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大风大浪

钟都督一眼便看中了薛芜，当即就将薛芜认为义女，她至今，都记得那些姑娘羡煞她的眼神。

薛芜小心翼翼的跟在都督身后，进入了钟府，侍卫笔直在站在两侧，面无表情，让薛芜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

那个时候，薛芜忽然就明白了，从今往后，她这条命啊，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薛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钟都督笑容和蔼的看着她说，可是，薛芜并未从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一丝温暖来。

薛芜只能乖巧的点头。

就在那个时候，一道清脆的笑声飘了过来，那唇红齿白的少年扑到了都督怀中。

都督一把将少年抱在了怀中，笑得十分宠溺，指着薛芜和少年说：“以后，这便你的妹妹了，叫她阿芜就好。”

后来，薛芜跟府中的少爷小姐没什么区别，她有资格跟他们一起读书写字，只是她到底是个养女，便只能坐在角落里，痴痴地看着钟向阳。

总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只要能够看得到他，她浮躁的心就能够沉静下来。

没人知道都督为何从青楼领个义女回来，得了都督的吩咐，府中众人对薛芜也算是恭敬，只是闲言碎语，一天都不曾少过。

薛芜也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装作听不见，对这些也不在乎。

那个时候，钟向阳也不过是比薛芜高了一个头罢了，却总是要冲到她跟前，替她挡住了那些闲言碎语。

如今，那些美好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这场梦最终是要被风吹散的，薛芜总是要想，若是这辈子，只单单做了这个梦，她也能够满足的。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养父终于成了中州的都督，她被都督送入了杀手内部。

薛芜清楚，她的命运自从入了钟家后，早晚都是生死未卜的，表面上，她过得风光无限，都艳羡她，可残酷只有自己直到。

那年她已经十五岁了。

向阳在都督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他是都督最宠爱的小儿子，却为了她这个不相干的人，惹怒了自己的父亲。

她看到，门被都督从里面打开，他拿着长剑，抵着钟向阳的脖子，怒喝道：“老子看你是要造反了。”

钟向阳却是眼神平静，一点害怕都不曾有，淡淡地说：“爹爹，我要进入杀手内部。”

凌冽的剑气惊起了鸟雀，树叶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那剑刃上沾染着一丝血迹，那一剑，不过是擦破了钟向阳的皮肉。

都督为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指了身边最信任副将的嫡女，钟向阳不愿，说了一句：先立业，后成家。

所以，钟向阳将自己放到军中历练，薛芜便进入了杀手组织，练就了一身计谋，唯独没有教她武功。

他们两个人之间，颇有一种劳燕分飞的味道，后来出现在薛芜身边的，便是燕忱舟了。

“薛芜。”

燕明殊听薛芜说完这些过去后，苦涩的笑了一声。

她轻声唤着薛芜的名字，意味深长地和她说：“当初我也如你一般，心中唯有情窦初开之际的那个人，可是后来，我生命中所有的大风大浪都是他给的，而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世上，再也无人如谢君楼爱我这般深。”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爱惨了萧珩啊，少女情窦初开，一颗心都给了他，却不曾想，他送给了她毕生最大的风浪。

真真是傻得可怜。

后来她才醒悟，纵然天下人都会抛弃她，唯独谢君楼不会舍弃她。

薛芜忍不住皱了眉头：“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这燕明殊也不过才十六岁的光景，甚至都没有薛芜年纪大，她能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她情窦初开之时的所爱，难道并非是谢世子吗？

可即便如此，她这样的年纪，几时经历过大风浪？

燕明殊并不理会薛芜看她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世人都说千金易得，真心最难求，燕忱舟爱你入骨，已然药石无医了。”

薛芜的目光落在那些木槿花上，语气虚无缥缈：“要我全心全意，我也必须要知道，他到底值不值得。”

说着，她笑盈盈地看向了燕明殊，话语寡淡：“这世上，爱是要比恨更用力的，若是爱到了最后，却发现那个人，并非是我所爱的样子，那跟深渊有什么区别？”

进入过深渊的人，已经不想第二次进入深渊了。

燕明殊也并没有继续劝薛芜，他们两个人有自己的人生，她是没办法掺和的，只是轻声说了一句：“他是值得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幽幽，如同盛满了璀璨烟火一般。

薛芜被燕明殊眼底的光芒感染到，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

曾经有属下和燕忱舟说薛芜绝对不能留，应当杀了她振奋军心，可燕忱舟却冷冷地丢下一句：谁若再提此事，以军法论处。

在燕忱舟心中，薛芜只是他唯一的妻子，和中州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薛芜曾经的确是窃取过情报，他燕忱舟就是毫不在乎，在他这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一个薛芜。

薛芜是在两年前来到惠州的。

都督把她安排在燕忱舟常去的名花楼，那时她已经及笄了，出落得风华绝代，她到名花楼不过五日，名声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燕忱舟军务繁忙，可每个月都会有固定的时间，来名花楼听昆曲，这是多少年，也未曾改变过的习惯。

那日燕忱舟来此的时候，是包了场的，底下侍卫陪着他等了半个多时辰，她迟迟未曾出现，将领和侍卫都忍不住有怨言了。

就算是燕忱舟，脸色也沉郁了下来。

管事的也只能慢慢赔不是，几次三番去后台催。

可后台只有薛芜的丫鬟在，被管事这么一责备，吓得眼泪都哗哗掉下来，说薛芜是去外面买玫瑰酥了。

管事的惹不起燕忱舟这群人，便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说薛芜突然感染了风寒，恐怕是不能上场了。

可燕忱舟身边的副将，却觉得薛芜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当时就恼怒了，直接提剑对准了管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薛芜的声音。

光影幽幽转转，缓步走入门内的女子，容颜姣好不用说，胭脂色的长裙衬得她身姿窈窕。

她挑眉看着燕忱舟，凤眸盈盈：“都督大人，若是老板不能给我发钱了，我便连这糖酥都吃不到了。”

“……”

屋内静寂无声，所有人都摒着呼吸，似乎在等待燕忱舟动怒。

让众人大吃一惊的是，原本脸上还阴云密布的燕忱舟，扬唇倏然笑了出来，起身朝着薛芜走了过去：“美人爱吃的酥糖，味道定然是别具匠心的，本都督也该尝尝。”

这并非是燕忱舟第一次见到薛芜，只是那一天的薛芜，在晨光微醺之中，笑容缱绻慵懒，一瞬间，似乎是撞入了燕忱舟的灵魂深处。

燕忱舟这个人年幼受尽苦楚，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他那时喜欢薛芜，也的确是因为薛芜独一无二地容颜。

而在薛芜眼中，位高权重之人，都好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