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人生就是一场戏

十多年后的今天，公历二零二零年的五月初四，盼望已久的开学前夕。

广东的春似乎从来都未曾离去，夏倒是悄然而至了，在这般乍暖还寒的季节。封闭已久的圩场（集市）终于开放。

成大军这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憔悴，他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内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依然在与日俱增着。

“左眼视网膜穿孔，病变萎缩！”区中心医院的权威检测报告单上，醒目的一行字似乎判了死刑一般的令人瞬间眼花缭乱。

“好在右眼还算正常！”成大军勉强的笑笑算是自我安慰。

这许是这么多年最令人放松但又极度令人愁苦的两天了！

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历历在目，他不屑于再次争辩了。

许是许是十多年前在甘河子地畔的突然顿悟吧！在毕业以后成大军一行悄然的坐上了南下的列车，怀揣着一腔热血的青春梦想以及对未知世界的无限渴望。

黄金地带珠三角，那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在这伙年轻的毕业生里对于金钱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定义。因为没得到过所以也就格外的不在乎，青春大抵都如此吧！北上广是怀揣梦想的地方。

这一行十多位同学间，在仅有的三个男生里，成大军显然是最沉默的一个，并没有其他同学的高涨热情。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一切也就紧随着哐当哐当的车轮声隐没在无穷的记忆当中。

前方的路究竟该怎样的去走？这一点其实并没有人设身处地的去想过这一件事。当远处的山峦，丘陵以及无尽的旷野在车窗划过的那一瞬间，时光的脚步就如同倒流了一般波澜起伏着在头脑中晃动。

学习委员安贝贝看上去似乎异常的平静，从上车后就没再多说什么话。之前的成大军显然是误会她了，安贝贝是一位极其开朗的女孩，许是看透了男女同学之间的争斗吧，平日里很少说话。她想尽己所能竭力的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显然，师范丰富多彩的文化氛围并不能轻易的令她六根清净。

没多久就同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了。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但似乎并没有被格外的娇生惯养。单纯没有心机，为人处事显然还停留在最纯真的年纪。成大军同她是同一个县城的老乡，自然这些是尔后才知晓的。

同她的真正相识显然是因为同黄坤鹏之间的一个闹剧。刘艳艳自找没趣闹了难堪第二学期就悄然的转学到省城就读了。她的离去是必然的，也是偶然的。没有人能料到她在两头扑空之后会做出如此断然的抉择。

黄坤鹏怎样认为的，成大军并不知道。但切切的，对于她的思念竟然与日俱增了。成大军没有她任何的联系方式，只能在几个要好的女生间得知些许关于她的消息。

这样的日子一直蔓延着直到无意间再次的察觉到黄坤鹏悄然的在同她通电话之后就彻底断绝了念想。

令人意外的是，黄坤鹏竟然先他一步提早的另处了一位新的女友。俩人之间的芥蒂也就因这新的女友而就此搁置。

“大军，不要触目伤怀的老是窝在宿舍。你应当走出去多看看！”黄坤鹏这样规劝他。

成大军并不多说话，他已经习惯了不动声色的悄然做自己的事情。从学校改制之后似乎一直就没有愉悦过。堂堂的百年名校——同州师范才读了一学期，床铺上的被窝还没暖热这所百年名校竟然一夜间变革了。理发的，烹饪的，水电专业的比比皆是，这不是技校了吗！

历史的变革总是这样悄然而残酷得令人难以回味。

“哎，对了，你给七班罗四服介绍的女友怎么样了？”黄坤鹏追问。

成大军回望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就噎了回去。

罗四服却是纠缠着成大军许久了，他是美术专业的优等生。不知怎的就在芸芸众生间一眼瞅准了成大军班上的学习委员安贝贝。也正是因为他喋喋不休死死纠缠的缘故，成大军不得不试探性的将他的想法转告了同桌安贝贝。他没想到的是安贝贝答应的倒是挺干脆，于是在成大军的引荐下，俩人终于见了面也搭上了话。

令成大军万万没想到的是由成大军主持召开的团支部会议上，一向不善言谈的安贝贝竟然公开的指责支部书记成大军不检点的作为。

几年的师范生活成大军已经身兼要职，不仅是校团委文学社的一把手，还是042文科班的团支部书记。

安贝贝的话一出口令在座的所有同学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她却不依不饶了，将成大军如何如何引荐外班男生给她的事儿给兜了个底儿朝天。谁也没想到成大军会遭遇如此难堪。

会议一结束成大军面红耳赤的就要离开，安贝贝声色俱厉的喝止住了他，俩人也不知说了什么难堪的话，围在室外的同学只知道成大军好一通火气，噼里啪啦的踢碎了教室后面一排排整齐的热水瓶，头也不回的就回了寝室。

黄坤鹏的突然问话，这显然令他难以作答。

“我看你同安贝贝挺般配的！”杨帅调侃似的搭话。他目睹了会场上俩人激烈的争辩。

“别乱说，安贝贝早就名花有主了！”朱文超显然耐不住性子了，谁都知道，他同学习委员安贝贝走的挺近，经常在公园，操场上碰到俩人。只不过，他实在摸不清安贝贝这个女孩的脾性，话没说明，自然要格外的维护她了。

