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犯

白虎神纪第十八万年，神界摄政王白溟遇害羽化，神帝下令封锁整个摄政王宫，派遣神卫全境搜捕，于当日将神犯捉拿归案。

神都，囚神渊那幽长的深巷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大人，到了。”

一袭血红的长袍轻轻掠过，停在了昏暗的牢前，渊邪顺着狱卒指示的方向望去，散落丝发下妖冶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安，牢中乌黑的地面上，正躺着一位女子，着一身染血的白色纱裙，由于长发遮去了脸庞，所以看不清真容，但整个神都都在传这位弑杀摄政王的神犯容颜绝世倾城，无谁能比。

墨柒，会是她吗？

渊邪紧紧盯着牢中的女子，说：“你们先退下。”

“可大人……”身旁的狱卒稍有顾虑，毕竟眼前的神犯非同一般，她杀害的是摄政王，顶的是诛杀皇族的罪名，若是逃了或是再伤了渊大人，他们定是脱不了干系，可眼前的渊邪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对付一位身受重伤的神女，应当没有问题。

“是。”狱卒几番思虑，还是退下了。

四周已是寂静一片，渊邪这才举步上前，伸出手轻旋指尖，牢门上挂着的玄锁打开了。

他来到神犯身前，早经验证，神犯名为忆初雪，是个年仅六千多岁的姑娘。说来也怪，听验生的神臣说，此女在神籍上的行迹一片空白，且那生辰又与当今神帝为同一日。

渊邪带着好奇蹲下身去，撩开忆初雪脸前遮挡的丝发，看见她黛眉轻皱，如蝶翼般轻盈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巧可人的鼻尖和有如花瓣点缀过的樱唇都精美到极致，脸上虽沾有星星点点的血污却难掩她诱人的美貌，果如传言中那般倾城，胜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子。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千年前的一份恩情。

“小丫头……”渊邪轻声唤着她，论辈分，他都可以做忆初雪的伯伯了。

眼下，忆初雪并没有如愿醒来，昨夜负的重伤已让她昏迷许久了，好在渊邪来这之前，向帝宫讨了药来，这神帝也怪，二话不说就给了，给神犯赐药，这可是史无前例。

渊邪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靠在墙边，注意到她的双手，竟被剑刃绞得血肉模糊，渊邪拧开药瓶，将里边的奇世珍药一点一点上到她的手心，再加上神术修复，便好了大半。

只是那颈间的剑痕，要个男人来上药，着实不太合礼数。

忆初雪仿佛感受到伤口处丝丝舒服的凉意，竟缓缓睁开眼来，正好对上渊邪为难的神情。

渊邪换上亲和的笑容，收起了手中的药：“丫头，醒了？”

忆初雪淡淡抿唇，微微泛蓝的瞳仁酷似万年寒冰。

渊邪细细打量着她，全然不像千年前为墨柒挡下致命一掌的那个女孩，他在她身上似乎看不见那道义无反顾的身影，她有的只是令人寒战的冰冷。

“丫头，为何要杀摄政王？”渊邪试探着问道。

忆初雪低下头，语气甚轻地说道：“如果是我，他会杀死我吗？”

渊邪微愣，“陛下吗？”

忆初雪微微点头，她昨日在神都玄门前被神帝当众拦截，他们明明是认识的，神帝看她的目光却只有冷漠，化出帝殇剑直指向她。

“丫头，只要你承认摄政王羽化是你所为，我会去陛下那里为你求情，陛下怜悯众生，会饶过你一命的。”

他怜悯众生，才有饶她一命的可能，是这样的吗？

忆初雪盯着渊邪蹲下来落在地面的暗红色彼岸花纹金丝长袍，问道：“大人为何要帮神女？”

“神女杀害摄政王，十恶不赦，不应该惹大人厌恶吗？”

渊邪无奈地一笑，随后温和地看向她，说：“丫头，没有人生来就爱杀人，每个人都有自己难言的苦衷，不是吗？”

忆初雪沉默不语，白皙的脸庞透露着些许疲惫。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渊邪终是起身。

