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牡丹花下死

“大哥，我好害怕……”无笙低低的啜泣着，已经被这个噩梦抽去了力气，全身微微颤抖。大哥的暖暖的怀抱，稍显笨拙的安抚，让她狂跳的心慢慢平稳下来。

“没事没事，只是噩梦，梦醒了就好。”到底还是男女大防，谢无尘轻轻的放开妹妹，给她倒了一杯苦茶，用苦味让她更清醒一点。又怕她太苦了，从马车的矮桌抽屉里取出了一碟豆沙穰卷。

无笙喝了一口苦茶，手里捻起一块豆沙穰卷，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豆沙穰卷是妹妹最喜欢的甜食，她总是说豆沙的味道像极了思念的味道。整天都吃吃喝喝的妹妹，怎么知道思念的味道呢。

但愿刚才只是一个梦，醒来以后，一切都会变好吧。妹妹很快就回来了吧。思绪还没有平息下来，这边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监察司门外。无笙和大哥下了马车，就发现不对劲了。

监察司大门口竟然空荡荡的，大门紧闭着，两旁的守卫不见了踪迹。两人只好走上前去，去敲门。手还没有碰到门钉，院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在大门上，轰的一声，门板四分五裂了。

无笙被哥哥快速拉到身后护着，头发上只是落了几块木屑，站在前面的哥哥则没有那么幸运了，整个人被扬起尘土扑的灰土得很，天青色的衣摆被溅上了血迹。

无笙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正是守门的衙丁，院子里一群衙丁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手上抓着一个两三岁的男童，整个脸憋得通红。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嚷着，才在人群里发现了更狼狈的二哥。整个人的衣服像是被在污水缸里涮了一遍，又拧干，脏兮兮皱巴巴的，完全没有早上刚出门的样子。

“汪包子，你快把孩子放下，你这样会吓到他。”谢二哥拿剑晃着，指向那个乞丐。周围的衙丁只一个劲的围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往前去。

汪包子？那个人是妹妹每天都要念叨好几次那个连嫦娥都能贪吃胖胖的包子铺老板么？虽然做的是卖包子的声音，听说相貌俊逸，身材健硕，还被称为包子国士，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整个人就像是被咸菜坛子里腌过了一样，又干巴又苍老。突然那个乞丐看向她，裂开嘴笑了，嘴角的血渍格外刺眼，脖子上也血迹斑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一瞥不要紧，看的无笙后背直发冷，乞丐的嘴角和她梦里红衣少女的嘴角是那么相似，还有嘴角脖子上的血……无一不让她想起那个噩梦。

那个乞丐丢下那个孩子就朝无笙奔来，围在他后面的衙丁赶紧抱起孩子，招手让衙医帮忙看看孩子。谢二哥紧跟其后，亦欲将他擒拿。

无笙被大哥护在身后，看到大哥拿出藏在衣摆里的漫天花雨，自己从头上拔下银钗，从中间打开，取出师父给她的芙蓉金针。这里面的金针和她平常使用的不同，平常她用金针都是为了救人。而银钗里面的金针则是为了防身。她经常和师父行走在市井里，遇见恶徒无赖倒是不少，但是这个金针则是第一次拿出来用。

银钗里的金针只有三枚，她只取出了一枚，便把其它的金针收好。因为金针中空，比羽毛轻了很多，她的内力尚浅，不能发射出去，只能近身刺出。金针中空，里面藏着见血封喉，一旦被刺入皮肤，便会触发毒液，瞬间暴毙。

乞丐转瞬间已经奔至无尘面前，完全无视他手中的暗器，自恃出掌迅猛，力量足以撼动百斤巨缸，一掌劈向他肩膀。只听见咔嚓一声，大哥的右膀子便垂在身旁，俊秀的脸瞬间惨白，豆大的汗珠子便滚落下来。

