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娘亲

“老马，老马，听说了么，村头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行脚先生，免费帮人写信……”

“真的？有这好事？”

“是真的，好多人都去了……”

“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往日里怎么不得个十几二十文……”

古代读书人很少，一个村子里也没有几个，往往也都是一些高门大户，所以这代写书信也算得是一个行当，与写春联，卖字画等往往成为了一个读书人最后的糊口手段。

国民的识字程度不高，尤其是农村，哪怕在民国时期，这个行当都能养活许许多多的人。

陈辉背着一个大竹篓子，里面都是一些陈大刀的各种物品，和一些吃食。

他将竹篓子立在地上当桌子，拿出挂在上面的折叠椅子，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便成了一个简易的小桌子。

“免费代写书信，求借宿一宿。”

陈辉将这一个小牌子放在旁边便端坐在小凳子上，陈大刀在一旁跑来跑去。

“后生，你这是要借宿？”

“是嘞，老大爷，小子陈辉路过此地，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索性就希望借宿一宿，只是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偿还这个恩情……”

“哦……”

老大爷欲言又止。

“大爷，可是需要写信？”

“可……可我那茅屋，晚上冷，我怕冻坏了孩子……”

老大爷一脸为难。

“大爷，只是希望村中能有一户让我与孩子住下就行，其他人都免费写的……”

“这样啊，这样啊……”

一会儿那老大爷便将这消息带给了村里的人，这个小村子里人也不多，只有三四十户，确是连个学堂都没有，世代务农，整个村里几乎没有识字的。

“后生，给俺写一封信，写给俺弟弟……”

“俺也写一封，你今晚住俺家，俺家刚建的大瓦房，保管你暖暖和和的……”

陈辉笔速飞快，却异常工整，写完给人读上一遍，具都是满意神色。

一个下午陈辉便写了好几十封信，也就是陈辉了，不然其他羸弱的读书人，不得累趴下。

有的人写给远处的老母亲，当陈辉读起信件时，那人便已经是声泪俱下，有的人写给红颜知己，却是全程红着脸，众人不断起哄，有的人写给多年未见的老友，回忆往日峥嵘。

几十封信件，仿佛是几十户家庭的离合悲欢，让陈辉也有些唏嘘不已，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慨，对这滚滚红尘也多了几分敬畏与感叹。

一大早陈辉便拜别了主家，继续踏上了行程。

青石村、白柳村、东溪村、龙台村、洪家坝、大河屯……

一个一个村子，陈辉从临安附近出发，以他的脚程，也足足走了快一年的时间，绕着武国走了一个大圈子，倘若顺路，有时候他也会帮人带一些书信，武国的主要城市也在间歇中跑了个齐全。

也许是见识过太多的悲观离合，陈辉的心境愈发的收敛了，整个人都仿佛沉静了下来，如果说以前的陈辉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那么现在的陈辉便如一汪清泉。

坝风村，陈辉此行的最后一站。

一如往常，陈辉摆起了自己的小桌子。

“先生，可是代写书信？”

写了好几十封信了，周围的人也都散了开来，陈辉也已经准备收拾了，落脚处也已经确定了，他接下来准备前往江宁，这坝风村距离江宁也不算远，好几份书信他也就顺路带去了江宁，与人行个方便。

这时候却有一个大汉也是走了上来，看起来应该也是要代写书信。

“当是如此……”

“听闻先生接下来要去江宁，可否写完后再帮他带给我那大哥，我愿出……愿出一些钱财……”

大汉脸上也有些窘迫，他也是听到了陈辉不收钱送信，这才赶了过来，但是直白说听你不收钱才来的，却是有些说不出口。

平日里也有些行脚商人会帮忙带信，熟悉之人自然是不用付钱，不熟的话也得给了几钱银子，倘若是用官方的驿站送信，那就更是昂贵了。

他没有多余的余钱去花在一份信上，自己也没空去送信，村里人也极少去江宁，适才有了这个机会，也就跑了过来。

“自当是可以的……钱财就不必了，顺路为之，何须钱财……”

“多谢，多谢……多谢先生……”

大汉这才笑了起来。

“说吧，怎么写？”

“哦哦，耿直大哥……小弟听闻你在江宁城中已经……”

听到这大汉提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陈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才发现，却又几分相似。

“先生，怎么了？”

“无事……你继续……”

陈辉笑了笑，让那大汉继续说，他提笔便写了起来。

原来这大汉竟然是原著中耿直耿护院的弟弟，却也未曾在原著中听闻过，耿健，耿直的弟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自己的那个大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是知道他在江宁城中苏家做护院。

二人是堂兄弟，他的父亲是耿直父亲的弟弟，他这次写这信，也不过是为了借几两银子。

陈辉写完了信，也没有说什么，告诉他会将信送到的，大汉便笑着离开了。

眼见没有人再来了，陈辉收了摊子，喊过来陈大刀，便准备休息一晚，明日便离去。

“爹爹……”

陈大刀已经四岁了，可能是这一年跟着陈辉风餐露宿，却也显得少了几分稚嫩。

“爹爹，我……”

陈大刀看着陈辉，眼神有些躲闪，虽然陈辉待他极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怕他这个爹爹。

可能男孩子都怕父亲，而天生亲近自己的母亲吧。

“爹爹，为什么我没有娘亲……”

“别人都有娘亲，为什么我没有娘亲……”

说着说着陈大刀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一年来，他每每见到别人都有娘亲疼爱，自己却只有爹爹，没有娘亲，这让他一直感觉到很困惑，问过很多次陈辉，却总是没有答案……

“走吧，进屋睡觉！”

“我不！我要娘亲……”

四岁的孩子，遍地打滚，陈辉也拿他没辙，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乖乖回屋睡觉，爹爹去了江宁，就教你刀法，你不是一直想要学么？”

“真的？爹爹不骗小宝？”

刚才还眼泪汪汪的陈大刀，转眼便已经是喜笑颜开，幸好还是一个小孩子。

……

陈辉躺在床上，心里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要不要直接告诉小宝自己的身世，告诉他是自己酿成了这个惨祸。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让他徒增烦恼，难道让他杀了自己为父母报仇？让他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就是一直养育自己的，自己一直以为的父亲？让一个孩子就这样走上一条悲惨的人生？

陈辉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小宝只要过得好就行了，至于真相也许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