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悲愿游戏：（7）仇敌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平凡的少年，年龄大概在16岁左右。大雄的手表再次震动，证明了对方玩家的身份。

少年发现天台上没有自己要找的目标之后，便马上冲到边缘，同时举着手机向下拍。他的手机只来得及捕捉到几根锁链的影像，而没有抓到囚笼之爱本人。

[嗯……是想记录下使用能力的画面吗。]暗想起规则里有一条“被100人以上活着的的居民亲眼看到并清楚地意识到特殊能力则出局”，[但是这有用吗？不是说要亲眼看到才行吗。]

难道从照片上看到也算是“亲眼”？

“早知道就在每一层都留几个人了…！”少年愤怒地锤了一拳天台护栏，“这家伙可真警觉，用手机也不行吗……我还想着让他以为我只有一个人的话就不会逃走了。”

“那个、”大雄轻手轻脚地上前，虽然觉得这个少年对他们没有敌意，但还是抱持着警惕，“谢谢你刚刚救了我们。”

“嗯？啊啊~没事啦！”少年仿佛才注意到他们两个，“我只是在追捕那个混蛋而已，救你们算是顺手所为吧。”

这时候，原本藏在下一层待机的克里克和敏敏也走了上来，在他们背后还跟着一大堆人，那些人手中都拿着手机。

“咦…咦咦咦？什么情况？”

克里克也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他的能力是什么？]暗的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想。

大雄抬起手表，打开主页面，玩家列表里亮起了两个新的头像。一个是属于囚笼之爱的，另一个则是…“……正义之声？”

“嗯哼，那是我的能力。”少年十分爽快地承认了，“我叫冽云，那边一大一小我刚刚在楼道里就遇到了，是灵视之眼吧，你们是……”

“魔枪，野比大雄，这是暗。”大雄也自我介绍道，他伸出手和冽云握了握，“话说回来，这些人是……？”

“是我喊来的帮手。”冽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直播界面，“只要让100个人看到他使用能力的现场，并且相信那是某种超能力就可以送他出局了。”

“但是，通过电子设备来给他人转播算是“亲眼看到”吗？”

“诶？亲眼……？”

“出局条件里面有提到必须是人家亲眼见到的哦。”

“啊——！”冽云一拍脑袋，“我给忘了！……不过万一呢，如果奏效了那就赚了，没奏效也没有什么损失嘛。”

“再说了，就算给他们实况转播了，你又怎么确定他们会相信这是某种超自然现象，而不是觉得这是在拍戏或者是人工特效呢？”克里克看着聚到天台上的一群人，“再说…你是怎么让他们乖乖聚集过来的？”

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但他只是想证实一下。

“是因为我的能力。只要是我发自真心相信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听到的人也都会相信。所以我只要说“跟我过来就能看到超自然现象！”之类的，好奇心比较强烈的人就会自发地跟过来了。”聚集过来的人们表情有些呆滞，不吵不闹，不跟人主动对话也不提问，“所以对我来说，要让100人意识到他的能力是很轻松的事情，问题就只是“亲眼见到”这一条而已……”

[啊哈，我最讨厌的洗謷脑类能力。]即使暗的内心透露着满满的嫌恶，脸上却还是礼貌的笑容。

“那为什么刚刚没让他们一起冲出去呢？”克里克想到刚刚在楼道里，冽云领着一群人蹑手蹑脚地上楼，然后自己一个人举着手机跑出去的场景，“这样就肯定是“亲眼所见”了吧。”

“我之前试过，可是100人动静太大，那家伙也非常警惕，在我身边有别人的时候他是绝对会第一时间躲开我的。”冽云满脸愁容，“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用直播的方式。只有我自己的话或许可以让他放松警惕……嘛，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也没能骗过他。”

“用能力直接对付他不行吗？”

“似乎对玩家无效呢。”冽云干笑着挠了挠头，“不过，“诱惑红颜”倒是可以控制玩家。我昨天晚上追囚笼之爱的时候看到他想对诱惑红颜下手，结果被控制着跳湖了……在那之后，他就一直用锁链环绕自己的全身——尤其是脸部。”

[或许“诱惑红颜”是通过直视面部来控制他人的？]说到控制，第一个想法就是双目对视，[看来在我们做些什么的时候，其他人身上也发生着各种事件呢。]

必须抓紧找到其他玩家了。大雄心中不由得一紧。战斗不仅仅发生在他的身边，还发生在他所不知道的其他地方。稍微晚一天、一个小时、甚至一分钟，就有可能有某个玩家在其他地方被杀。

