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回归

“——诶？”

她刚刚说什么……她有办法让他回去…！？

“那、那个……”这件事太过于超现实，以至于大雄一时间无法接受，“要开玩笑也……？”

“不是玩笑哦！”卡诺忽然认真道，“只是可能…但我觉得值得一试。”

看着她的表情，大雄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

莫非、是真的……！

“明天我会带你去那里，”卡诺神秘地笑了笑，“在那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情报！你就尽管期待吧！”

“怎么这样！我会睡不着的啦！”大雄嘟着嘴抗议。但不管他怎么坑蒙拐骗卡诺，对方都闭口不谈。

没办法，只能等到明天了。

当晚，大雄真的失眠了。

开玩笑！他或许可以回家了！那个久违的、温馨的、所有人都充满善意的家啊！

终于可以告别这个地狱一般的多世界旅行了，终于可以逃离暗的掌控了，这简直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啊！

即使卡诺说不一定会成功，但只要有那一丝丝但希望，都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

“早……”大雄顶着黑眼圈，一脸丧气地对卡诺道早安。

“……你还真的一晚没睡啊。”

“我努力过了。”大雄一脸“你以为是谁的错啊”的表情。

“哈哈哈哈抱歉啦！我现在就带你去那里。”

天色尚且昏暗，太阳还没有升起。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市区。大雄只带了一把枪防身，另一把留在居所，这样自己回去之后，卡诺也好把武器藏起来带回去。

大雄跟着卡诺走在前往城郊的路上，难得注意起了周围的风景。

即使是充满罪恶和黑暗的这里，自然的景色也是和谐而美好的。

“呐卡诺，”大雄心中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从没考虑过的离开在某一天突然到来了，反而有种不舍的感觉吧，“如果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留恋的就是卡诺了。或许这里还有其他美好的东西，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注意。

“我吗，”卡诺毫不在意道，“我有我的办法活下去，而且可以活得很好哦。”

“是吗，那就好。”

也是，卡诺可是很坚强也很强大的孩子。

说起来，他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远远比前两个世界要长。在这里，他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遇到了太多机遇，也收获了不小的成长，这与他在前两个世界摸爬滚打地求生完全是两种状态。

不知不觉间，卡诺将大雄带到了一间废弃大楼前。

就是这里吗，看起来有点阴森呢，该不会是什么灵体聚集的地方？

“卡诺，接下来——”

话刚说到一半，大雄忽然感到后腰一痛。他带着疑惑转过头去，却在下一个瞬间愣住了，眼中先是迷惑，然后是不可置信。

卡诺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深深扎进了他的腰部。随着利刃拔出，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创口向外喷涌。

然而，大雄却像是意识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死死的盯着卡诺。

“…这、这是………？”

完全想不明白。

背后的伤口也是，现在的情况也是，卡诺脸上的笑容也是……他全都不明白。

“好——啦！朋友游戏结束喽！”卡诺开心地笑着。明明和平时的笑容没什么区别，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凉意。“失去了武器的你，反正也就是个废柴小鬼而已吧。”

卡诺晃了晃手中的枪，大雄这才惊觉，摸了摸口袋，自己的枪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抽走了。

大概是在他震惊到无法思考的时候吧。

面对陌生的卡诺，大雄本能地后退，慌乱之中脚跟不小心磕到土坡，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摔倒在地。后腰磕在石头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伤口的剧痛。

“——！！”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让他条件反射地咬紧牙关，把痛呼憋在肚子里，“你……”

“噗、哈哈哈！果然想想就觉得好笑！包括你那套奇怪的异世界梦魔理论、还有把小屁孩才会信的英雄游戏当真……哈哈！不行了、你实在是太搞笑了~！”

……为什么没有相信那时候的违和感？

面对歇斯底里的卡诺，曾经潜意识中感觉到的奇怪之处全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卡诺不愿意让他上交武器，为什么在巷道里她要拼命避免他与追自己的人汇合，为什么卡诺从不正面参与他和金先生的对抗，为什么金先生能马上理解到他的威胁和身份……

“你、从最开始就在策划了吧。”

卡诺挑了挑眉，对于对方会说些什么很感兴趣。

“当时在巷子里追我们的、并不是金先生的人吧。”

“没错，那些只是在调查那几名青年死因的警察而已。”

“所以警察是会管的……你在我面前故意抹黑他们，是为了消去我对他们的信任吧。”

“嗯哼。”卡诺十分大方地承认了。

“金先生最开始对我并没有兴趣，我只是一个流浪儿童，兴不起风浪，他才没有那个精力、唔……”伤口的痛感逐渐强烈，大雄不禁皱起了眉，“他才没有那个精力，连随处可见的流浪儿童都要管。”

