作品、咖位的小演员，自持身价，对小爱豆充满鄙夷，但她的照片，一文钱都卖不出去。

这其实有其合理性，任何行业都有其规矩，有它运行的模式和道理，在剧组，十个小糊爱豆也不敢抢童倩的位子，但成产业链的机场代拍，属于爱豆产业的一环，童倩（的公司）馋流量这碗饭，却又对其心存鄙夷，态度轻慢而又充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那么不被买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换而言之，爱豆跑去演戏结果演技稀烂，那被骂也活该受着。

心存轻慢地对待另一个行业，必然会被反噬。

隔行如隔山，自以为的降维打击，也可能会变成水土不服。

童倩自觉自己不走VIP通道，让那些“脑残粉”拍自己，是给了天大的恩赐，没想到她们竟敢不理自己，整个人心态都崩了。

如果只是这也就罢了，偏偏在她离开机场的时候，忽然有相机对准了她的方向，咔嚓咔嚓地拍了一通。

童倩以为是拍她的，瞬间来了气，对其破口大骂，冷笑地嘲讽对方，把对方当成追着自己不放的私生粉。

童倩的心态，其实很像被关押了千年的魔鬼，此时谁打开了瓶子，谁就得承担她的诅咒。

站姐懵了：你谁啊你？我拍夜歌的！

我都不认识你，还私生？什么骚扰私生活、脑残……一套一套的，大姐，你到底是哪位啊？

极度的尴尬酝酿成了气急败坏的愤怒，童倩拍了照发微博闹上热搜，怒骂脑残粉偷拍骚扰到她的私生活。

一段伟光正扯大旗，生生将自己塑造成了怒怼脑残私生的真性情人设。

饭圈群众认了出来，她图上的，不是顾夜歌的站姐吗？

那站子还挺有名的呢。

一场混战就此爆发，童倩公司下场，占据舆论高地与路人观感，生生将这一切变成了“脑残私生骚扰艺人，真性情艺人正面杠”。

吃瓜路人永远不会去分辨，他们看到的东西，是真的是那样，还是舆论告诉他们是那样。

貌似无比正确的批判，如果建立在完全错误的事实上，只会变成一场荒谬。

一时间，顾夜歌、站姐，都遭到了大量的黑嘲。

一些年纪小的RING攻击站姐，要和站姐撇清关系。

甚至有人骂那个站姐瞎给顾夜歌惹事。

粉丝群体数额太庞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人犯憨，那对于承受者而言，也是一场相当可怖的浩劫。

何况那个站姐本身其实并没有做错事。

“路人”骂她，是因为误会，因为不了解真相，而一部分RING骂她，却是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因为这件事对顾夜歌的负面影响而怪她。

“就算你什么都没做错，伤害到了夜歌就是你的错。”

这才是最让人心寒的。

“你知不知道夜歌这段时间有多难？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被骂？《红夜》的好感，都快被你给祸害光了！我求求你，赶快滚吧！”

“X圈警察”在哪个群体里都会有。

最后居然生生逼到那个站姐脱粉回踩。

RING里的头部大粉其实一直在制止这种荒诞的行为，讲道理的小论文写了不知道多少篇，劝删的、安慰站姐的也一直有，但没办法，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铁心脏。

一时间饭圈动荡，数派观点互相攻击，明明是同担，却互相推诿互相diss得像个仇人。极端之下甚至有RING开始攻击顾夜歌，喊话要顾夜歌为自己这一派发生，开除和自己意见相悖的人的粉籍。

激进派闹得沸沸扬扬，一些性格温和理性的RING虽然没有参与进粉圈争端，却因此对自己的追星行为产生了怀疑，甚至就此退出了粉圈，处于半脱粉的状态。

最后直到尘楚下场，这场闹剧才算结束。——站姐一开始就解释了自己没拍童倩，更没有当私生去追童倩的私人行程，同场的人都有视频可以帮她作证。

但直到尘楚下场，顾夜歌的团队掏钱，给平台交保护费、给营销号和KOL推广费，高权重账号下场净化广场，占领高位，买热搜澄清，这些东西才被一部分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