不过……发展速度这么快的吗？这些人在第一天就已经能够决定下手杀人了吗？

[这就是为什么祸总会往游戏里加入几个脑袋不太正常的家伙。面对那些完全不在意道德伦理的疯子，如果不会反抗、无法适应，那么就只能灭亡。]

“话说…利用规则这个办法虽然很方便，但有个问题。”大雄看了看那一群表情空白的人，感觉有点诡异，“那100个人……规则说必须是“活着”的人，那么对方如果真的被看到，就难保他不会灭口。”

“嗯，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达成条件。”冽云点了点头。

所以他也考虑过那些人的安危，应该是个好人……

[我倒觉得他只是为了计划顺利呢？他刚才还打算放置一些人在楼下拦截。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那些人可就死定了。]

“……”对于暗的意见，大雄暂且不置可否，“还有一点让我疑惑的，冽云哥哥对我们并无敌意吧，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追杀囚笼之爱呢？是他先对你动手的吗？”

这一点确实奇怪。就正义之声的能力来讲，如果他毫无互相残杀的意思，那么要如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抵御一个具有攻击性能力的敌人的进攻？

就大雄刚刚的经历来说……即使他同样有着攻击能力，还有暗在旁辅助，都差点翻车，更何况一个“只能利用规则来杀人”的玩家？

比如现在，虽然天台上站了这么多人，却无人留意他们身旁的灵视之眼。如果克里克此时掏刀要啥冽云，恐怕冽云是来不及用声音操控他人保护自己或者反杀的吧。

“是啊，是他先“出手”的……”冽云轻笑着肯定，眼底涌上几分恨意，“那家伙口口声声说什么爱不爱的，你们也听过的吧。看起来心怀某种高洁的愿望，实际上那家伙只是个破坏他人家庭的恶心变謷态。”

[来之前就有私仇吗。]

“我的姐姐……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爱人”。”冽云也不隐瞒，将往事直说了，“我和姐姐的父母在外地打工，虽然大部分时间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们的生活自由而快乐。原本，一切都是那么平凡、幸福，直到姐姐交到了男朋友……姐姐开始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但是我们找不到证据，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姐姐向他人求助的时候，那些人鄙夷的目光和恶意的眼神。那些原本就嫉恨姐姐交到男朋友的人们、他们嘲讽姐姐“你这种脑子不聪明、脸也不好看、又没钱的土包子还有人跟踪？”不但不愿意帮助我们，还骂姐姐自恋……”

“那那位男朋友呢？警嚻cha呢？他们总该保护你们的吧！”

“那个男朋友…原本就是姐姐倒追来的，他似乎只想去享受姐姐的爱，而不打算处理姐姐的麻烦。至于警嚻cha，他们只会说证据不足……甚至不愿意去调查监嚻控，不去仔细调查，把我们的呼救当做小孩子的玩笑随便处理了事。”冽云不由得冷笑，对那冷漠的环境失望透顶，“直到姐姐忽然失踪，他们才开始考虑我们说过的话。但已经太晚了，对方是个警惕性极强的老手，他和姐姐的痕迹就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三年以后，因为某个巧合，那混蛋被牵扯进几个小混混的斗殴之中，才在偶然间惹来警c的调查。姐姐被找到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双腿。而那家伙当天没有回家，他在注意到有问题的时候就逃走了。”

“……这种事、告诉我们没关系吗？”虽然问出口的也是他，但大雄还是觉得有些抱歉。这样的过去对于谁来说都不会是好的回忆。

“你们愿意相信我就足够了。”冽云苦笑着摇摇头，“那个时候、对于我们家的悲剧，那些网民的评价可都是“活该”啊。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什么“物以类聚，为什么被看上的偏偏是她”，还有“肯定是女方穿着暴露或主动诱惑”。我试图解释，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觉得是姐姐的错。”

“我恨那个变嚻态……但我更恨这个社嚻会！为什么那些人可以摆出一副智者的模样高高在上地指责受害者？！为什么、正义的声音无法传达出去？”冽云脸上的表情从憎恨转为悲哀，“……所以我想要改变这个冷漠的现实，我要让那些愚蠢的小丑闭嘴，我要用自己的声音净化那污浊的环境！这就是为什么…我宁愿向恶魔许愿，也必须要做点什么。”