“确实如此。就算你展现了你惊人的射击天赋又如何？那也可能是你运气好。而且，正常人谁会认为一个小孩子会去对抗毒枭啊？”卡诺一脸看待笨蛋的表情：“竟然连这一点都不会思考，我说什么就信什么，你还真是笨的可以。”

确实，他无条件地信任了卡诺，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直到最后一刻，刀子扎进自己的身体，他都还是想要去相信这只是个意外。

他实在是太想要相信什么了，不断在罪恶中穿行，他太想要依赖某个光明的东西了。

但事实证明，他的这份信任是他犯下的最愚昧的错误。

“……你从不正面出席，因为你想隐藏身份。”大雄继续道。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他在等着卡诺反驳吗？“你在其中添油加醋，把我培养成金先生的大敌，”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花费这么大的功夫策划这些……你到底图什么！？”

“——快乐。”卡诺说出的词是大雄绝对没有想到的，“真的很无聊啊，在那个狭小的巷子里。就算展现聪明才智，也没有人愿意欣赏，没有人会给我配得上我的奢华生活，反而，太过于暴露锋芒，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久而久之，我就觉得好无聊啊。我这种弱小又没有靠山的小孩子，什么都做不了，谁都可以随便捏着玩。凭什么？我这么聪明，这么优秀，这么努力，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卡诺忽然怒吼起来，现在这样疯狂的，才是真正的她，“那些权贵、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生来就什么都有，连运气都在照顾他们…凭，什，么！”

“所以我就想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稍微付出点代价呢？比如一笔惨重的损失，最好再死几个人……”卡诺又咯咯笑了起来，“可惜的是，我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替罪羊。我想要干一票大的，又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直到我遇到了你——一个有点能耐又愚蠢的烂好人。真是感谢你的努力，让我的计划这么成功。”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都能猜到了。我只是装作无意地传递了一些情报，悄悄地做了些手脚，然后，砰——化学反应。”

“你想要报复他们…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大雄一边问，一边摸索着身旁的小石子。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昂昂，别做小动作。”卡诺端着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即使是她也可以大致命中目标。“所以我真是讨厌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你做的最让我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没有帮我多杀几个人。喊那些条子来了也一样，一个个只是举着枪把它当摆设，抓人还一定要讲什么证据……这就是为什么那个狡猾的老头能逍遥这么久！”

如果是曾经的大雄，在面对卡诺这副模样的时候肯定会吓得在原地发抖，一动也不敢动。但现在他只是捂着手臂的枪伤，狠狠盯着对方咬牙切齿，“疯子。”

“轻易地就被疯子利用的家伙在说什么呢？”卡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愉快道：“啊啊，再告诉你一件好事。猜猜看你那个可爱的小伙伴为什么会被人拉出去杀掉？”

大雄浑身一震，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那家伙是没有做会被人恨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啦……哎呀，真可怕，有的人被激烈的言论稍微挑拨一下，就会气到恨不得把别人扒皮拆骨呢。”

“你这个——！！”大雄忽然单手撑地想要起身，却迎上了黑洞洞的枪口。他不得不止住了行动，一方面是他的动作绝对快不过子弹，一方面是失血过多的他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也使不上力气。

“拜托，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好人吧。”卡诺冷笑，“你以为他接近你毫无目的？你以为他真的全心全意对你好，发自真心喜欢你？”稍微琢磨了一下，卡诺猜测道：“让我猜猜他临死前会对你说什么……他让你帮他报仇对吧？”

光是看大雄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哈哈哈……明明清楚你的软弱和烂好人性子，死前的最后一件事却是强迫你替他报仇？你还真是个方便利用的道具啊大雄！”

不是的、他还说了谢谢，他还……

除了谢谢之外，还有什么？

关于大雄的事，他们之间的事，他什么也没说。最后的最后，他留给大雄的仅仅是那充满杀意和仇恨的执念。就算是他的感谢，表达的对象也只是“帮他复仇”这件事，而不是他们经历过的那一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野比大雄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动摇着。

如果是之前的他，此时会十分笃定地说出“我相信他”这句话。但已经从痛苦中成长，天真被渐渐磨去，又刚刚经历了背叛的他，无法阻止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

“真可怜呐。”卡诺言不由衷道，扣上扳机的手指开始收紧，“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善，所有的所有全部都是某人的自私罢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你心心念念着想要回去的那个“桃源乡。”

伴随着一声枪响，大雄的世界坠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