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悲愿游戏：（5）我想活下去

半夜，手表的嗡嗡声响起，大雄睁开了眼睛。

[你继续睡吧，换班交给我就好。]

不，还是我去吧，既然都说好了。而且我才可以使用武器不是嘛，按理来说我值班还比较安全。

见证，暗也不再劝说，[我知道了，不过你要是觉得累就尽管睡，要是你逞强搞坏了身体，我们也一样很危险。]

嗯，好的。

大雄走出房间，看到了坐在窗前望向夜空的克里克。后者发觉了他的脚步声而回过头，“嗯？你还真的来换班了啊……”

“哈哈…虽然我是个小孩子，不过请不要小看我哦。”大雄看着对方“你靠不靠得住啊”的眼神，坚定道，“放心吧，在我的执勤时间内我会好好警惕的！”

“不，其实你去睡觉就好，我还不困。”毕竟最开始他就没觉得大雄真的会起来，“小孩子的身体更需要睡眠，你现在是我们中唯一的战力，更应该好好休息。”

“没事的，我要是困了的话会喊暗来接替我。我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不会过度勉强。”

“……”克里克看着大雄。昏暗又背光的环境下，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你真的很像一个小大人啊，我甚至都要以为你早些时候讲的故事是真的了。”

大雄笑了笑，刚想说他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却被克里克打断了，“你…愿意陪敏敏玩，谢谢你了。那孩子没有母亲，我平时也顾不上他，这大概是头一次有谁给他讲睡前故事吧。”

”…抱歉、这种事……”大雄一顿，看向一旁熟睡的敏敏，神情有些哀伤，“话说，克里克先生在来之前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吗？”似乎没想到话题会牵扯到自己，克里克略微一愣。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我啊……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那个时候我非常缺钱，在绝境中帮了我的是我的前任老板。我怀着感恩的心，为他做事还钱，可是…他让我做的事情越来越奇怪，从最开始的搬东西，运货物，到后来的打群架，抓人…甚至还有拷问。我很害怕，想要从中脱离出去，但老板指着审讯室里那个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家伙告诉我，如果我想逃，那就是我的下场。”

“我不得不继续做下去，做那些恶毒的肮脏的害人之事。我的妻子也因此离开了我，只留给我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就是敏敏——告诉我说她不想有一个流淌着我的残暴血脉的孩子。我不断地为老板除掉他的眼中钉，帮他们做违规交易，用其他无数人的鲜血与痛苦护得敏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健康地长大……”

“终于有一天，我的所作所为差点被敏敏发现，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我终于意识到，这样不行…我不能继续做这些非人的事情了。于是我作出了策划，挑了个合适的日子，带着敏敏逃走了。但是…我果然还是逃不出老板的势力范围。他们趁我一时疏忽，抓走了敏敏，划……划烂了他的眼睛，并以他的性命来威胁我……”

克里克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回想起了糟糕的画面，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颤抖，“在那之后，我就来到了这个游戏。我承认、我是个人渣，我害了那么多人……但是神啊…应该接受审判的是我、而不是无辜的敏敏……”

“克里克先生，虽然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但我觉得……您正在反省，就说明您并不是无药可救之人。”大雄拍了拍对方的手臂，“我无法代替被您伤害的人说原谅，也没有资格作为一个第三者去评判，但至少…我相信着，只要心中还没有放弃光明，那么您就绝对还可以做到点什么，您就一定还能够去拯救点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克里克轻笑一声，“就算我真的改过自新了，那也无法消除我过去所做的错事。现在也是，为了治好敏敏的眼睛，我甚至得去杀人……”

“所以、从这里离开之后，去自首吧！把您的感情和所做的事全都说出来吧！然后您的赎罪…就交给被害者去决定。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要做自己心中认为对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

“你把现实想的太简单了，孩子。”克里克望向天空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无奈，“就像我为老板干活，也并非出自我的本意。我唯一一件遵循本心所做的事就是逃走，而代价就是敏敏的眼睛。”

“但那绝对不会是克里克先生的错！”大雄抓住对方的衣服，“明明胁迫克里克先生的是老板，伤害敏敏的也是老板，却把错全都推到克里克先生身上，那不是太奇怪了吗！克里克先生的努力绝对不是错的，您的反思和挣扎也不是错的，只要还有着想要反抗罪恶的那颗心、就绝对有人能够看到并回应您的努力！”

