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其七·碎绫罗

我叫龙三宝。男，十五岁，一个已经能够引气入体的有为青年。

我就长话短说了。

我要死了。

“来，龙傲天。”

师姐抓着三宝左边的胳膊，笑得和蔼可亲，温柔可人：“和我走。”

“傲天师兄，”

小师妹抱着三宝右边的胳膊，发出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跟我走。”

三宝站在两个少女中间，一滴冷汗从他的脸颊边缓缓滑落。

他用自己这辈子最小心翼翼的，非常温和的，不带强硬的语气，小声道：“我能不能……不选啊？”

“不行——”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对他吼道。

嘤。三宝痛苦地闭上眼睛。

事情还要从这天早上，三宝按照和小师妹的约定，准备前往藏剑阁说起。

【一个时辰前】

这天早上阳光正好，对于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的三宝关上自己宿舍的大门，哼着小曲转身时，就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卧槽！你……”

自家师姐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他：“起来了？”

三宝对于这位师姐还是残留这一点红衣鬼的恐怖记忆，于是他下意识往左一步，给她让路，毕恭毕敬道：“师姐早上好！”

谁知师姐也往左一步，娇小的身体堵在他面前，堵住了三宝的去路。她直接道：“龙傲天，和我去演武场。”

“诶？为什么？”

“有事。”师姐简短道：“走吧。”

她说着就迈开了步子，三宝愣了愣，连忙道：“等等师姐！可我昨天和小师妹已经约好了一起去藏剑阁，要不我们改天？”

师姐脚步一顿，转过身去，看着三宝微微蹙眉：“小师妹那边我会亲自和她去说，我这边的任务现在非常紧急，你现在和我走。”

“……哦。”三宝稀里糊涂地往前走了几步，谁知两人刚拐了一个弯，就迎面遇见了小师妹。小姑娘见到两人一愣：“早上好哦，诶师姐，你这是带傲天师兄去哪里啊？”

师姐道：“我要带龙傲天去一趟演武场完成系统任务，限时今天完成。抱歉啊小师妹，你明天约他吧。”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你这个月花费的晋江币，我来全部承担。”

听到晋江币这几个字，小师妹差点满口答应。但勇敢的女孩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尖叫，义正言辞道：“不行，师姐，我也是为了任务才带傲天师兄去的藏剑阁。”她强调道：“是一个帮助主角选到心仪的剑的任务，也是限时今天完成。”

“原来如此。”师姐微微蹙眉：“那不如这样，龙傲天先和我去演武场，我尽快地完成任务后把他送回藏剑阁，让你们二人去选剑？”

小师妹道：“可是选剑花的时间会比较久啊，如果师姐把傲天师兄送回来的时候是中午，那时间很可能来不及的。不如傲天师兄先和我去藏剑阁吧？”

于是两人这样一来一回地争论了起来，一开始还是有理有据的讨论，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谁的任务更紧急，再后来，就变成了谁在主角心目中更重要。

三宝在旁边茫然地站着，眼睁睁看着她们从争吵变成了吵架，最后演变成了当今这种令他左右为难的局面。

师姐微笑着看向三宝，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龙傲天，我的修为在宗门排行第三，和我去演武场，保证你的修为更上一层！”

武力诱惑！

“哎呀，傲天师兄~”小师妹摇摇三宝的手臂，哽咽道：“我们昨天都约好了，今天一起去藏剑阁选剑的……师兄，你是要抛下我吗？”

可怜攻击！

三宝左看看师姐，右看看师妹，深深地感受到了比之前与黑色树精战斗的时候更恐怖的威胁。

打树精，他不一定会死。

拒绝师姐师妹其中一个，他一定会死。

于是，龙三宝，作为一个吃软又吃硬的清纯少男，咬咬牙，在御姐和萌妹之间做出了抉择——

三宝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微笑着：“那个，要不，师姐师妹，我们仨，先一起去食堂先吃个午饭？我请客？”

