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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算天之人,忌算其身

“春风无力奈何天,却引桃花与雪翩。看尽人间凄美事,冰心不舍与香怜。”

漠北的城池,在不经意间,迎来了三月的第一场雪。

在南方,此雪有个优雅的名字,名曰:“桃花雪”。春意起,乍暖还寒时候,桃花与雪片相伴飞舞,盈满天地,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为此倾心吟咏,美不胜收。然而漠北灵国的人民却无心欣赏此美景,他们赋予了“桃花雪”另一个可怕的别名:“回头刀”。

今年的上巳节,依旧如同旧年一般,了无春色。

漠北皇都,张灯结彩。大红的锦缎之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远远望去,便似举全城之力,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红白之事,悲喜相兼。

只不过,这喜庆喜在人,而那悲凄,悲在天。

灵国方从长达数年的天灾人祸中挣脱而出,即便是平和郡王的大婚,也不过给这座压抑了许久的皇都带上了几分轻松之意。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对于这些达官贵人之间权力更迭已是再无半分兴趣,只盼望着,那位用“以杀止杀”夺得天下的铁血郡王能尽快登基即位,还这灵国一个许久未见的安宁。

已近黄昏,飞雪连天,目不见丈许之远。被战争摧残许久的破败官道上,隐隐绰绰,出现了两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身影。

皇都禁卫军已大多被抽调入皇城,在大婚这几日守卫那些最重要的宫殿,而城门上的兵卒,则基本来自北方军团在战争中的幸存者。他们或蜷曲在瓮城之上,升起星星点点的火盆,遥望远方。或在瑟缩门洞之中中,盘问那为数不多的行客,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来者……阿嚏……来者何人?”

旅人渐近,门洞之中坐于草垫上的三个兵卒似乎都不愿动弹,直到其中一人被另二人强推了几回,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一旁的□□,裹着厚厚的破败棉衣,迎向旅人。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在门洞里荡起阵阵回响,当先的旅人飞身下马,其身姿纤细苗条,体态轻盈。

“是个女人?”

兵卒略微打起了几分精神,却依旧冷得浑身哆嗦,他打量了一眼那女子,略微不耐地说道:“姑娘,大冷天的,赶紧的吧。你和后面那位来自何方?入皇都要干甚?”

“我与我家主人来自南方,欲入皇城投奔亲友,还望军爷放行。”

一个女子的声音,就算不美,也应是柔和的,常理度之便是如此。可那旅人的嗓音却沙哑难言,刺耳无比,兵卒听后顿时吓了一跳,深感瘆然。

他面色古怪地瞟了女子一眼,打了个寒战,例行公事地问道:“来自南方?那姑娘可有南方州府或是皇都的通关文牒?”

“有,请军爷查阅。”女子递上了一本纸册。

“行行行,进吧,进吧。”那兵卒也不知是因女子声音太过沙哑听着难受,还是天寒地冻不愿多言,草草瞥了一眼便挥手放行。

入关后,女子望着灯火阑珊的城池,转身向着马上之人恭谨问道:“华,既入了灵国皇都,你有何打算?”

女子态度恭谦,言语却不卑不亢,仿佛与马上之人相熟日久,深喑其性。

这二人,正是从洛城一路北上入灵国的星华与有莲。

路途中,星华因忧虑红尘扰心以及气运变数,并未多动用星辉挪移,而是以法则之力整体扭曲了自身、有莲还有那两匹骏马的时光,她们行路一日,此凡间才过一个时辰。虽行已有十数日,相加不过此凡间一天罢了。不过她们也尽可能寻觅一些荒山小径赶路,以免其速迅捷之至,过于惊世骇俗。

然而,法则之力固然玄妙,却并非长久之计,否则星天那须弥真境也不会难以维继。这六界之中真正能使得时光全然倒流、自定乾坤者,或许只有那早已化生万界的盘古老儿了。

深明其理,星华自然也不会在此界法则之上多做文章,只是施展了时光法则的些许皮毛,挪移之术也多做翻山越岭之用。可即便如此,这些却仍让土生土长于此凡世的有莲叹为观止,心底的问道之愿也更加浓烈起来。

十数日的相处之下,有莲几乎可以断定,星华并非什么心怀不轨之徒,似乎可以信任一二。但每回念及此,那些惨痛的往事又总是浮现在她的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都言:“投桃者,应报之以李。”有莲曾经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去相信茶博士,相信这个世间会有公道与正义,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没有李,没有桃,只有那刻骨铭心的二字:“背叛。”

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背叛了。

正因如此,有莲即便对星华已是颇具善意,却仍然没有直面选择的勇气。而星华对此也不闻不问,似乎完全不急。于是乎,二者便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之中结伴而行,相处的还算融洽。

“暂且寻一客栈留宿一晚,明日进宫。”星华远观一阵城中灯火最为通之地,心下烦闷。

也不知是否因接近凡间气运紊乱之源,星华心底被压制的后遗症再次隐隐作祟,北上之途,冰寒之意逐渐自她周身浮现,眉眼间的冷漠亦是再次覆压而上。只不过因漠北飞雪,寒风凛冽,同行的有莲难以察觉罢了。

“这位兄台,请问城中最近的客栈在何处?”

