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爹爹的书札

书札很厚，爹爹很少写这么长的文书，点在玉莲花香托里的白檀香线已经燃尽了，兄妹三人方才翻阅完毕。

无笙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想着师父早上给自己的药方，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在治丹毒的药房里放了琥珀和护心草。丹毒的药方是为了减少患病的人高烧、头痛、畏寒、腹泻的症状，而琥珀为了明目清神，护心草则是为了护住心脉，让人不至于失了心智。

早上汪包子的症状，尽管没有做出伤害人的举动，却已经失去了心智。而且被汪包子攥住胳膊的时候，无笙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燥热，对，是高烧。

谢二哥嘴里叼着千层酥饼，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完全忘了书房里是不能进食的规定，也是他饿极忘了。“你说，这样的事情，爹爹和师父有能力制止么？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能行，这一次也能行……对，对，就是这样的。”

无尘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继续翻看着书札。这本书扎已经有年头了，纸张已经有些发黄。

这本书扎写在二十年前，爹爹遇见师父之后。那时候了然还没有改名，还是霍城派的少城主霍然。谢桓在无名小镇遇见霍然，经历生死之后，两人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为了解开心头的疑惑，谢桓与霍然相伴而行，往西蜀内陆走去。霍城派在西蜀南都的青峰崖，去路极其凶险，皆是山巅横道。好在谢桓年青体壮，除了食不知味，倒是不觉得累，一路上相安无事。

行至七日，还没有抵达。那天两人已经到霍城派的所在青峰崖崖底，却遭遇了一行霍城派弟子。谢桓本想跟着他们一起走，而霍然却在他们发现之前隐匿身形。谢桓只好看看情况再定，殊不知两个却听到一个逆天的秘密。

那个镇子果然跟霍城派有关。那些啃人而食的怪物，正是他们的手笔。他们押送着甲号经过那个小镇，却不想半夜被走脱了，让小镇的人惨死在那个甲号手里。

他们所谓的甲号就是那个半夜袭击谢桓而被霍然杀死的那个非人非兽的怪物，他们的试毒人。然而为了掩盖这一切，他们竟然给整个小镇浇上了火油，所有的秘密和恶行都被火焰所吞噬。

而这一切，与自己同行的霍城派少城主是否知晓。还是说他就是主谋。那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灭口，明明功力在自己之上，为什么还带着自己走了这么远？谢桓看着霍然明灭未定的表情，思忖着脱身之计。

霍然听完后，神情并未任何波动。听完了之后，比起谢桓自己知道并不多，当时的霍然更急于求证，便带着谢桓走了一条密道回到了霍城派。

事后，谢桓才知道这家伙的心里早已是波澜迭起。当时自己并不了解霍城派，以为霍城派只是一个江湖流派，谁知道却埋伏着虎狼，不，恶魔之心，完全已经没有人性可言。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潜回了霍城派。他们径直走到城主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等到他们把整个青峰崖走遍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已经无人之境。霍然熟悉的一切都还在，就是人都不见了。

那时候的霍然已然没有山脚的时候冷静了，像是被抛弃的困兽，红着眼睛，头发凌乱，早失去了刚遇见如玉少年的儒雅。当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霍然在城主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地图，是他熟悉的密道图。那张图上却标注了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符号——血渊，被曼珠沙华簇拥着。

曼珠沙华，青峰崖上常见的花，一簇簇生长着，红艳似血，漂浮在青色的雾霭之中。霍然已经习惯它的存在，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它。

他和谢桓重新回到密道里，他们穿过一片曼珠沙华，抵达一个地宫。说是地宫，却没有黑暗和冰冷，全然笼罩在阳光之下。他们所看到的景象，却让人浑身冰凉，如坠地狱。

在山脚上遇见的一行霍城派弟子已经成为一堆尸体，曼珠沙华在他们的身上肆意的绽放着，生长着。这样的尸体这样的花丛不止一个，而是成千上万个。在尸堆上面浮着上百个水晶棺，棺木边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幽幽的开着，香味去让人很是安心。他们站立在这样的地方却没有觉得慌乱，大概是这小花的缘故。