一听到这声音，无笙便知道大哥的手臂伤的极重。还未等到她深思，一股恶臭已经把她包围了，那个乞丐已经攥住了她的胳膊，整个手臂都开始疼了起来。

什么时候汪包子武功变得这么深不可测，曾经她和妹妹去过汪包子的包子铺，那时候汪包子明明一点武功也不会。那个时候，汪包子还因为和女客们调笑，被自己老婆胖揍的鼻青眼肿的。

“妹妹……”谢无尘忍着痛，用左手摁下了漫天花雨，只见无数只飞针朝汪包子飞去。谢无尘昨晚上对自己的暗器捣鼓了半天，调整了一下，增加了每次飞针的数量，今天是第一次拿来尝试，却没想到自己右臂受伤，效果便逊色了不少。

此时，谢二哥无垠的剑已经插入汪包子的后背，“嘣”的一声，精钢锻造的剑断成了两半。无垠慌忙之中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摔倒。

“这朵花真真是世间少有……”汪包子身上中了一剑，背后无数个飞针，却神闲气定，还在调戏着无笙。虽然汪包子模样大变，但是这个凑毛病还是改不了。说着，手就往无笙的脸拂去。无笙微微一侧，苦于手臂被擒，堪堪转个半身。

汪包子丢下无笙的手臂，跟着转，见美人不抬头看自己，便要抬起无笙的下巴。说那时快，无笙上前一步，藏有金针的手拍向汪包子脖颈，用的正是师父教的浮光掠影，手速之快，无垠眼前只见一道光影，汪包子便软趴趴的倒在地上了。

无笙早已经奔至大哥身边，帮他查看伤势了。

谢二哥朝着那些呆若木头人的衙丁挥一下手，示意将衙门里最粗的玄铁链子拿出来，把汪包子困着，以防万一。几个衙丁手忙脚乱，将汪包子捆得跟包子一样，方才罢了。看着倒在地上的已经毙命的兄弟，心里暗怕不已。

“你们先看着汪包子，有什么动静，小心行事，”谢无垠交待了几句，便丢下这边院子不管了，引着大哥和妹妹往后院去了，好让妹妹帮大哥好好看看伤。

看着地上俨然死人样子的汪包子，几个衙丁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着。吃过亏的他们，这一次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躺在门口的就是自己了。

到了书房，谢无垠便被无笙打发了出去，去后厨打些热水去。自己还真的是跟热水有缘，每个人都让自己打热水，无奈的摇摇头，谢无垠便往后厨去了。

这时候衙医已经将药箱送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无笙用剪刀剪开大哥的衣袖，看到红肿的胳膊，心疼不已。

“会很痛，大哥你忍着点……”无笙伸出双指顺着大哥胳膊从上滑到下，就这一下，大哥的身体颤抖不已。

不过无笙松了好大一口气，好在骨头没有事，只是脱臼了。掌力淤积在胳膊上，所以才这般红肿。她右手抓住大哥胳膊，左手扶着他肩膀，推拿一番，顺势一提，便将脱臼的胳膊复位了。

无尘脸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双唇失去血色。虽然胳膊脱臼已经复位了，但是最关键的还没有处理。现在急需要做的就是将淤积在胳膊里的掌力给引导出来，不然时间长了，血管会爆裂，到时候就晚了。

“妹妹，水来了……”谢无垠提着一木桶水，晃晃悠悠的进来了，哐当一声放在她面前，水溅了出来，险些烫着她。

谢无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要多少水，我就提了这么大桶，不知道够用不够用。”无笙看了一眼木桶，也不知道二哥抬了多少水，这一路走来摇摇晃晃的还剩了大半桶水，也勉强够用了。

环顾了四周，无笙指挥着谢无垠搬来了比木桶略高的卧榻，让大哥面朝下的趴着，胳膊自然的垂下。待到木桶移到卧榻旁边，无笙已取出了怀里的金针，在无尘的十根手指间刺了几下，便将胳膊泡进了热水里。