长街之上,路人为数不多,大多都裹紧衣衫,撑伞匆匆而过,互不交集。有莲尝试与其中之人攀谈,可路人见其嗓音古怪,又身着春装,似乎全然不惧严寒,都有意无意地垂首避开。她连问几人,皆是无功而返。

“什么人啊!”有莲低低地抱怨了一句,略带尴尬地望向星华。

星华未作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反手一推,一道淡若不见的星辉飞入天空,停顿片刻,旋即以流星赶月之势落在了南城的一间三层小楼处,微光闪耀。

有莲举头遥望那道星辉,甚为惊奇。她细细体悟其中玄奥,竟一时入了迷,良久回神,却发觉星华一骑已然在长街的彼端,目光冰冷地反身回望。

“还不跟上?”

“是……”听出星华言语中的不愉,有莲心中一凛,赶忙飞身上马,疾驰追去。

…………

“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在雪夜之中分外清澈,昏黄的灯光下,客栈的掌柜蜷缩在前柜之后,凭着油灯的些微暖意,做着他的春秋大梦。

“叮叮叮!”

铃声高亢了几分,掌柜恍若未闻,呼声震天。

沉默片刻,迷蒙中,铃声似乎忽然软绵了起来,丝丝缕缕,钻入他的耳中。睡梦中的掌柜只觉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生生一个激灵,猝然苏醒。他猛然起抬头,依旧睡眼惺忪,不知重复了多少回的话语脱口而出:“几……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最好的厢房。”

“最好的?”掌柜揉了揉酸涩的双目,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不出意外,他与那兵卒一般,对有莲的样貌与声音的不合大感惊奇:“姑娘……你是姑娘吧?”

“……”

有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长剑“啪”地一声敲在桌上,恶言道:“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珠子挖出来!”还真别说,此话配上那沙哑嗓音,竟颇有几分凶神恶煞之感。

掌柜顿时噤声,慌忙挪开目光,又悄然打量起星华这“主人”。只见她将两匹坐骑放走,莲步轻移,羽衣蹁跹,行至长桌前坐下。星华所过之处,阵阵莫名而生的寒意卷起,整个客栈一层似乎都结上了一层冰霜,引得掌柜一连打了数个寒战。

他心中暗暗叫苦,这二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可得小心对付。

“赶紧的吧,我家主人还在此地候着呢!”有莲自然也无甚好脸色,将一块金锭丢在柜台之上,毫不客气地道:“这块金锭可值得你客栈两间房?”

“什么?”

掌柜的一瞅见那金光闪闪的金锭,双目顿时瞪圆了。他“呯”地一声从柜台后蹦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锭收入怀中,就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随后,他冲到门边,左右张望几息,慌忙将木门合上,这才倚着其长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你……你干什么?”有莲惊愕道

“二位姑奶奶诶,本客栈这小门小户的,哪禁得起这般折腾?”掌柜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幸亏方才没让别人瞧见,否则,就算不被下牢,这客栈怕不是要被军爷抄个底朝天哩。”

“不过一个金锭而已,难道灵国穷到连个金锭都没了吗?”

掌柜长叹一声,问道:“若没猜错,二位,应该是来自南方吧?对北方几州之事也不甚了解。”

“是,可那又如何?这金子与南北又有何相干?”

“姑娘此言非耶。金子这东西,别说北方州府,就算本客栈从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的,。”掌柜将金锭遮掩着递回给有莲,就仿佛做了什么阴险勾当,生怕被人瞧见:“可自从那位郡王殿下入主皇都,便勒令北方四州家家户户,上极达官,下至百姓,禁止以一切形式私藏金锭,金砖。一切和金相关的物品都要上缴,换取等价纹银和铜钱。甚至有传闻,旧朝宫中侍女所用的金首饰竟也被一并收走,以充国库。”言及此,掌柜更是一阵唏嘘。

“总之,在这灵国皇都,金子就是一处谁碰谁亡的死穴。二位身上若还有余金,尽快去官府指定当铺兑成纹银吧,否则一旦被查出,可是要下牢或是抄家的。城里已有不少人家甚至从前有些地位的大家族也被禁卫军以铁腕手段抄了。”

“这……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有莲眉头微皱:“如此一来,万一有用心不良的兑金官员,在其中恶意克扣兑银,捞取油水,这可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啊!而且,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分明就是那位郡王找个借口,打压前朝的豪门贵族罢了。”

“姑娘,慎言,慎言啊!”掌柜抹去额头冷汗,出言提醒道:“天子之意,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

“凡夫俗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

清冷之声,忽自长桌边传来。有莲转身望去,原道是星华面目表情地开口了:“有莲,除去你所述,你可知平和郡王此举的真正用意?”