由于家境问题而没怎么接触过网络的大雄只觉得不敢想象。为什么会有人去指责受害者？为什么会有人把臆想的罪强加在无辜之人身上？而这种现象……又为何会变成主流论调？

[其实也不算主流论调，你也不用太过绝望。]暗似乎在安慰他，[确实有很多这种声音，多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但那绝对不是主流，也不会是正常或正确的观点。]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没办法。”克里克所待过的环境可谓是最见不得光的角落，于是他多少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恶事，包括某一次他的同僚因“仙人跳”而被坑地倾家荡产，“毕竟，不是所有被披露出来的都是事实，有很多人也是因为他人的恶意诽谤而蒙受不白之冤……”

“克里克先生！这种话——”

“你是在质疑我所说的话吗？”冽云的眼神变了，他带给人的感觉不再只是一个平凡青年，而显得有些危险，“你是在说，我说的是谎话，那家伙才是无罪的吗？”

克里克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不、我没有想为那些人辩解的意思，也没有想否认你，只是觉得某些人的质疑不一定怀有恶意……”

“那就是恶意！”冽云上前一步，即使他的身高矮了对方近一个头，却有着仿佛要把对方整个吞下的气势，“对被害人的语言刺激就是二次伤害！为恶人开脱就是帮凶！质疑事实就是在传谣！”

“这件事上确实是克里克先生不对哦。”大雄也劝道，“我愿意相信冽云哥哥，这份怒气不会是空穴来风，而且诬陷别人对哥哥也没有好处。就算克里克先生所说的现象确实存在，那也不该是在这里说。”

“确实……这种事和事实与否或对错真假无关，而是有些话要分场合说的问题。”克里克摸了摸鼻子，作为一个成年人，竟然没能在说话之前多考虑考虑，或许和他过去的工作比较直来直去有关系，“抱歉……我不该说这些话。”

嘛……虽说我也不是很明白、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之类的。

这与大雄之前经历过的又是不同的矛盾点。如果说他曾经所面对的纠结是在他处在绝对的高度、有着对情况的完全了解与掌控权时如何做选择的问题，那么现在就是当他无法分辨孰真孰假时、擅自的决断和评论到底是保护了受害者还是伤害了真正的受害者的问题。

[这跟电车难题差不多，恐怕并不存在正确解，毕竟推理条件本身就不足。]听到了大雄心中的思考，暗不由得加入讨论，[只能说，当你看到了某些信息并相信了它们之后，你完全基于这些信息所做的判断或许会透露你个人的三观，但这些信息是否真实、你到底有没有帮对人，这些就不是你能够选择的东西了。]

也是，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基于自己的想法，做出自己的判断而已。

“接下来哥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大雄对冽云发出邀请，“我们都是无意争斗之人，和我们一起找到大家都能平安回去的方法吧！”

“这之后我会继续追击囚笼之爱，这也算是……我能够为我的姐姐做到的事吧。”针锋相对的话题结束，冽云的神色渐渐平和下来，“在那之后我会考虑你的提议，但是现在，我想由我亲自去处理这私仇。”

“嗯，我尊重你的决定。”大雄上前和冽云握手，随后与暗一同离开了顶楼。克里克也抱起敏敏，紧跟其后一同离开。

[嗯？这种时候你不考虑“所有人和平美好地共存”了？不阻止大家“互相伤害”了？]

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我了。谁应该去保护、谁会造成威胁，是否考虑饶恕、是否当机立断地消灭，这些事情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能力了。

[……这可真是。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你还会为杀一个猫杰拉而动摇。]

………………

“…抱歉啦，你是好人，这一点我也认同。毕竟，你是愿意听我说话的人。”顶楼，冽云望着大雄几人离去的身影，眼中涌上未知的情感，“只是可惜了，我的志向是第一位的，这个目标必须要达成，就算这意味着十个或有罪或无辜的生命将会白白逝去。在加入这个游戏的一刹那，就决定了我们终究不会是同路人。”

“对吧，大家。”他看向周边围着自己的人群，笑得纯粹，“我必须去改变这个愚蠢的世界，也只有我……能够改变它。所以、现在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为了我能够将正义带去那黑暗腐朽的世界。为了这理想，大家一定会陪在我身边支持着我。”

听到他的话语，人们机械般地点头。

现在这只是有限的一小群人，但在“体验券”中，祸为他许诺的可是更为宏大的东西。也就是那个时候，冽云意识到了，那才是他渴望的世界，那才是他认可的正确。

“对吧，这样多好。”冽云在人群的拥护中缓步离开了天台。他自然不打算让这些人回去，失去了人群庇护的他将会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中，“没有纷争质疑，没有冷嘲热讽，没有自作聪明，大家都能够坚定地相信正确的事，做正确的事，这才是人类正确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