突然，霍然往一个水晶棺跑去，谢桓紧跟其后。只见霍然在水晶棺前跪下，身体开始发抖。

棺内是一个红衣女人，整个人仿佛飘在云中，容貌看得并不清楚，只看见嘴角微微含着笑。

霍然呆呆的看着，泪水流了下来，嘴里低低地喊着，“娘~”听闻此声，谢桓心里亦是难受，却不知如何安慰。这上百个水晶棺里放的都是霍然熟悉的人，好友、兄长、叔伯，甚至是血亲。霍城派里的人都在这里。

不对，除了他。霍然猛得抬头，朝水晶棺群望去，他看见了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面的小妹妹红岚，她并没有睡着，还在用拳头无声的捶打着水晶棺。

霍然踩着尸堆跃到水晶棺上，取出贴身匕首砍向水晶棺，火花四溅，水晶棺却连个划痕都没有。谢桓跟着也跳到水晶棺上开始帮忙打开水晶棺。半盏茶功夫，水晶棺才隐隐约约有几丝裂痕。

霍然颓然的放下了刀子，暗暗的说道，“没用的，这些水晶棺都是整个从青峰崖采出来的的水晶髓，一旦合上，就会长在一起，打不开的。”

谢桓盯着棺上的小花，看见小花的根长在水晶棺里，如白丝的根上凝结着小水珠。有水珠，就说明空气流通着，那就是说这些水晶棺不是严丝合缝。

“霍然，你看棺上小花的根，这些水晶棺都有缝隙。”谢桓指给霍然看。

霍然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些小花是为了吸尽棺中的空气，那些水珠原本是属于水晶棺里的。”说完，握着匕首的右手狠狠地砸向水晶棺。

这些水晶棺都悬在空中，虽然两人伏在棺上，水晶棺并没有下沉。霍然这一拳下去，水晶棺竟然微微往下一沉。

谢桓看过去才发现霍然的右手被匕首伤到了，血一滴滴落到了水晶棺上，慢慢的渗透进去。血越渗越深，被血滴到的地方，像蜡一样融化了，竟然融化了。“水晶棺融化了……”

霍然一看，伸出手指触摸，才发现很是柔软，水晶棺真的在融化。他拿起还在流血的右手，在棺上胡乱的划着，片刻之间，整个水晶棺竟然像蜡烛一样融化了。

谢桓和霍然跃下，方才站定，棺中的少女便从空中坠落。霍然左臂一拦，将她拥入怀里。

“然哥哥，你终于来了。”少女虚弱的说着，眼泪噗噗地往下落。

霍然将手中的少女往谢桓怀里一推，便要跃上旁边的水晶棺，他阿娘在那里。他拿出匕首准备在手上再划一刀的时候，少女突然叫道，“然哥哥，没有用的。你妈妈她中了碧落黄泉。”

“阿娘，怎么会中了秘药碧落黄泉？”霍然看向少女，一脸不可思议。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霍城派建立初始，第一代城主精研多年方才得到的古老秘药，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了，只存放在密道里的水晶髓里，连城主都不知道的存在，只在大巫司世代传承的秘密。只因霍然从小备受帮派宠爱，常养在大巫司处，才略知一二。

“爹爹在死前告诉我的，水晶棺就是为了暂缓碧落黄泉的毒性，一旦开棺了，就救不回来了。”少女挣扎着扯住了霍然的衣襟，“然哥哥，我好害怕，好多人好多血啊。”

”然哥哥，你知道么，师兄师弟们都疯了，他们互相撕咬着，谁也不认识谁。爹爹为了救我把我塞进了水晶棺里。而爹爹他被柳师哥给害了……”少女说不下去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啜泣，一边说，“然哥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霍然蹲了下来，抱着少女，左手拍着她的后背，低声的说，“别怕，别怕，岚儿，我回来了，你不用再害怕了。”说着便点了她的睡穴，待她睡稳了，便一把把她抱起，往密道外走去，留谢桓呆立在远处。

过一会儿，谢桓的耳边传来霍然的声音，“你且下山去吧。原本带你上来是为了能够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好洗去我们霍城派的污名。如今这种情况已不是你我所能处之了。”这是密音入耳。真是好功力。

