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河纪元

航道警报第2天。

几百艘勘探星船停飞，白月光航天股价大跌！

很快有消息披露，目前失联的是一艘名为“熔金号”的客运星船。白月光总部被媒体堵得水泄不通。

寇羽眉头紧皱，穿过拥挤的人群，急切向勘探部走去。

同一时间，人马座，失联的星船窗外。

太阳正缓缓升起。

顾越眼神冷冽。

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陆成济表情愕然，忍不住骂了声粗口。

也没想到，日出是灾难后的第二次“屠杀”。伽马射线暴消耗了大气层里55%的臭氧，太阳辐射急剧增加，整个地面的水汽蒸烤殆尽，地温已然飙升到了70摄氏度。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救援。

“熔金号”失联后第14天。

人马座航道磁场紊乱，白月光技术部依然无法攻克突如其来的故障。

原定于当天抵达地球的“熔金号”没有出现。

星船机组共乘客39人，正式宣布为失踪。

燕京航大。

航天安全系的教授一脸无奈，瞅着找上门来的寇羽：“寇同学，这两周你找了我几十次，重做了七次星船失事救生系统模型，拷走了50T的资料。你应该知道，星船在外太空失联后，机组存活概率不会超过3%……”

熔金之城。

气候再度剧变——臭氧的减少使得二氧化氮含量上升，空气浑浊不堪，窗外的一切像是蒙了一层脏污的“雾”。熔金之城先是下起了含氮酸雨，接着气温大幅下降，然后是永不停歇的鹅毛大雪。

“熔金号”失联后第21天。

在等待救援的同时，绝大多数科考队员都选择了休眠。休眠舱能把人体机能消耗降到最低，甚至能够冻结几十年的时间。

此时室外温度降到负10摄氏度，星船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

顾越站在窗前，窗外古城的遗迹已经被积雪掩埋。

他披上外套，敲响了主控室的大门。

“熔金号”主控室内，陆成济压低声音，话语里有着明显的忧虑：“救援还没来……辛夷说的对，整个航道都出了问题……母星过不来，我们也回不去……”

看到门外的顾越，陆成济露出苦笑。

辛夷连忙起身，眼神雀跃，给顾越倒了杯水。主控室开足了暖气，金锰石伤没好全，已经溜达着蹿过来了，旁边的卡铎尔一脸无奈。

陆成济凝肃告诉顾越：“伽马射线暴扰乱了整个太阳系-人马座航道，救援很可能过不来了。甚至——”

“我们无法按照既定约定向母星发送安全讯号，那里很可能以为……我们已经遇难了。”

人群沉默。

现在已经是空难的第21天，救援队还没抵达，情况显然不妙。

旁边领队的脸色有点发青：“还有，刚才放出去的无人机拍到了这个。”

虚拟屏幕展开，他们透过无人机的“眼睛”去看大雪里废弃的古城。

然而屏幕里的图像却让一圈人汗毛倒数，手足发凉！

无人机拍摄的，正是那天的“祭坛”。

但它却不知何时，毫无征兆地从地面拔高，露出原本被泥土覆盖的部分——

它原是一座150米高的巨塔！

那天露在地上的“祭坛”，竟只是它的最顶部的一角。这座“祭坛”就像矗立在古城废墟之中的巨兽，有着足足40层楼的身形，底座庞大，越往顶部越狭窄，像是古埃及的胡夫金字塔。

这座“祭坛”坐立在漫天风雪之中。

它有一个巨大的、漆黑的入口。

金锰石瞠目结舌，影像完全颠覆了他对考古的认知：“这是什么东西？！”

没人回应。

直到辛夷喃喃开口：“是‘他们’，真的是‘他们’。”

是公元177年向地球发出窄频讯号，在2677年等待人类到来的“他们”。

辛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逆流，“祭坛”明明是石质，却泛着金属无机质的冷光，不仅完好保存了近三千年，在高强度的伽马射线暴下还能悄无声息的升起。

熔金之城的科技，超过的不仅是公元177年的人类。

——还有公元2677年的人类。

控室迅速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陆成济立即警告：“不能过去，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们等救援队来。”

金锰石却热衷于组成头部，反驳：“不进去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怎么知道天上的那颗星星是怎么回事？”说完还看向顾越。

顾越点头：“去。”

陆成济和领队吓了一跳，没想到顾越也这么莽——

顾越冷静陈述：“星船能源还剩多少。”