“有莲不知,还望主人提点。”

“多年战乱,民不聊生。各地州府纷纷私定盐矿税价,哄抬物价,捞取的民脂民膏还少吗?我等北上之途所过城镇,纹银价值参差不齐,各地商贸纠纷频发,农工商三业皆被极大抑制。”星华沉声说道:“新朝当立,百废待兴。江山既统,也势必推行新的体系。而黄金作为纹银铜钱的价值的衡量准则,对于一国财税之权的建立尤为重要,此时不将黄金握于手中,更待何时?”

“若不出所料,待到北方州府事毕,接下来便是南方州府了,一国之君唯有将天下兵财双权牢牢握于掌中,才可算是真正坐稳了这万里江山!”

“啪,啪,啪!”

掌声忽然自一旁阴影中传来,尤为清亮。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长桌尽头的阴影处竟还有一个人影,方才他们的话语,也不知被此人听去了多少。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那人摇头晃脑地吟咏起来,其声苍老非常,似乎年岁不小:“姑娘所言,以高鄙低:‘凡夫俗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那么姑娘自身可真当得起那一声‘贤人君子’乎?”

一听此声,掌柜顿时面色阴沉下去,抄起一个空酒壶,就向着长桌而去,不善道:“娘的,你个算命老头!老子收留你,是看你可怜兮兮在大雪中要饭于心不忍,你倒好,不好好待在阁楼,来偷听了是不是?立刻给老子滚!”

说着,掌柜扬起了酒壶,似要将算命老头驱赶离开,可旋即,他却被身前飞起的一缕寒光挡住了。星华不知何时抽出了长剑,反身指向掌柜:“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准备客房去!”

“是……是……”掌柜吞咽一口吐沫,一步步从剑前挪开,飞也似的逃上楼去。

星华收回长剑,转向那算命老头,漠然道:“老先生,当那所谓‘贤人君子’,本仙……本姑娘向来不稀罕。方才闻你拂掌三声,似有所见地,不知老先生可否赐教一二?”

“有趣,有趣。贤人君子,为世人之最终追求,姑娘反其道而行之,实乃独树一帜。”算命老头语调微扬,推辞道:“赐教一说,老夫才疏学浅,实在难堪此任。不过老夫观姑娘印堂圆润,骨骼清奇,不如……让老夫为姑娘算上一卦?”

“算卦?”星华未语,有莲倒是在一旁不屑道:“老头儿,本姑娘行走江湖不少年岁了,像你这样的江湖骗子早就见了不知多少个。都自身难保了,还别人的命?好好算算你自己的命吧!”

“呵呵呵呵呵!”算命老头长笑一声,自阴影中蹒跚而出:“小姑娘,‘算天之人,忌算其身’,此等通俗之理,你都不懂,又怎得在此处逞那口舌之快?闪开,闪开!”

“喂!”有莲刚想反驳,却被星华抬手止住了。

“你……你是?”星华瞧见那算命老头的真正面容,双眸忽然瞪圆了,一个有莲无法可想的称呼脱口而出。

“爹爹?”

“爹爹??”有莲大为吃惊,看向算命老头的面容,却见其面色黝黑,皱纹满布,与任何一寻常农家的古稀老人都无甚区别,与星华也没有丝毫……

如此一说,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

“爹爹?”那算命老头的神情高深莫测:“姑娘,就算你要抬举老夫,也不至于如此吧?”

星华盯着老头,越看越觉古怪,他的面容,星华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星帝苍老了千万岁的模样。若非星华明知星帝此刻正在星宫之中闭关,她恐怕真会认为这老头便是改换容貌下凡的星帝。

星华在星族的长辈,除去她的父母,也唯有大伯家中几位长者。可大伯毕竟与爹爹星出异源,并无血缘干系,容貌也自然不同,而她又并未听闻过爹爹有甚兄弟之流。那熟悉之觉,约莫是她的幻觉吧……

“不,你不是爹爹。”最初的震惊之后,星华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为自己那片刻的失神而感到无奈:“抱歉,是我失礼了。老先生和家父多有相似,一时认错,还望先生莫怪。”

“哦?你父亲与老夫相似?老夫孑然一身多年,竟不知天下还有此等怪事,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访令尊。”算命老头客气几句,亦看向星华,颇有强买强卖的意味:“姑娘,既你已与老夫有所纠葛,因缘所束,此卦不算也得算了。”

言毕,他也不管星华如何作答,铺展卦纸,将一把铜钱抛向了半空。

“钉钉铛铛!”

铜钱散落一桌。四七作分,震主客乾,天雷相合,自在掌下。此卦名曰:

“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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