谢桓虽与霍然相交不深，但是自恃识人赏物之能不差。霍然这个少年，跟自己一般，没有太多城府，清风云淡坦然。若换作卑鄙之流，自己早已经死在那个小镇里了。如今他经此大变，自己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一想到这，谢桓快步跟上去。

霍然抱着红岚往城主书房去了，谢桓凭着记忆顺着原路返回，还未到院中，便嗅见了剑拔弩张的味道。他闪身藏入影壁之后，向院中望去。

此时，霍然半跪在院子里，貌似受伤了，脸色极其不好看。红岚已经不在他手里，霍然对面站着两个人。其中站在首位的那个人，长得和霍然很像，穿了一袭红衣，就像是一株曼珠沙华，在黑夜里绽放着。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鲐背老头，怀里抱着被救出的红岚。

“没想到啊，你还是回来了呀。”为首的那个人开口道，看着霍然，虽然面无表情，谢桓却感到一阵冷意。这个人说的话，没有一点情感，就像是个木偶人。

“爹，阿娘她……”霍然血气猛地涌起，一口血喷了出来，一脸不相信。爹爹怎么跟这个人在一起，被驱逐多年的前任大巫司。

“阿然，我对你真的是很失望。你一切都很优秀，但是你太不像是我的儿子，真是太像你娘了。”红衣男子瞥了霍然一眼，很是默然，就是看一棵长歪的树。“我很是后悔当初选择了你，而放弃了你的弟弟。”

“我的弟弟……”霍然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是啊，如果是你弟弟的话，他不会像你这样的，简直是懦弱的废物。”那个男子转过身去，懒得再看他一眼。“这些年真的是很感谢你阿娘啊，终不负我相待一场，临了了还帮我取出了碧落黄泉的秘方。可惜啊，她竟然会带着一群长老子弟反抗我，那我只好下狠手了……”

“霍青！！你个禽兽……咳咳咳……咳咳咳”霍然胸口发闷，完全看不透面前的人。这是他十几年来一直孺慕的父亲么，那个和阿娘宛如神仙眷侣的男人么。“阿娘她那么的信任你，爱你……”

“只不是包袱而已。”霍青背对着他，挥挥衣袖，一柄青玉镰向霍然飞去。

“不，然哥哥”突然苏醒的红岚看到这一幕，猛地一下挣开鲐背老头的钳制，只不过去。一声少女的痛呼响起，在这黑夜里显得极其突兀。

“岚儿……”霍然向前一扑，却扑了空，转眼间，红岚已经回到了鲐背老头的怀里。

“咯咯咯咯……”他发出苍老枯涩的笑声，闻之心绪慌乱，头痛欲裂。霍然硬撑着，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倒下。红岚，红岚还生死未名。只见红岚的脖子上鲜血淋漓，衣襟上都是血。“哎，这样的少女真是可怜啊，连我老头子也忍不住怜香惜玉起来。罢了罢了，霍青城主，这小女娃娃就交给我吧。老头子我也要换个皮相了。”

未等霍青回复，那老头子已经将一枚红色药丸放入红岚嘴中，便埋首在少女的脖颈上，大口吞咽着血水。

“你，”霍然却只能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却不能移动。刚才父亲那一击，虽被红岚挡去了，但是还有别的东西已经进入他的身体里。

除了老头子喝血的滋滋声，还有骨头咯咯吱吱的破碎声蓦然想起。谢桓心里不禁担心起来，只暗暗想着如何将霍然带离这鬼地方，不知道是否能够全身而退。眼前的一幕却不容他分心，他紧盯着院中的动静。没想到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竟然发生了。

小剧场

“喂喂喂，什么时候放我出来呀！我才是女主角！”谢无奕敲着小甜甜的桌子。

“表要着急呀，有帅哥陪着你，多好呀……”小甜甜双眼桃心，口水横流

“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掉。”某男凤眼一瞥。

不敢不敢，小的告退，狗腿子赶紧溜。

“喂，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场，哪有一消失好几场，只在大家的念叨里的女主角”某女暴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