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谋而合

柳山斜眼看苏清沅，狗官的夫人又能是什么好人。.

“你们摩尼教自诩为明光之教，除了善便是恶，你柳山也算在孙家村生活数载，可有猜透这善恶之分？本夫人刚刚过来时，看到了你娘子，想必她是一路尾随而来，这份深情，实教本夫人感动。呵呵，不过你也并非对你们那个少主忠心不渝，该说的，你也没对孟大人少说，柳山，你说你自己这又算属于哪一种？”

苏清沅缓步而过，短短数语，让柳山脸色一阵红白交错。

是啊，善与恶，忠诚与反叛，他又算哪一种，仿佛他一直所信仰的教义，在此刻是那么的矛盾，他是忠于少主，忠于暗使大人的，但他为了私情，又不得不背叛了少主……柳山颓败地垂着头，自从被关在这个牢里，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然而知县夫人轻蔑的质问，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大人答应过，祸不及家人。”良久，柳山嘴里吐出这近乎恳求的话。

苏清沅没有说话，时隔多年，昔日令她父皇害怕到难眠的邪教妖人，早已是过去之事，不论是方义昌，还是柳赟，他们只是在自欺欺人，就连他们自己教内的人，又有几个在坚守着当年的信仰。

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事情，也就没那么执着了。善恶之分，分不清便分不清吧，苏清沅与其在质问柳山，也是在问她自己，她一味的帮行之，到底是对还是错。

出了牢房，视线明亮，一扫牢房中的幽暗。

“不必送了，这么近，回后院的路，本夫人认的，你去忙吧。”

马牢头笑着殷勤，“夫人您有空随时可以过来，属下在此伺候夫人，呸，您看属下怎么说的，属下口拙，这大牢晦气之地，夫人您尊贵之人，不宜再来。”

苏清沅进了趟大牢，里面的、外边的，布置也就大概知道了。

意外得知周家画师白驲的事，若是换做以往的苏清沅，必然不会急着告诉孟知县，但现在周岚在牢中，她与孟知县的这点纠葛，暂时得抛之一旁，这个分寸，苏清沅还是知道的。

“夫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您一出马啊，果然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张虎站在书房门外，一看到苏清沅，一口一个夸赞。大人在里面沉着脸，为案子茶饭不思，他可不敢进去，眼下也只有夫人能在大人眼前晃悠了。

苏清沅轻笑，“你家孟大人耿直中正，怎么你这个属下，善于谄媚之言，竟不似你家大人。”

“属下哪会谄媚之言，夫人您说笑，属下说得都是实话。”张虎恭敬地迎苏清沅进去，并为她去端茶。

书房内白檀香味冉冉，孟知县一手拿笔，正在伏案写字。

“回来了。”搁下狼毫，孟知县做了个请苏清沅入座的手势。

夫妻间，要这么客套和礼数的，天底下，只有这个小县令了。苏清沅已然习惯，也不与他客气，让张虎搬了木椅，直接坐在了孟知县的身前。

“如此方便说话。”苏清沅坦然坐定。

孟知县知道他这个夫人不拘小节，还有点任性，他无奈地，只有默许了她的失礼。

“我问过周岚了，跟我们先前所知的一样，孙有财确实是被她误杀。人证物证都在，抵赖不得。”

孟知县听后，却依然镇定，“我看夫人眼中神采奕奕，倒不似刚刚颓败之态，想来有新的收获吧。”

她有这么明显吗，苏清沅大方承认，继续道，“你可知周家的那些仿造之作，可出于谁之手？”

周家沽名钓誉，以假充好，拿赝品欺瞒浔阳县及附近几个州县之人，这些也是因苏清沅的误打误撞，孟知县才得以知道，因为孟知县来此，并非针对周家，故而周家的这点事，孟知县并未放在心上，然而很多事情，孟知县查下来，发现和周家脱不了干系，仿造的赝品，可能只是揭开秘密的冰山一角。

“夫人请说。”孟知县言语诚恳。

苏清沅也懒得与他绕弯子，“白驲白东回，你可派人去细查。”

孟知县当即对张虎下令，“你现在就去查。”

“你也别抱多大希望，这个白驲已经七年多未在浔阳县出现过。当年说是家中有事，从此一去不返。”白驲是周家请来的画师，连周家都不知道这个白驲的底细，旁人更不知道了，而且这个白驲性格孤僻，深居浅出的，浔阳县大抵认识的没几个，小县令和张虎都是刚来浔阳县不久，他们要查谈何容易，不是苏清沅看不起孟仲衍这个小县令，而且事实如此。

张虎嘿嘿道，“夫人，您就等着属下的好消息吧。别说打听一个小小画师，就是藏匿在深山老林内的贼匪，属下也能给您揪出他们的祖宗十八代。”

“又在妄言，还不快去，办砸了，自己回县衙领板子。”孟知县冷了脸。

“是，是。”难道又是哪里说错话了，大人真是多虑，夫人又不是大罗神仙，仅凭只言片语就能猜到，张虎心里嘀咕，忙溜出了书房。

苏清沅站起来，“大人，这是在看周姐姐的案宗。”俯身，便将孟知县面前的案宗拿了起来。

“唉，确实很难。”苏清沅又细细看了遍，越是简单的案子，就越难又破绽。

孙有财，小女婴，小丫鬟珠儿，关伯……几个人名从苏清沅眼中晃过，随后，她道，“事发当晚，周岚院中动静这么大，小丫鬟珠儿也是一路大喊求救，周家下人却像聋子似的，置之不理，只有这个关伯，隔了老远带人赶过来救周岚。”

“你的意思是……周家有人故意支开了所有下人，还引了孙有财前往周岚的住处。”

“是的。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人就是在借周岚之手杀孙有财，一则孙有财贪得无厌，二则于周家名声不好，留着孙有财终是隐患……”这个小县令反应挺快的嘛，她只说了几句，他就知道她在说什么，苏清沅将牢中对周岚所说的话，再次对孟知县说道。

“周正海重名，周铸惜财，二人都有嫌疑。”孟知县一言中的。

“还有一个周夫人，也容不下周岚。”苏清沅补了一句，“死一个女儿，保住周家的名声，周家打得好算盘，这买卖不亏。”

“夫人请看，当晚孙有财喝了不少酒，醉得连路都走不稳，方向都分不清。这自古贪酒必坏事，因酒而生祸，孙有财也难例外。”孟知县惊讶于苏清沅的灵敏，和她讨论案子，竟不觉得乏味，此刻，与他眼里，她不是后宅妇人，也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一个县衙的属官，一个知己。

不谋而合，小县令的猜想与她一般二无，苏清沅不免对孟知县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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