“二哥，你去吩咐厨房煮点猪肝粥，待会儿给大哥吃点……你且快些回来，我和大哥有些话要跟你说。”

谢无垠走到房门，招手叫来衙丁，吩咐完便走回来，搬了椅子坐在了榻边。

无尘看了无笙一眼，无笙示意让他休息，她来讲，毕竟说太说话不利于他伤势。无笙深吸了一口，再次去回忆那些事情，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等到无笙讲完，她早已是脸色发白。

无垠站起来分别给他们二人倒了茶，闷下一口茶，说道，“师父和爹爹这么做自有他们的道理，妹妹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只是这件事远比咱们现在能看到的复杂得多。这一次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怪不得爹爹吩咐我一定要叫上赤羽军，还让你们也过来了，看来是准备让我们知道将要面临的什么……”

一向嘻嘻哈哈，和妹妹玩耍在一处的谢无垠突然认真起来，让人好不习惯。无笙看着二哥，感觉他好像变了。

“小莲死的时候，大哥在场，她的状况妹妹也有所耳闻吧。原以为是个意外，如今却发现是个阴谋。”谢无垠看着窗外，几只鸽子咕咕的叫着。

“你们刚才看见的那个乞丐，就是汪包子。小莲的疯狂，是因为脖子里被种下了东西。而汪包子没有，但是却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行事风格相近，但是内里的东西却变了。功夫是一方面，杀戮欲的增长更甚。我们好几个衙丁都没有制得了他。”谢无垠看着无笙，问道，“妹妹，你跟着师父学医，呆的时间很长，有没有遇到此种怪症？”

无笙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说妹妹也受了影响的话，可能跟丹毒有关，师父给我的方子是治疗丹毒的。目前为止，三个人的面目上都没有丹毒所出现的红斑、发热等症状。而爹爹和师父年轻时遇到的那群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也只能再问问他们了……”

“汪包子是怎么出现在监察司的？”无尘突然发问，“还有他最近几天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这一串问号，把无垠给问住了，“我到的时候，汪包子已经在监察司了。听手下的人说，汪包子当街耍流氓，被抓一直都很安静，结果在押进门的时候，突然出手抓了一个男童。然后就开始双方对峙。”话落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忙说，“对了，听兄弟们说，汪包子好像不怕疼，被刀砍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今这情况，只能让五城戍防营抓紧巡查，看有没有相似的人出现。另外你们监察司也该去访查一下汪包子最近几天的行踪……咳咳……咳咳”无尘说完这几句话，便咳了起来。

无笙连忙前去拍了拍，用手掌在大哥后背探了探，看五脏六腑是否受伤。巡察一圈，发现无事，便放了心。

突然一阵跑步声传来，还没看见人影，便听见慌里慌张的叫声，“案首，不……不好了……汪包子他……他又活了过来，精钢铁链已经快被挣脱了……”?

听了这话，谢无垠就要往往外去，被无尘抓住了衣角，递过去一件物件，是漫天花雨。谢无垠点点头，看了无笙一眼，说道，“你就和大哥呆一起吧。”

“我……大哥这边已经无碍，我更担心的是你。”无笙看看躺在榻上的大哥，又看看时不时会犯二的二哥，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笙你和无垠一起过去，我这边没事。”无尘看着泡在木桶里的手臂，冷然的说道。他的手臂比刚才好多了，他能够感受到水温的变化，不再是被疼痛凌驾一切感觉的时候了。

“好，大哥，你这边自己要多注意。等我们回来，我们在一起喝粥。”无垠一边走一边说着，估计待会儿猪肝粥刚好暖糯宜食。

无笙看着走在前面的哥哥心有旁骛的样子，看来待会儿还是需要自己多注意一点。现在还有两根金针，待会儿可以故技重施，再次重伤汪包子，不然结果将会不堪设想。

想到这，无笙捏了捏手中的银钗，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没有小剧场了。

屡屡惊吓，无笙该休息一下

接下来该吓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