“我明白你想要安慰我，所以即使你的言论天真到有些可笑，我也仍然要谢谢你。”克里克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大雄的脑袋，“坚持做对的事……这是一件说起来多么简单、做起来就多么艰难的事。大雄，我想活下去，更希望敏敏能活下去，所以……比起正确的事，我更倾向于去做能让我们活下来的事。”

“很多人最开始也是像你一样，一腔热血，抱持着正义之心，誓与恶龙斗争到底。但后来啊，有些人斗着斗着，自己就变成了恶龙，却浑然不觉。”克里克的语气变得悠长，就像是在回忆他所经历的种种，“……剩下的就是我这种人，深知自己是恶龙，但假装浑然不觉。到底哪一边更无耻呢，我也说不准。”他看向大雄，眼神中有些惋惜，就好像在看一件终将破碎的艺术品，“所以，你明白了吧，我并不是好人，而是一个明知道何为正确，却谋求着自己的安稳而无动于衷的胆小鬼。你也是，当你真正面临生活的无奈时，你还能像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坚持做对的事”吗？”

[那你或许要大吃一惊了。]通过大雄的思想偷听着这边对话的暗在脑海里咯咯笑了，[你面前的这个孩子、可是认定了一条正确之路后，即使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疯子”。无论是什么样的障碍，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险，他都绝不会放弃努力。]

“即使如此，我也会努力！”果然，大雄并没有因此而消极下去，“即使天真、即使不切实际，我也想要向着心中的正确而努力，拼尽全力去争取一个大家都能够幸福的美好结局！”

“嘛，你这样也不坏。”克里克呵呵地笑着，“至少，我是没有资格去批判你的天真的家伙。那么就祝你……希望我们能够达成那个“最美好的结局”吧。”

大雄看向克里克的目光还带有担忧，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结并没有被解开，“…抱歉，说了这么多，但什么忙都没帮上……”

“不……按理来说我也不该说这么多。或许你的身上真的有某种魔力吧，不知怎的，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有种“就算对他说出一切也没关系”的感觉。”克里克笑着拍了拍大雄的肩，准备去睡觉了，“你能听我说这么多，甚至试图宽慰我，这已经让我的心情变好了很多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小时就交给你啦。”

“嗯，晚安。”大雄笑着道了晚安，转而看向窗外时，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我一定要找到…把大家救出去的办法。就算没有哆啦A梦在身边、就算仅以这羸弱的身躯，我也一定要做到！

………………

“可恶…可恶……！你这混蛋！！”

少女——正是大雄他们白天所见的独臂钢琴家——此时正歇斯底里地怒骂着，变异手臂变作的利刃深深扎进仓库的墙壁中。她明显是刚刚经过剧烈的跑动，现在还有些气喘吁吁。

该死的……如果我全身都是变异肢体的话、就能追得上了吧！那两个只知道逃走的卑鄙小人！

“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只有你们……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们！！”

在杂物堆之中，藏着一个矮胖少年的身影。他被这充满杀意的怒吼吓得直打颤，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脚步声远去到再也听不到，他才颤颤巍巍地点开了手表，切换到通信一栏，发起了信息。

【我见到有趣的东西了……】

………………

一夜平安，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但目前为止他们来到这里也仅仅一天一夜而已，除非是拥有灵视之眼那样的能力，不然也没那么容易在整座城内找到其他玩家。

“那两个人呢？”大雄一觉醒来就发现客厅的两人不知去向。

“买早餐去了。话说你需要再睡一会儿吗？现在才六点半。”暗靠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进去洗漱的大雄，“你不是最喜欢午睡了嘛。”

“喜欢归喜欢，却不是必要。”大雄洗漱完，出房间换衣服，“平时上学起的也挺早的，都差不多啦。”

“这话从一个天天迟到的家伙嘴里说出来可真没有说服力。”暗用力按了按他的脑袋，“趁现在没有别的事，再睡一会儿去！”

“你像老妈子一样……不对，妈妈不但不会让我多睡会儿，还会把我拽起床。”大雄拍开暗的手，这么一说确实是感觉有点困，只不过昨天约好了六点半起床他才起来了，“那…我再睡会儿？”

