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弱师尊与孽徒【5】

尽管褚衡对这个禅意宗掌门的位置丝毫不感兴趣，但这种莫名的不悦却久久未散。

甚至一天结束，到了夜晚，褚衡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空气，唇角仍然不虞抿起。

为什么师尊对他的态度这么冷淡？

褚衡复盘了这几天里自己的言行，同时将记忆里与师尊相处的片段，都精确地想了起来，并且好好揣摩了一下师尊细小的表情与动作。

几乎没有问题，只除了一点——

师尊总是下意识地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与疏离，从不会因为他的表现，而感到任何骄傲欣喜。

仿佛……他褚衡根本不属于禅意宗一般。

褚衡沉眸。

他从不在意旁人的态度，也的确是不把禅意宗当一回事，将来并不打算在此停留，但当师尊以陌生人的态度对待他时，他却前所未有地感到不舒坦。

莫名的，他不想被这个师尊冷待。

褚衡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后，空气凝滞了一瞬，片刻过后，褚衡才闭上眼，状若平静。

师尊的态度……也许只是因为他才刚来到这里吧。

等之后日子久了，自然会转好。

-

翌日，云舟发现，除了项明瑞对他更为依赖外，褚衡竟然也变得有几分温和可爱。

他带着对方一起修炼时，褚衡总是用那双黑曜石一般的清亮眸子，一瞬不瞬地专注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询问这请教那。

云舟不是木头，心其实又很软，所以即便知道褚衡的真实面目，也忍不住在这样的褚衡面前放软态度。

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月。

紫阳门的人自从上次惨烈而归后，便一直对他们满怀敌意，扬言要在两个月之后的比试大会上，让他们禅意宗彻底颜面扫地。

云舟对此没有理会，但还是有些放在心上的。

之前，他刚来到这里，紫阳门便派人来强调过——三个月之后一定夺走禅意宗脚下的这块宝地。

现下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苟延残喘。

只因为紫阳门提到的比试大会，在整个修真界的重要性。

每个门派，无论大小，都会前去参加，最不济者至少也要派出一名弟子，最多则不超过三名弟子，以打擂台的形式来比试。

从第一局比试开始，赢者便会一直站在擂台之上，输的一方则离开擂台，站到最后的弟子及其门派，将会得到修真界最崇高的荣誉。

最后赢家的奖励也很丰厚诱人——五万高级灵石，相当于几十万中级灵石。

可以说，有了这笔钱，禅意宗便能起死回生，不仅能修缮好宗内所有破破烂烂的地方，还能留有一大笔余裕。

但倘若没有得到第一名，便不会有任何奖励，并且还要白白付出几百中级灵石作为报名费。

换做以往，这点小钱，对他们禅意宗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现在这种最是困难的时候，一旦没有得到第一名，他们禅意宗便会正式身无分文。

云舟想想到时候一群小弟子连饭也吃不上的光景，便觉得毫无退路。

到了那等山穷水尽的地步，紫阳门想吞并他们，的确轻而易举。

只是明瑞的修炼尚还稚嫩，所以现在几乎唯一的希望，便是褚衡。云舟不知道褚衡能不能在这时候帮忙留住禅意宗。

功德簿大人告诉他的原故事里，褚衡赢了，禅意宗暂且保下了。

可由于这段时间褚衡的言行，与功德簿告诉他的那些完全不一样，云舟难免有些忐忑。

他总觉得，自己遇上的褚衡，根本不好奇禅意宗的秘籍，反而尤其认真地跟着他修炼，似乎真的有许多不懂。

这样的褚衡，尽管令他不自觉有许多好感，但同时也让他有几分困惑——褚衡现在真的有原故事里那样高的修为吗。

毕竟，眼下褚衡也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近日的忧虑，这天修练完，他沐浴更衣后，褚衡走到内室的门口，轻敲了敲半开半阖的房门。

云舟闻声怔愣一下，慢慢抬眸道：“进来。”

话音落下，褚衡得到许可，不疾不徐地走进内室，作揖低道：“师尊。”

“嗯，”云舟应下，“怎么了？”

褚衡自然地走近一点，泼墨般的眸子定定看着云舟，询问道：“师尊，您……是不是在烦恼什么？”

云舟怔怔然，没料到褚衡会有此一问，看见少年眸底认真的关切后，即便难辨真假，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感动。

片刻后才温和回：“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你只管修练吧。”

