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74章

启程那天晚上，饭后走到大门口，我看见黄副政委、指导员领着几个战友已提前把我的东西都搬到了路边，指导员见我过来说了句：“小崔，你看我们是不是把带走的东西都搬过来啦？”

借着大门处昏暗的灯光，我见棉絮、背包、大衣、自行车和那一大摞樟木板都搬出来了，脑海一下闪过一个念头，我说东西多不用愁，车到山前自有路么。马上感激地对他们说道：“行，行，都拿过来了，谢谢大伙辛苦啦。”等卡车过来我刚要准备上车时黄副政委拉住我说：“坐到驾驶室里去吧。”

福州火车站几个大连中山区的老兵都被安排在同一节大闷罐车，送兵的军代表上来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挤在闷罐车两旁的大铁门前，默默地张望着铁路两旁外面漆黑的大山，此时只能听到列车的车轮接触铁轨摩擦出的吱吱扭扭和咕隆格咚的响声。

天亮的时候，我们又在一条单轨上停了下来，听送兵的说这可能又在等车编列什么的，我跳下车后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专列已排成长长的一串啦。看到一些战士三三两两都朝前面一个方向的小城走去，他们告诉我那前面就是绍兴镇，就跟着前面去绍兴的人进了这个小小的镇子。在一家竹器店里我相中了一个有纪念意义的竹制躺椅，花几块钱买下就赶紧往回赶。刚上车不久车子就开动了。他透过大铁门后面我看到还有好几个人还正忙着往这儿赶呢！这些掉队的人听说后来在地方的协助下，他们乘客车赶到前面的什么站，才追上了我们。

路上，我们在地方设的兵站吃饭时，端着从保温桶内盛在茶缸里的米饭，和几个老乡围在月台上盛白菜的小盆快吃完的时候，忽听身后咣当当的一阵响声，扭头一看，一个不知哪儿的老兵用脚把盆踢出去老远。我皱着眉头看到远处也有两三个被踢的小盆和带着零零散散的饭菜，心想就是嫌饭菜不好，清淡，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发泄吧，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老兵所为。当我们车开动离开时，回头望着这些觉得实在是太惹眼。送我们的军代表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专列过了上海以后虽然还是同样的饭菜，可再也未发生这样的事了。

又是一天的早上我们一路在闷罐车内咣当到山海关时，老乡们都一个个鼓足了精神头，看着铁路两边辽宁地界的光景，感觉已跨进家乡的大门口了。大概是快到大石桥时见到铁路旁一所砖砌的小红楼已垮塌成了一堆废砖，我立刻想到这都是春节前几天那场地震给闹的，虽然已过多日，一路还能看见农村有的房屋瓦片脱落，屋墙裂开倒塌的灾情。脑海里仿佛又现出教导队刘副队长慈祥的面孔，他对我说：“这次海城地震，你家里还好吧？听到辽宁传来的震后消息，那边房子倒了不少，也有伤亡，用不用咱这儿向家里发报问一下！百姓有的都在外面搭棚子啦。”

我说：“已给家里去信啦。大连离海城那边远着哪，队长放心吧，我估计问题不大。谢谢首长对我们这些即将要走的老兵还这么关心。”

看到这些，李振光说：“刚才咱看到那倒了的小楼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用土砌成的吧，我都没看见一点有水泥的地方。”

赵勇说：“那一定是建铁路初期就有了，你看倒的堆的那堆砖都成什么颜色啦。”

我们在走走停停的闷罐车内玩着扑克，最后车停下时军代表拿着他那个不离身的小包包下去后始终也没回来。我走到大铁门一看，这不已到了大连火车站后的货运线了吗。回身我告诉打牌的那几个。白福铭出来一望，马上火了说：“这是什么送兵的，把咱扔在这铁道上，就这么跑啦，这算什么玩意儿！”其他几人也跟着骂起来。

李振光说：“算啦，算啦，这儿离胜利桥也不算远，崔缘发，把你包着的自行车拿出来用一用，我去找个汽车吧。”

大家七手八脚地解开包着的自行车，李振光在大家搀扶下翻出墙外骑着车走啦。我想现在这个时候，马路上半天也不见一辆卡车，能见到的都是靠驴马等牲口拉的和人力推的车，大汽车这些稀奇玩意儿，那是有实力的大厂家才能使唤的起，偶尔家门口来辆稀奇的小轿车还会引来不少围观的人们。此时小李子他能弄来什么大车呢？我想那送退伍老兵的军代表可能就是愁在找车这件事上他才溜得那么快的吧，不过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我正在为这事瞎操心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振光骑着车子回来了对大家说：“一会儿，邮电局来辆卡车把咱们都送回家，大伙也好借这个机会，互相可以先认认各家的门，这以后去谁家也方便得多啦。”此后我才知道，李振光他爸是老红军，在大连邮电局担任局长，怪不得他当时说找车时的把握那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