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064

064一条过

左染说避嫌,有开玩笑的成分，却也是他的真心话，直觉告诉他：世界意识对他的约束力不会持续太久了。

等到性别迷云被拨开见天日的那一天,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将可能成为未来有心人攻击他的手段，在那之前，他想竭尽所能把《双生花》拍完。

剧组请来礼仪指导团队曾经参与过多部口碑不错的民国剧,领队李晶在中戏当形体老师，读研时学的是历史,作为一个知性优雅的模范，教学过程却是丝毫不含糊。

在她面前，不管是影帝影后,还是没什么作品的新人,全都一视同仁,所有人都得从最基础的行走、坐姿练起来。

第一天特训,时间累积十四小时，等到下课的时候,陆一曼直接是颤抖着两条腿，扶着墙出门的。

肖晨倒是面上不显,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却已经出卖了他。

这两位大咖都没抗住，更不用提剧组其他演员了。

“瞧这一个个软脚虾。”

聂夏轻嗤了句，掏出烟，还没点燃，被李晶一把抢了过去，丢进了垃圾桶。

她斜睨了他一眼：“你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呢？”

外人面前所向披靡，嘴巴从来不留情,不知委婉怎么写的聂导，意外地怂了：“……”

“扮演女主角的那个孩子还不错。”李晶嘴角微扬，这一天高强度的练习中，左染是唯一一个达到她预期的学生。

“你说她啊……”聂导双手插兜，转头看向正要离开训练室的左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照理来说，身材太纤细清瘦的人穿旗袍，很难演绎出那种风情万种的独特韵味。

于蓝写的离镜是个性格多面化的角色，有贵气、艳丽的一面，也有天真、纯白的一面，经历生死，性格变化层层推进。

他原以为左染是无法胜任离镜这个角色的，没想到，试镜的时候，人物四段不同时期的剧情，左染都演绎到可圈可点，要说有什么地方是他依旧不满意的，那便是——

左染不像个女人，她身上的阳刚之气明显多于女性该有的阴柔之气。

而现在，聂夏隐约有种自己被打脸了的错觉。

依旧还是那样清瘦的身形，没有女性的丰腴之美，偏偏每一个眼神、举动，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就好像离镜本人从剧本里走出来了。

那样一个独一无二的离镜，就合该是左染的模样，有着一副漂亮精致的天然面孔，身材高挑纤细，举止优雅从容，即便是安静地站在人群中，依旧耀眼瞩目。

“倒是个天生的演员。”聂夏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李晶从未见他给予过什么人如此高的评价，不由得一惊：“你居然也会说人话。”

聂导再次认怂：“……敢情我以前在你眼里，就是只会叫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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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化妆间后，左染整个人差点瘫了，累，是真的累，好在进组前三天，陆霄给他请了一位书香门第出生的老师专门教授礼仪，事先做了点功课，今天的特训他才没拖后腿。

“剧组的礼仪指导训练，都这么可怕的吗？”助理小美连忙端上一杯温开水，秀眉微蹙，这可比她当年军训可怕多了。

“聂夏要求比较严格，李晶也是个办事较真的，这俩凑一起，自然是1+1大于2的效果。”小落一边说着，一边在平板上调出那两人的资料，眉梢微微一挑，“啧，原来他们俩还是这种关系啊。”

“什么关系？”正在给左染卸妆的小丽好奇追问。

“夫妻。”左染闭着眼睛，意外平静地答道。

“宾果！染染说对了。”小落打了个响指，兴致勃勃地继续揭秘，“相差八岁的姐弟恋，两人一年前隐婚……不过，染染你是怎么猜到的？”

“聂导看李老师的眼神，挺有爱的。”左染嘴角微扬，谁能想到平日里跟活阎王一样的聂导，面对妻子的时候，那眼神柔情似水，仿佛能将冰块融化一般的温柔。

不知不觉间，他想到了陆霄。

他曾经在《仙劫》剧组亲眼见识过陆霄是怎么对待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态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冷酷无情地像个大反派。

“染染，电话。”小美察觉到包里有震-动声，连忙将手机递了过去。

是陆霄打来的。

这家伙怎么每次都能精准掐点？

视频电话接通后，陆霄抱着猫的画面映在了屏幕上，被他单手抱着的狸花猫正好奇地盯着镜头，圆溜溜的绿色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左染，随后伸出一只前爪，试图触碰屏幕上的他，被陆霄及时拦住了。

“染染，小狸今天一直没看到你，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久。”