云舟不想给面前的少年压力，也不知道要如何陈述这件事情，早已暗暗决定——

这两个月他可以豁出脸皮，去有偿帮其他小门派解决麻烦，赚一点灵石是一点。

但在他话音落下后，褚衡却并没有应声离开，反而是愈加走近，来到了他的身旁，两人距离不过半截孩童手臂。

云舟微愣，偏头看向褚衡，不知他还有什么想问。

褚衡也低眸看着他，语气平静，“师尊，您是不是在担心两个月之后的比试？”

云舟讶然，没有立即回答。

褚衡见状道：“师尊，不必担心，弟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看着少年认真许诺的样子，云舟闻言霎时心热热的，一抿唇角，接着又见褚衡难得地浅笑了一下，“不过师尊，若是我胜出，师尊可以给我一点鼓励吗？”

“什……什么鼓励？”云舟怔怔的，想到了禅意宗的秘籍。

褚衡长睫轻轻刷了一下，还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低低的，“弟子可以和师尊睡一晚吗？”

“嗯？”云舟完全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复，当即顿住。

不、不是秘籍吗？

睡一晚，这是什么意思？

褚衡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解释，云舟听后才明白——原来褚衡从小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地长大，备受冷落与白眼，一直很渴望来自长辈的温暖与鼓励。

这是云舟未曾听说过的褚衡的身世。

云舟的心底随着褚衡的一字一句，涌起了怜惜与心疼，还有些许羞愧。

褚衡现在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肯定也有血有肉有感情。

他或许不该，因为功德簿大人告诉他的那些原故事，而一直将褚衡看作一个冷血的恶人。

想到这里，云舟点点头，柔声答应。

褚衡看见青年不设防地应允后，眸子不易察觉地晦暗了一瞬，但不消一秒便恢复了正常。

褚衡熠熠地望着云舟，仿佛难掩心底感激地暖声道：“谢谢师尊。”

随后，褚衡心满意足地回到外室，躺回了自己的床。

他平躺着，双手交叠搭在腹上，难以排遣愉快地用指尖，随意划过自己手指。

看得出，褚衡没有丝毫睡意，连装模作样的闭上眼都不想，只一味忍耐地咬着唇角，眸底噙着浅淡又隐晦的快意。

师尊……还真是心软好脾气，也相当好哄骗。

可偏偏让他中意。

他忍不住想要快点见识一下，这样良善好欺的师尊沦为他的专属炉鼎的模样了。

那时候，一定会让他很惬意吧。

褚衡想着，幽邃的眸子里凝聚有一块散不开的墨黑，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方才师尊沐浴过后的样子。

一袭雪白无尘的中衣，单薄地拢在身体上，长长垂直的乌发柔顺地搭在肩后，衬得那张白皙清俊的脸蛋，愈加不带任何攻击性。

如同月光一般清柔、静雅。

周身还带有几分干净的水汽。

从衣领口处，还隐约可见师尊的漂亮锁骨，纯澈眼神，未经沾染过的洁净气息，始终萦绕着他。

这样的师尊……

即便要拿他一直惦记的禅意宗秘籍来换，那也是不换的。

或者说，拿什么来交易，他都不会换。

褚衡压抑下自己浓烈的意动。

正欲入睡，只等之后和师尊共躺一张床榻，褚衡却听见师尊走出来，轻声叫他。

褚衡心砰然跳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而后他坐起身。

云舟点上了烛火，走到他面前，由于刚从床上起来，心绪稍乱，衣带系得松松垮垮也不自知。

——他刚刚想着褚衡无人关爱的身世，又想起自己对褚衡一直以来的刻意疏远与冷淡，难免辗转反侧，心里有愧。

云舟斟酌了一下，朝褚衡温和道：“若是你想同为师一起睡，今晚也可以。不是只有赢了才可以鼓励的。”

褚衡闻言怔了一秒，面上仍是冷静自持：“师尊？”

他看见师尊清澈的眼底，满是对他刚刚所说的怜爱与恻隐。

褚衡喉结便瞬间微滚了一下，一瞬间想嗤笑，又觉得心跳剧烈。

他这位师尊，怎么可以这么好骗？这会让他尤其想用残忍的方式来告诉他真相的。

不过当下，更重要的显然是——

褚衡微微抿唇，克制点头后，随着云舟一同进入了内室。

褚衡顺从地睡到了床榻的里面。

两人同盖一床薄被。

云舟心无杂念，很快便睡熟了，褚衡却始终清醒着，眸底掠过一道令人心惊的肆意。

他朝云舟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