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离

梧桐村是炆渊国西南边境的一处普通的小山村，零散分布着的百来户人家世代居住在这里，男耕女织，也算是安宁和谐。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村子里处处炊烟缭绕。

“吃饭啦！”系着围裙的年轻女人从屋子里探出头，笑着喊了声还在院子里玩泥巴的两个孩子。

“来啦！”稍大点儿的小女孩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脆生生的应了声后，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手就准备往屋里跑。

“吃饭啦！快点儿！”见小两岁的弟弟还蹲地上不动，便用力拍向他脑袋，一巴掌就把人呼到了地上。

“啊！好痛！”揉了揉屁股，小男孩儿恶狠狠瞪了二姐一眼，这绝对是故意的，哼，大姐就从来不会对他这么凶，二姐却跟他一直不对付，每天一打架几乎成了两人的日常。

“略略略！”用食指扒拉下一只眼皮，小女孩对着地上的弟弟吐了吐舌头，做完鬼脸就跑到屋里去了。

是的，她就是故意针对小男孩儿的，谁让娘亲比较疼这个弟弟呢，她就是看不惯他。

“哼！”算你跑的快，小男孩儿失去了假哭骗取同情的机会，从地上爬起来后快速拍了几下衣服上的尘土，也跟着跑到了屋子里。

大姐已经帮着娘亲上好了菜，都是些地里常见的农作物，此时正在帮着娘亲摆放碗筷，看着灰头土脸进门的小弟，无奈的对着妹妹翻了个白眼，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妹总是喜欢欺负弟弟，而奇怪的是，这两个小的天天打架，打完了又能在一起玩儿，玩儿不了多久，又总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又打起来，而每次的结果几乎都是一样的，小弟吃了亏，就会假哭，娘亲闻声过去肯定先训斥小妹，这样的戏码每天至少一出，她都看腻了。

狭窄的屋子中间，已经有些虫蛀的木桌上方坐着笑意盈盈的爷爷奶奶，左边坐着爹爹，右边坐着娘亲和大姐，二姐坐在最下方，看到小男孩儿进来了，小女孩赶忙把屁股往板凳中间挪了挪，转头对着弟弟得意的笑着，小男孩儿显然也不甘示弱，跑过去使劲儿往中间挤了挤，那架势，显然是恨不得顺便把二姐挤到地上去才好呢。

大人们显然没注意到两个小孩之间火力全开的角逐，边吃饭边聊着些家长里短。

“爹，下个月我可能要出趟远门。”左边坐着的男人夹了一口烧豆角，边刨饭边说道。

“为啥？你走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啊？”上方看着也就六十出头的老人放下筷子，担忧的问道。

“爹，您还记得去年到咱们这儿来的那个贵人吗？”男人咽了口饭后，也放下了碗筷。

“就是那个气势汹汹喊你们去造什么东西的年轻公子？”老人问道，他们这村子太偏远了，离最近的镇子都要走上两天，平时根本不会有外人来，所以去年突然带了一大队随从到他们村子的那个年轻贵公子，给人的印象就比较深刻。

“嗯，王公子今年派人传了话过来，说我们去年造的东西很好用，今年给三倍的价钱，让我们过去和他的人一起上工，但是要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中途不能离开。”男人看了看家人解释道。

“你们造的什么啊？”老人奇怪道。

“看不出来，只让我们做了一些零散的部件，奇形怪状的，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男人摇了摇头后，继续道：“爹，我们就是个普通的木匠，还能造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成，而且王公子虽然看着凶，但却不会克扣工钱，这次给的还是三倍，兴许够我们家五年的了。”

“我还是不太放心，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也太久了。”老人看着眼睛发亮的男人，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担忧。

“爹，没事儿，我和虎子一起呢，您不是愁这老房子恐怕挡不住下一次暴风雨嘛，等年底回来，咱们就能重新盖个大的了。”男人显然心意已决，一直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有了出去赚大钱的机会，谁都会有些心动。

“那好吧！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老人也知道劝不住了，只得叮嘱道。

“放心吧，爹，我省得！”男人点头应道，声音透着隐隐的兴奋。

一心争夺板凳领土权的两个小孩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随便扒拉几口饭后，又跑到外面玩儿去了。

收拾完碗筷后，女人跟着到了里屋，看着收拾包袱的丈夫一阵心酸。

“小沫，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赚了钱回来，就能给你买新布料了，到时候做身好看的衣服。”发现女人进来就站在门口默默流泪，男人走过去将人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女人的秀发，柔声安慰道。