“喵呜！”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狸花猫十分应景地叫唤了一声。

左染微微一怔后，眉眼微弯，笑着跟它打招呼，两人一猫这一来一去唠了好一会儿，见他这边卸完妆了，陆霄主动挂了电话。

一旁，小美和小丽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偷笑不已：不得不说，陆总在某方面，跟聂导还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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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形体训练结束后，是演员之间相互对台词的部分，聂夏亲自督导，时不时地揪两个人出来对戏，让剩下的人分析点评，最后他再一一评价，搞的气氛特别紧张。

中间休息的时候，就连肖影帝都忍不住打趣了句：“近来我似乎掉了不少头发。”

左染笑着附和了一句：“仿佛回到了高考那一年。”

陆一曼回了个苦哈哈的表情：“难怪有人说聂导的剧组跟魔鬼训练营一样。”

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收工，这还不是事。

学生上课的时候最怕什么？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如果是个学霸的话，自然没有这份担忧，可学霸毕竟是少数人。

最可怕的是，这个老师比扑克脸的教导主任还恐怖！

“不过要是能顺利完成‘渡劫’，收获自然也不会少。”肖晨话锋一转，微笑着看向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其他演员。

“肖老师说的对。”左染轻笑。

周围一行人也连忙赞同地点头应是，聂夏再严苛，也多得是挤破头想往他剧组里钻的演员，人人都知道，从这里走一圈再出去，就跟镀了一层金似的。

更何况，聂夏是有真才实学的能人。

有了肖晨和左染这番有意无意间的开导，接下去四天的特训，众人情绪格外高昂，唉声叹气叫苦的声音明显少了许多，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激昂地准备投入实战。

剧组的氛围，演员的情绪，都直接影响拍摄的进度。

这么一个朴素又简单的道理，真正用心去做的人却不多，因为很多时候，这个圈子里，竞争关系高于其他一切。

聂夏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门儿清，是左染跟肖晨提议，联手在众人面前唱了那一出戏，积极调动了其他演员的情绪。

真是个奇怪的小鬼。

他漫不经心地腹诽着，电影正式开拍后，第一场戏他选了左染跟肖晨的对手戏。

《双生花》中，肖晨饰演的男主角穆暇作为当时名声不菲的私家侦探，跟离镜的立场从一开始的对立，到发现真相后，决定遵从自己的本心，协助离镜完成心愿，这期间，两人的关系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有欣赏，有怜惜，也有些许朦胧的暧昧，一切尚未完全勘破，最后留下一个让人叹息又意料之中的结局。

聂导选的这出对手戏，却没有按照其他剧组追求开门红的好兆头特地挑简单一些的场景，他选了离镜跟穆暇第一次正式见面，后者将前者作为犯罪嫌疑人追缉的一幕，中间穿插了动作戏，眼神戏，对演员的要求不低。

道具和布景就位后，随着一声“a——”场记打板，镜头切近。

雾蒙蒙的天，阴云压顶，又一个案发现场，一片狼藉中，殷红血色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朵洁白的双生花，枝叶鲜嫩，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正在现场勘察寻找蛛丝马迹的私家侦探穆暇，已经绕着现场走了一圈，脑海中模拟出凶手和受害者发生的冲突，却依旧觉得不对劲。

忽然，屋外闪过一道人影，他猛然回头，只瞥到一角白色的衣裙，想到目击者口中那个疑似凶手，穿着白色旗袍的漂亮女人，他立马追了出去。

奇怪的是，他明明觉得那人就在不远的地方，追上去一拐弯就不见了，再一回神，那人好像也出现了，这样高强度的奔跑追击，绕完了两条街后，他又回到了案发现场。

破旧的房门前，穿着一袭精致绣花白色旗袍的漂亮女人正撑着一把白色纸伞，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地望着他，那双眼生的十分灵动，干净清澈，她的表情隐约带着一丝好奇，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穆暇戒备地缓步上前，暗中准备好武器，目光如鹰隼般犀利：“你究竟是人是……”妖？

“你是半妖。”离镜观察了许久后，终于得出结论，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喜悦，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同类那般，欣喜又单纯。

回应她的却是穆暇毫不犹豫射出的子弹。

子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射向她的左肩。

她以为的同类，却一声不吭地攻击了她，离镜神情不解又愤怒地避开子弹，下一秒，瞬移到了穆暇面前，白皙如玉的手毫不迟疑地掐住了对方的脖颈，将人微微提起：“你想杀我，为什么？”

“那些人，是你杀的？”穆暇脸色涨红，呼吸困难，浑身使不上力，却还在求一个答案。

“不是。”离镜似乎明白了他刚才的举动出于什么原因，果断将人松开，表情高冷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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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聂导高喊一声，盯着监控屏幕回放了一段，蹙拢的眉心微微舒展了几分，“肖晨补个镜头，左染准备下一场。”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肖影帝的表现居然没让聂导完全满意，反倒是左染这个新人演员，竟然一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