静默。

然后三宝听见着两个女生同时掐住他的胳膊，怒吼道：

“龙傲天！/傲天师兄！你今天必须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

最后，在三宝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爷爷告奶奶之后，师姐和小师妹勉强同意了三个人一起去藏剑阁。虽然三宝觉得师姐同意去藏剑阁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藏剑阁里面也有一个小型剑道馆，与演武场类似。

于是今天的藏剑阁，上演了这样一个场景。

NPC藏剑阁长老一如既往地站在入口处的登记大厅，用威严的容貌和骇人的气势镇压着每一个进来的小辈。

直到一高一矮的两个姑娘气势汹汹地并肩走了进来，同时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异口同声道：“门主亲传弟子选剑，立刻开启藏剑阁所有库存！”

长老吓了一跳，勉强保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沉声道：“请出示门主令和相关文件。”

小师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啪”的一声放在桌面上，点击播放录音。随后师尊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啊，开吧。”

语音结束。小师妹收回手机，用满脸长发盯着长老。

长老：“……这个不能作为凭证。”

师姐“啪”的一声把自己的佩剑按在了长老的桌上：“能通融一下吗？”她面无表情道：“我们很急。”

长老看着自己裂开一道缝的桌子，默默拿起手上的登记表，无比亲切和蔼地问道：“你们俩都要选剑吗？”

“不，”小师妹道，从自己背后拉出战战兢兢的三宝：“是他。”

三宝和长老对上视线。

那一刻，人类完成了通过眼神进行脑电波传达信息的伟大壮举。

长老眯眼：这两个女人，好可怕，少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三宝瞪眼：苟且偷生罢了。长老！带我走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长老微笑着将一个沙漏递给三宝：“亲亲，你的藏剑阁一日通行证请拿好。选到自己心仪的宝剑之后记得出来到我这里登记并且归还沙漏。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三宝：草。

于是三人齐齐进入了藏剑阁的内部，还没等三宝开始赞叹这满目琳琅的神兵宝剑，师姐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留下一句：“选好剑之后，带着剑去剑道馆找我。”

三宝答应下来。等师姐走后，小师妹冷哼了一声：“自大狂。”

“师妹，”三宝转过头，小声问道：“你和师姐之前不是关系很好吗？”

小师妹身体一顿，叉着腰，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之前，我现在可算看清她的德行了。我以后再也不给她分享我的百度云了！”

三宝有些愧疚：“是不是因为我……”

“和你没有关系！”小师妹直接打断三宝的话，气鼓鼓道：“我就是看清她这个人了！”

她话音未落，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哦，女生之间细腻而脆弱的友情啊。”

另一人兴奋道：“打起来！打起来！”

三宝和小师妹齐齐回头，看见了一人举着一杯奶茶嗦着的师尊和小师弟。见他们回头，师尊懒懒地挥挥手：“Hello！”

小师弟也有模有样地挥挥手：“哈罗！”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三宝有些意外。

“啊，当然是过来围观我亲爱的女弟子们是如何完成任务的了。”师尊笑嘻嘻道：“哦，顺便来辅导一下傲天选剑。”

三宝：“我居然只是顺带的吗！”

“那小师弟呢？”小师妹看向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小孩：“我记得按照门派规定，没有引气入体的弟子是不能进入藏剑阁的吧？”

“害，规矩都是门主定的，我就是门主，我说了算。”肆意妄为的师尊毫不脸红道：“其实我本来是想拉老大来的，但是因为我把文书工作都扔……咳，因为他现在太忙了，所以我就带小屁孩来了。”师尊伸手rua了rua小师弟的头发，心满意足道：“唉，果然吃瓜还是和别人一起吃才香呢！”

小师弟兴冲冲道：“吃瓜万岁！”