出了囚神渊，他没有回自己的藏经阁，而是去了相反方向的帝宫。

无须通报，渊邪便可进入内庭，悠悠的琴声缕缕不绝，与清风相携，萦绕耳边。

渊邪寻声而去，去的正是那离苍穹近在咫尺，伸手便可及星辰明月的落轩亭，他迈上一级级天阶，仰头望去，亭中隔着如梦如幻的轻纱薄雾，一道尊贵的身影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捻动琴弦，轻垂浓密的长睫，倒映在琴身的面容凛然英气，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沉似海。

抚琴人轻启薄唇，话音清冷：“渊大人，可是去见过她了？”

渊邪在亭下略略勾起唇角淡笑，笑容分外妖娆，话说方才那声音真是好听，又不知好祸害多少姑娘。

“臣参见陛下。”渊邪虽战功赫赫，又深得神帝赏识，但必要的礼还是少不了的。

“见过渊大人。”立在琴旁的，另有一位俊郎少年，少年一双星目，笑时眯起来格外迷人。

渊邪点头示好，向抚琴人回话：“臣的一举一动，自是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神帝浅浅一笑，任琴声四散：“那你可知本帝的法眼始终看不透你。”

“陛下说笑了，”渊邪很是明白，千年来那一句话又被提了上来，说：“臣的心始终与陛下挨在一起，陛下怎会看不透呢？”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定是跪地求饶了。但渊邪不是别人，与神帝的情意怎是旁人能比的？

“是吗？”男子本是晚辈，却质问的语气问道：“那渊大人向本帝讨那帝殇剑的解药，是作何用？”

“自然是为丫头疗伤了，”渊邪也毫不避讳：“陛下也真是不会怜香惜玉，把一个女孩子伤成那样，真叫人心疼。”

“渊大人这话可是在怪罪本帝？在本帝看来，她可一点儿都不怕疼。而且这剑是她自己主动握上的，可怪不得本帝。”神帝继续抚琴，轻柔的长发拂过白皙的脸庞。

“可陛下，世间并无不畏痛者，只有不言痛者，不是吗？”渊邪从袖中抽出一卷书纸，轻放在神帝面前，展开。

很快，雪白的纸上现出用鲜血代笔的行行自迹，这算是招供吗？

神帝的指止于弦上，琴声也随之消失，神帝饶有兴趣地看去，说：“一瓶解药竟让她认了这莫大的罪名？还是说，她以为凭一张纸就可求得饶恕，免其刑罚。”

“臣，”渊邪看向年轻的神帝的目光异常坚定：“相信她。”

神帝不语，似在等着渊邪的下文。

渊邪继续说道：“陛下于臣是知遇之恩，臣自当为陛下尽心竭力，而丫头曾为臣的爱人挺身而出，如此救命之恩，臣不得不报。”

“如若你寻错了人呢？毕竟当年被救的是你心系之人，你怎又确定是她？”神帝已从座上起身，一边示意一旁的少年收起无音琴，一边看向渊邪。

渊邪长叹一声，说：“那也算是报了，只要无愧墨柒便好。”

神帝看渊邪的神情若有所思，不等他回应，就见一名身着浅黄色锦衣的男子匆匆上亭来。

男子眼里似有冬日暖阳，眉目如和煦春光，举止彬彬有礼，行步也不失稳重。

男子见渊邪在，微微俯身行礼，随即行至神帝面前，凑近神帝耳边低声道：“陛下，白夙殿下去了囚神渊。”

神帝稍稍颔首，男子便退到一旁，星目少年看男子严肃的神色，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男子，小声问：“玉宸，怎么了？”

玉宸轻轻摇头，示意少年不要出声。

少年看了看神帝的表情略微有变，会意地低下头，不再吭声。

“白彧去了囚神渊。”神帝说。

渊邪顿时心中一紧，摄政王白溟可是白彧的亲王兄，此时白彧前往囚神渊定不会放过杀害他王兄的凶手，这样一来丫头会有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