“哎，这话说得对，安贝贝确实不错！只怕能搞定她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吧！”温柔乡里的黄坤鹏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他不在会场，道听途说的就下了定论。

“怪就怪有人自作多情乱点鸳鸯谱喽！”朱文超情绪很不满，他也是刚刚知道成大军竟然在给别人搭桥牵线。

“你能耐你去追啊！”成大军显然是耐不住了性子，他不得不将朱文超的难听话顶了回去。

“我没那本事，人家心高气傲的瞧不上我！你能耐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吗！”朱文超以同样的方式反击了回去。

“呵呵！我碰了一鼻子灰，七班的罗四服不要脸死缠着，我自己追她分分钟的事儿！”成大军对于朱文超的话简直不屑理会。几所不能，勿施于人。他并不认可朱文超的推论。

“哎哎，那你能耐追一个给兄弟们瞧瞧呗！”黄坤鹏一下子就来了精气神，看热闹是他的强项。他还真要看看成大军怎样分分钟内搞定这名不见经传的冰美人安贝贝。

这话一出，整间寝室的男生都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规劝着成大军露一手看看。朱文超自然也在其中。

成大军自己夸下的的海口一时间竟无法收场了，黄坤鹏给他一个月，他自己倒是不屑的回绝，说只要三天，而且三天里就包含即将过去的今天！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男生寝室里一句玩笑话将成大军逼迫到了风口浪尖儿上。他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此罢休呢？

连夜，成大军在熄灯后几乎是绞尽脑汁的写了封求爱信给安贝贝。好一通忙活。

二日一早，还没来得及塞给她，她就气冲冲的换了别的座位，不再同他一道同流合污了！成大军自然是讨了个没趣，预料之中的事情。

男生们的嬉笑显然更加鼓舞了成大军的斗志，他径直追上去，就将手上几乎瑟瑟发抖的情书一把就摊在了安贝贝新换的课桌上。还没转身离去，安贝贝就一挥胳膊给撕了个粉碎。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成大军不气不恼心平气和的就回身向几位男生使了眼色示意这事儿棘手不好搞。没有人会相信他能博取她的芳心。

安贝贝有下晚自习一个人静坐的习惯，成大军就悄然的靠过去。他几乎一整天都没听进去老师所讲的任何一句话。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将那安贝贝拿下，他坚信人定胜天这个道理。

“还要不要脸！”安贝贝满含愠怒的凝视着他。

“你给就要！”

她竟然笑了。

“你这样累不累啊！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没毕业没工作之前我不可能处对象找男朋友的！拜托你不要让我为难可好！”她的腔调总是那样抑扬顿挫，温润中饱含着坚定一点儿也不容质疑。

“现在的问题是，并没有给你介绍男朋友的事啊！是我本人——成大军有话想要对你讲！”成大军斩钉截铁的强调道。

“道歉吗？我看还是免了吧！”安贝贝不屑同他搭话。

“道歉！想得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纸上了，自个儿看吧！”成大军并不想再纠缠下去，安贝贝的形象人见人爱，这一点不容置疑。成大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显然是自讨没趣！可是夸下的海口，现在需要安贝贝配合演这出戏，这显然并不难。可是，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人家这是个闹剧！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抒胸臆的告诉她喜欢她，看她有什么反应，倘若真的反感到时私下里把话说明不就成了，这样彼此也就没有什么难解的心结，难堪就更谈不上了。

他将二次书写的信件轻轻的放回她的桌面，就悄然的走出了教室。

“后面的事交给天意吧！”成大军心里想着，就看明天了！

一整天从早到晚的，安贝贝似乎没事人儿一样的并没有任何异常。成大军倒是心慌神乱了，同样的，在这约定好的最后一天的时间里，他不敢刻意的看向教室另一侧的安贝贝。安贝贝同样的也不搭理他。俩人似乎心里都较着一股子劲儿似的。

距离下自习只有几分钟了，成大军实在坐不住了，就悄然的走出了后门。空旷的后操场草坪上，他一人漫无目的的散着步，一时间竟不知究竟该怎样的收场。

恍惚中有人影正向他靠近，一回头来者正是安贝贝形影不离的室友宁凯婷。宁凯婷其实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就紧跟了上去。正是受了安贝贝的委托这才专门跑这一趟路的。

“成大军，贝贝给你的信。”她完成使命，微微一笑，就转身离去了。

夜风吹拂下的同州师范的草坪上，成大军小心翼翼的，摊开并不是很正式的纸张。

“人生就是一场戏，同意陪你演戏！”简单的一句话，直击要害，戳破了所有的流言蜚语。

成大军的脸不由得燥热了起来。她匆忙的奔回宿舍，紧握着另一张写着“我答应你，做你女朋友”的字条。这是唯一的取胜的道具，他要接着给这出戏画上一个圆满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