三宝&小师妹冷漠：……大师兄绝对是因为被师尊托付了所有的文书工作才来不了的吧！

“好了，不说我们了。你们不是要去选剑吗？”师尊努努嘴，看向藏剑阁的楼梯：“藏剑阁共有十层，每一层的剑就够你们挑了。既然任务有时限，那就动作快点吧。”

“师尊说的是，那么傲天师兄。”小师妹看向三宝：“我们直接去第十层吧！”

“好……诶！”三宝惊了：“等等师妹！我记得越往上宝剑的等级越高，就我这根骨直接去第十层是不是有点……”

“哎呀没事的。”小师妹直接迈开腿向楼上跑去，欢快道：“一般的小说套路里都是主角一层层的选剑，最后在最高层选出了绝世宝剑or上古武器or镇派之宝。我们速战速决，直接上楼好啦！”

三宝听得半信半疑：“哦，好吧。”

于是他就开始跟着小师妹向上跑去。藏剑阁修的极高，以前三宝还没有资格进来的时候就常常坐在演武场的草地上，遥遥地仰望着这座对于他似乎遥不可及的建筑。

藏剑阁的外观像是一座装饰古朴的黑塔，乌墙黑瓦，看上去沉稳霸气，唯有塔尖一点是金色。每到阳光灿烂时，在日光的映照下，塔尖就会反射出耀眼的光，炫目得每每三宝看见时都差点落泪。

在藏剑阁取得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从此人在剑在，剑毁人亡，这是所有修仙弟子日日夜夜的渴望与目标。

可是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大道漫漫，又有多少人硬生生地耗到垂垂老矣，也依旧卡死在了引气入体的这一步呢？

但我进来了。三宝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我进来了。

这是是前世和今生加在一起的第一次，三宝触碰到了他的遥不可及。

“傲天师兄……”小师妹站在高一层的楼梯向下俯视，声音担忧：“我是不是走太快了，要不我等等你？或者背你上去也行！”

“不用！”三宝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下巴上滴落。在藏剑阁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一个深色的水印：“我可以的……师妹，你不用等我，先上去吧。”

“可是师兄……”

“不用管我！”三宝大吼一声：“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

大汗淋漓的少年抬起头，墨色的眼眸里隐约有光芒闪烁：“绝不会因为区区一点楼梯而停下脚步！”

小师妹怔住，于是不再坚持。她对着三宝点点头：“师兄，我在楼上等你。”

说完她就没了踪影。三宝看了看头顶冲天的楼梯，咬咬牙，再次迈开了步子。

我的佩剑，虽然迟了一世，但我终于我来寻你了！

等三宝气喘吁吁地登顶第十层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累得发软，用尽了自己最大的毅力才没有立刻跪下。反观他旁边的小师妹倒是呼吸均匀，甚至还有空打招呼：“傲天师兄！你做到啦！”

三宝苍白着一张脸，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嗯！”

“啪啪啪！”小师妹身后传来热烈的掌声。师尊探出头，笑眯眯道：“恭喜哦三宝！师尊以你为骄傲哦！”

“师尊……”三宝眼眶一热：“您是特地爬上来等我的吗？”

“个鬼嘞！”小师弟从师尊后面窜了出来，鄙夷地看着三宝：“我们现代人可是都坐电梯的！”

“害，”师尊打开自己的折扇，风轻云淡地扇了扇：“爬上来太累了嘛。幸好为师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当初装修藏剑阁的时候特地装了个电梯。”他指了指一旁的一扇铁门：“你看，现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电梯……？”三宝疑惑。

师尊热情地解释道：“啊，就是一种工具，可以帮助人们从底层直接上到想要去的楼层。”

“师尊，”三宝冷静道，声音微微颤抖：“使用这种工具，有修为的限制吗？”

“没有哦，凡人和修仙者都可以坐的。”师尊道，还关切的看着三宝：“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

“傲天师兄，”小师妹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刚刚爬了两层就发现旁边有电梯了，我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没让我说完……”

“……”

三宝腿一软，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