“睡吧睡……好快！！”暗话才说到一半，旁边大雄已经躺倒在床铺上（甚至摆好了姿势）睡着了。

“这孩子，确实没有勉强自己呢。”于是，买完早饭的克里克和敏敏一回来就看到大雄已经睡回了回笼觉，“嘛，听劝也是件好事。”

“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暗直入主题，“我们这边的话，是希望能够接触到其他玩家，并劝说他们加入我们，一起找全员逃离的办法。”

“这么说，我们的能力正好能帮上忙。”克里克看向怀中的儿子，“我们可以帮忙，但你们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那是当然。”暗坐在大雄身旁，趁着对方在睡梦中，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别看这家伙这个样子，其实他很强。强到我认为……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轻易地击杀所有人，获得胜利。”

“……”克里克看了眼熟睡的大雄，半信半疑，“你这算是……在威胁我们吗？”

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行吧。”克里克也不生气，他最开始也没期待对方能如此轻易地信任他们，“那么，在大雄醒来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接下来去哪吧。”

………………

“首先，我们决定去的地方是这座城、包括这里在内的三个居民区。其实城内有四个居民区，但克里克他们已经找过自己的小区，就没必要重复搜索了。”大雄醒来之后，暗和克里克已经讨论好了大致的计划，“通过敏敏的能力，从居住地找找看有没有能力者。”毕竟他们在看到玩家的同时手表就会解锁信息，所以不需要专门去判断，这倒是省了不少事。

“敏敏没关系吧？我记得使用能力会很累……”

“当然会给敏敏留出休息时间，这一点不需要担心。”克里克回答，“白天还待在居住地而不是出门的玩家多半没有战意，我们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在白天去。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人抱着和我们类似的心思去狩猎比较弱的玩家。”

“就是说，仍然可能产生冲突吧。”大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如果需要战斗，那就由我出手……”

“不，你要一直保持隐蔽。”暗摇摇头，“你的能力本就更适合从暗处奇袭，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太高调的能力也会有问题的吧。”

“啊。”被100人以上亲眼看到并清楚地意识到能力就会出局……这一条吗，毕竟是在白天，周围一定有很多路人。

“敏敏的能力施展是不会被察觉的，但你们这种攻击性能力就……”克里克也表示赞同，这或许也是一种对他们这些没有直接攻击系能力的玩家的一种保护吧。“当然，也不是不然你出手的意思。真的出事的话，还拜托你进行狙謷击了。”虽然他有点无法想象……要怎么样依靠一个小手謷枪来进行狙謷击。

除此之外，克里克和暗各自装备了一把小匕首——看来每个玩家的房间里都有这样一个小型武器来防身，虽然对上那些真正的怪物时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好——于是克里克想着，实在不行他也可以拼一把，让敏敏先跑。

“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动手吧，毕竟他们也会顾虑规则。”

“确实如此，但仍然需要警惕。”暗回想起那些代号，“例如那个“透明人”，他要是想发起攻击，或许并不需要在意其他人。还有诱惑红颜，这种或许可以洗謷脑他人的能力者。”

“那，敏敏，我们要继续游戏喽。”克里克亲了亲男孩的额头。

“游戏？”

“我跟他说我们在玩“找○妹”的游戏，使用能力找到手表上的黑影就赢了。”

“也是呢……一般来说是会找些别的理由……”

“我也说过，我不希望敏敏知道多余的事。所以…拜托了。”

[这样的过度保护不一定是好事哦。]暗挑了挑眉，[能够让一个人纯净无暇的，只有他发自内心的力量，而不是其他人的过度保护。]因为不管如何，只要不是把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与外界隔绝，就绝对无法做到完美的保护。

这就是小孩子的特权嘛。而大人们就是为了能让孩子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才拼命努力的啊。剩下的事，等他长大之后就会慢慢懂了吧，至少现在，我也希望他可以不需要考虑罪恶地活在天真烂漫之中。

那你呢，你不也是孩子吗……暗本想这么问，却没能问出口。

仔细想想的话，让大雄过早地脱离幼稚的童年、不得不经历无奈与痛苦，思考不讲理的现实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