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家长会

鹿筝，你好。

真的抱歉，这或许是我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我把它放进了一个u盘，我猜无论是你先看见，还是关毓先看见，你们都会猜到这个密码。

当我提笔那一刹那，也曾经设想过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时间节点上。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看见。

你会是顺风顺水，一切安好。

还是流离失所，痛苦疑惑。

我不敢确定，我也不好预测，但我如何也希望会是前者。

毕竟我是一个注定没有了未来的人，当我偷盗了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开始，报应就如同暗处潜伏的厉鬼，我也注定要为其所吞噬。

今天我想和你说一些，关于我弟弟的事情，这么多年，你们都有权知道真相。我耽误了你们的缘分，太久太久。无论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们两已经是天各一方，形同陌路，还是有了我意想不到的缘分，那我都应该把这一切告诉你。

其实……我也知道，也许我没资格喊关毓弟弟。

当年其实是他先在孤儿院外找到了你，把你带回了孤儿院。所以你心里那个从天而降，真实的大英雄，并不是我，真的很抱歉。是我利用了你那会年纪小，记不清楚事情。

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婪了，因为那时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了那时候小小的你一身华贵服饰，绝非普通人家的孩子，我想拿你，换一个好生活……起码，能吃得起饭的那种。

鹿筝，你知道么，饥饿真的太可怕了。

它远比死亡要可怕。

它几乎能把人逼疯，我见过饿到在菜市场吃菜皮的流浪汉，也见过瘦的双臂好似火柴的小女孩。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容忍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说来也好笑，这会我忽然发现，讲出来这些事实似乎也没那么难，可我闭嘴了二十多年，装聋作哑的二十多年。

鹿筝，你知道吗？

那时候你才那么小，漂漂亮亮，没受过一点苦，即使是走丢了，还能因为一根烤肠开心的笑出来时候的样子……真的让我很讨厌你。

我就是这样阴暗卑鄙的人，简单来说，我讨厌一切比我过得好的人，我讨厌在逆境还能安然自得的人。

不过说真的，那时候我和关毓，就像是被丢下的垃圾，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去照顾你？所以我觉得关毓把你带回来，真的是多管闲事。

可是关毓，他和我不一样，他是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但总善良的过分，在孤儿院的时候，小狗小猫死了他会躲在后面哭，有小朋友被领走了，他也会哭，现在想想，他哭的时候，我应该抱抱他的，我为什么要嫌弃他呢？

我们是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人啊。

我确实没什么资格站在兄长的位置上指指点点对他，但我希望他以后能够做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吧，如果他能多考虑一点实际利益。

我有时候会在想，那个时候如果抢先带走了你去鹿家换赏的人事关毓，那换来一个荣华富贵的生活的人就该是他了。

他又哪里会病痛缠身？半生苦痛？

但我向天发誓，我送你回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们居然还有个“好爹”。我只是太想过好日子了，我穷怕了，我害怕漏水的屋檐，恶臭的水沟。

那时候我觉得，我想过好日子，从来都没有错。

那天被送到关家，关世雄第一眼见我就哭了，他说我太像妈妈了。他哭的撕心裂肺，可我看着他，总像是隔着纱在看窗外的景，我无法对他的悲伤感同身受。

或许我有病吧。

妈妈长什么样子呢？我问他，可他连一张照片都拿不出来

到底什么是喜欢？在他那我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了，我好像也没学会爱别人，我把对你好当做了一种责任，我以为爱你是我的使命……也以为我这一生就会如此，与你步入婚姻殿堂，与你生下孩子，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直到，我遇见了奈温。

我爱她，我甚至在正义与爱情中挣扎，这无疑是对我职业的一种侮辱。

我清楚的知道，我们的爱是错误的，是不为世俗所认可的，也是不被原谅的，你说多可笑啊，我居然爱上了我的敌人。

所以除了死，我没有对得起所有人的方式。我是个懦夫，这一点上，我永远比不上关毓。

所以……再说说什么呢，说说刚回关家吧。

荀婉音不喜欢我，但她没有办法，她生不出来孩子，也别无选择，看她咬碎了牙演好母亲的时候其实很好笑的你知道吗？就她那样居然还是影后，怪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她，或许也是个可怜人吧？

我不知道，但这世界上，谁又不可怜呢？

所以关毓在咱们读高中那段时间，忽然回到关家的时候，我心里是很害怕的，我跟关世雄撒谎，我从没见过他。

我太害怕了，我怕关毓怪我，我怕关毓揭穿我的面目，告诉所有人我曾经是一个在孤儿院里待着的孩子，曾经想要拿小女孩换荣华富贵的骗子，我怕我精心扮演的好孩子角色土崩瓦解，我甚至想过如何赶走关毓。所以我才会那样厌恶他，如果非要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那理应称为，心虚。

后来的很多年我都想赎罪，想多做一些什么，来偿还自己曾经的无耻和妒忌，后来我才明白，我做再多对别人好的事情，也还不到我的亲人心里。

其实在写信的时候，我回想着自己的半生，苍白而虚伪，一事无成的可笑。我试图去抓住的，最后都离开了我。

后来也试着想象了一下，少年时候的关毓一个人打工挣钱，卖血去读书的时光，我也偷偷去找过向绾亭，也听了她描述的那个，漂亮又孱弱的小子在校园里拼命的样子。

对不起，关毓，对不起，鹿筝让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要先去天堂对妈妈道歉了。

说来写信的时候，离圣诞节已经不远了。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哥哥，这么多年了，什么也没送过关毓，那就送他最后一份祝福吧，下辈子千万别遇上我了。

愿你们，都幸福。

关斯年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