陆成济展示中控面板：“所有人都进休眠仓的话……单靠太阳能，能支撑两年。”

顾越淡淡道：“现在是大冰河期，室外气温还在下降，星船的能耗只增不减。伽马射线合成了大量二氧化氮，阳光照不进来，靠太阳能发电，不如靠你手摇发电。”

陆成济一噎。

顾越慢条斯理说道：“‘他们’吸引我们过来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有人说得轻描淡写，有人却早已毛骨悚然。

顾越用指节缓缓叩着桌面：“那里有他们想告诉我们的讯息。我过去，你们随意。”

陆成济下意识开口：“顾同学，不是我说，你这身体行不行——”

金锰石一拍桌子：“越哥好胆识，兄弟陪你！”

主控室再次炸锅，直到最后敲定决策。

第一批由顾越、金锰石、卡铎尔、辛夷和陆成济，去祭坛“探路”。

陆成济气到牙疼，冲顾越嚷嚷：“我可谢谢您嘞！”

金锰石乐了：“你不是自愿去的吗？”

陆成济捂着牙：“我是想等救援，回家看老婆闺女。但我也是这次科考的负责人。”

出发时间定在一年后。

陆成济这胖子丝毫不怂，嘴上哔哔：“我明天就敢出门！”

顾越抬眸：“明天，到接下来的几个月，室外的高浓度二氧化氮会重度损害呼吸系统。你要出门？”

陆成济立马拱手：“越壮士，我去休眠仓躺着了，一年后见！”

星船终于陷入沉寂。

39架休眠仓齐齐亮起淡淡的荧光。

@

“熔金号”失联后第371天。

燕京又是雨季。

年轻的舰长寇羽在飞行系的开学典礼致辞。

他是白月光航天的首席生，站在台上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像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

这种极具压迫感的冷酷气场让他尤其受小姑娘的青睐。

他的制服前胸挂满了勋章——随着飞行系学子开始驾驶曲速飞船，在银河与星辰中探索，所有他们抵达过的行星、彗星和氢云，都将成为珍贵的荣耀。

典礼结束。

寇羽在图书馆对面的食堂吃面。

邻座一队小情侣蜜里调油，腻在一起恨不得吃一根面条。

寇羽又要了一碗面。

最后仰头喝水时，他锋利的眉毛拧着，挺直的鼻梁像拔起的刀锋，等再放下水杯，整个人才从沉闷的思绪里摘了出来。

寇羽又买了两根骨头，去红漆小楼看望茴香豆。

李落瑛早已和他熟稔，乐呵呵谢过寇羽带的骨头，顺手摸了把茴香豆的耳朵：“它喜欢从这里摸的，摸两下再顺着脖子撸。以前我师兄就这么摸他——就是之前《大学国文》的顾越助教，你记得的吧？”

寇羽嗯了一声，气场冷峻。

李落瑛突然想起：“稍等。”

他拿来一本纸质书册：“听说你要去人马座勘探了？许讲师托我给你的，我那位师兄……之前校注的石鼓文。”李落瑛叹息，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能不能帮忙带它去人马座走一圈？也是导师的心愿了。”

等了许久，才等到寇羽接过。

李落瑛对着背影挥手：“路上小心！”

寇羽离校后，稍作整理就抵达了燕京星港。

星港内，白月光星际勘探部门正忙成一团。

人马座航道的磁场扰动花了技术部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克服，也为此，去往2MASS19281982-2640123的救援队迟到了一年才出发。

失联12个月的科考队存活率渺茫。

救援队一共2艘星船，寇羽是其中一艘的舰长。

“羽子哥！”远远的，那位来白月光实习的室友一个招呼：“上船，走着！”

与此同时，1800光年外的熔金之城。

伽马射线暴后的冰河纪元终于开启。

日升日落，妖星始终高悬于天空。海平面悄无声息下降，覆盖陆地两极的先是积雪，继而是冰河、冰盖，和坚硬的冻土。

熔金之城的绿植冻死无数，取而代之的是苔藓、地衣，还有不知何时会长出的冷杉。啮齿动物在古城的废墟里窸窣窜动，远处的冰川上，巨鬣狗、猛犸在熹微的晨光里徘徊。

“熔金号”星船内。

电子钟数字跳动，日复一日。

“滴”的一声，顾越眼睫微动，在休眠仓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