“阿顾，我舍不得你。”女人被安慰了几句后，泪更多了，在一起十几年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要分开这么久。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以后爹娘和孩子，就要辛苦你了。”男人爱怜的拍了拍女人的香肩，将人拥得更紧了。

“嗯！你放心。”感受到箍紧自己的双臂传来的力量，女人莫名的觉得安心，渐渐的也安静了下来，轻轻回应着。

“我来吧，你带的那几件衣服，冬天肯定是冷的。”平静下来后，女人笑着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开始忙前忙后的给男人收拾行囊。

“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看着面前忙碌的身影，男人轻声呢喃，眼神愈发坚定。

男人叫沈顾，很普通的名字，梧桐村很多人都姓沈，像这次和他一起出去的虎子，就叫沈虎。

沈顾靠着家里世代相传的木工手艺在村子里小有名气，就连沈虎的一大半本事都是他教的，而爹爹沈霆技艺更在他之上，但不知为何，老爷子平时很少动手，自从教会他后，天天就只盯着那一亩三分地。

沈顾这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放心不下一家老小，但为了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家里就要辛苦妻子林沫了。

半个月时间眨眼就过去，这天一大早，林沫带着三个孩子和沈虎的妻儿一起，为即将出远门的沈顾和沈虎送行。

“好了，早上寒气重，回去吧！”沈顾挥了挥手，让妻子带着孩子回去。

“嗯，你在外面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林沫继续唠叨。

“嫂子，你就放心吧！顾哥就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沈虎在一旁咧嘴笑道。

“是啊，虎子和我一起呢，别担心了，我们走了啊，你们也早点儿回去。”沈顾说完，就拉着沈虎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王公子派的人在镇子上有联络点，他们得赶在明天晚上之前到镇上才行，而且也怕呆得久了，就舍不得走了。

“嫂子，我们也回去吧！”旁边沈虎媳妇儿招呼了声。

“嗯，走吧。”回过神来的林沫也不再多加感伤，带着孩子回去了还得去地里采桑叶呢。

在新帝的铁血政策下，炆渊国在短短五年内就降服了周边小国，并与各国签署了通商协议，边境贸易开始复苏。紧邻西南边境的新维人，对炆渊国盛产的茶叶、丝绸等物兴趣浓厚，经常可以见到新维商队在西南边境活动，贸易的流通又带动了农业、手工业和经济的繁荣，因此在西南边境一片，老百姓大多靠种植茶叶和养蚕维生。

但是碍于地形原因，梧桐村没办法大面积种植茶树，太深的林子里经常有猛兽出没，村民一般也不会去，所以这里主要是靠耕种和养蚕，沈顾一家也不例外。

每年会有两季，分为春蚕和秋蚕，按照蚕身的颜色，又分为花蚕和白蚕，镇上有专门收购蚕茧的作坊，叫丝茧坊，每年到了养殖的季节的时候，丝茧坊都会先将蚕卵孵化出来，养到米粒大小的时候，再通知各处的村民来按需领养，等到一季过后，村民又会将结好的蚕茧拿到镇上的丝茧坊变卖，丝茧坊会根据蚕茧的大小和颜色划分等级，再按斤两兑换不同的银钱给村民。

同时丝茧坊还会临时雇用部分村民，将收上来的蚕茧抽丝剥茧，整理成蚕丝，而清理出来的蚕蛹，也会卖给一些达官贵人，做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

现在沈顾去了外地上工，家里的几亩田地和养的二十几簸箕的蚕，就只能靠林沫和公婆了，现在正是春蚕快结茧的关键期，每天需要吞食大量的桑叶才能吐净体内的蚕砂，于是每日卯时刚过，林沫就已经起来了，简单的梳洗一翻便去火灶房准备一家老小的早饭，然后和婆婆一起去地里采桑叶回来，早上采回来的桑叶有露珠，需要先铺开，等到自然风干后，才能喂食给蚕吃，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沈霆和三个孩子也都已经起来了，一家人一起吃过早饭后，沈霆就去了地里忙活，林沫和婆婆就在家操持。

大女儿沈溪虚岁十一，乖巧懂事，能勉强帮着娘亲洗衣做饭，喂养桑蚕，小女儿沈姜刚满六岁，虽然机灵活泼，却只会欺负四岁的小儿子沈禾，两个小的每天淘气，也让林沫忙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