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归家路15

“若是无事，兰某还不能来找姑娘叙叙旧吗？”他笑的很温柔，“兰某却是有事，想要麻烦汪姑娘。”

“如今，兰某已经离了倚绿阁，身如浮萍，无处可依，盼姑娘收留。”

“......”汪雯芙一时有些无语，问道：“兰倌，为什么是我？”

“兰某仰慕姑娘。”男子再度微微俯身，朝她轻轻拜了一拜，“我已经离了那阁子，希望姑娘能唤某的大名兰沧”。

汪雯芙听后却是转身就走。

开玩笑！想在她这里白吃白喝，谁给的这么大脸？

男子的面相确实受她喜欢，可汪雯芙不觉得自己有超越正常交往的需求。

上回游玩结束时，男子便提过希望被她赎买一事，她隐晦的拒绝了。

她已经为了此事换过一回住所，而这次却是被他堵到了店铺的门口。

兰沧做的便是侍候人的活，无甚眼力见的早就被老鸨剔除了。

数次与她的同游更是让他探出了她的许多偏好。

眼见了她的嫌弃，男子拎着箱子便跟了上去，“汪姑娘，兰某句句肺腑之言，可不敢欺骗姑娘。”

亏得他是个男人，提了箱子，还能一边说着软话，一边跟得上她的小跑。

“......谁人不知朱雀大街新开的商铺是汪姑娘的？这日进斗金的买卖行的却是仁慈之术。我自然也是......”

离着她的新住所还差半个巷子时，汪雯芙停下了脚步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左近道：“边喝边说？”

看着这平日与她出来交际时，惯常来的茶楼，男子理了理沾了灰的下摆，便要进去。

汪雯芙却在茶楼边的小摊子坐下了，吩咐那肩披毛巾的掌勺道：“老板，一份杂碎豆腐汤，一份青菜粥。”

“好嘞。”掌勺的大声地答着，手里动作飞快。

不过十几分钟，汪雯芙点的单便齐了。

粥汤具是冒着热气，猪内脏独有的气味夹杂在浓香之中，青菜的素香也未曾被掩盖。

粗瓷碗装着杂碎豆腐汤，金色的炸豆泡在飘着油花的汤中鲜亮又勾人；竹碗盛着莹白的米粥，上点缀着几丝青色碎条，清新之中裹挟着米香。

小摊子直接在街边摆了两只小桌，长条凳只在有客人之时才摆弄出来，绝不侵占茶楼外过多的地方，现在她与男子坐在同一只长条凳上。

顺风而来的香味，让男子悄悄往凳子一旁挪了挪。

“这位客官，您要来点什么？”小二送上餐点之后，向坐在她身边的男子询问道。

男子也不是没吃过路边摊，只是做他这行的，不会容许身上留有异味。

尤以葱蒜一类的食物不会碰触，日常饮食更是多为寡淡。不吃肉便会没有力气，瘦巴巴的也不好看，倚绿阁的倌人们会定期吃味道清淡的肉食，还要每日接受特殊的力量训练，除却饮食上对稍重一点味道的食物的克制以外，他们还要每日熏香，遮盖自身的体味。就算淡，它也不是不存在。

所以哪怕是淡淡的猪内脏的气味，对他而言，没有当场跑路已是够按捺得住了。

而他盯着杂碎汤的眼神略带不愉，皱眉间的样子在小二看来，不过是思索吃些啥的样子，固有一问罢。

看出他的为难，她对小二说道：“给这位，这位爷上一碗热水便是。”

“好嘞。”

“还有”，她数出21个铜钱来，“这次的饭钱。”

小二收走了钱，高兴的去了。

最近她几乎天天都来这里用餐。

一个样貌秀妍的姑娘天天来吃饭，还和别人不一样每次都是饭到就给钱，从不扯白价格，这样省心的主顾，那小二眼熟了她，是以多给的热水并不额外收钱。

这还未到饭点，小二大声的上菜，便是提示周边他家上了客。

国人喜爱凑热闹，哪怕是异世也不例外。

吃饭的地方自然是聚的人越多，越吸引人去扎堆。

这叫人气。

小二的吆喝也是一种聚集人气的惯常做法。

除了那澄林楼，又或者花街柳巷最出名的红馆子，哪家都是这般路数。

这两者对财力都是考验，本身也洗涮掉一部分人，不当街拉客，来者却必是会照价买得起单的人。

吃光米粥之后，汪雯芙放下调羹，“说吧，要是我能帮你的，也就做了。”

她还惦记着这事。

男子放下盛了温水的碗，他做了诸般心理建设，总还是没有勇气喝下去，总觉得那粗瓷碗带着一股猪味。

“兰某钦慕姑娘。”许是气味攻击太强烈，他皱眉的样子，就是汪雯芙也看出敷衍来。

她笑了。

顺手将他碗中温水用了一点洗涮竹碗之后，余下的都倒了进去，复又递给他“天冷，多少喝点热水。”

“你喜欢我什么？我们不过认识几个月罢了。”

没有戳心眼子的将那句‘我改还不行吗’加上，已经是她的克制了。

饮过温水之后，男子镇定下来，“诚如姑娘所说，我们相识时间并不算长。可对我来说，这段不长的相处，却是叫我快乐极了的。只有姑娘将我当人看，在别人眼中，兰某不过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现下年老色衰，更是已经失去了商品的价值。”

汪雯芙看着他最多24、25的样貌，阳光的跟奶狗似的，就差问上一句：你特么不是在逗我？

“……不过我保证自己还是干净的……”男子的表演还在继续，“这些年我只是清倌人，即使出游伴玩亦是在游人众多的地方，每一次成行都有造册的。”

听到这，汪雯芙突然问道：“你的赎身费不低吧？”

她不认为倚绿阁会是做慈善的地方，将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人随意放走，好歹也是国都排得上好的牛郎馆。

只见他苦笑两下，“汪姑娘，做我们这行要是到我这般年纪还出不了头，赎身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摊子上只有他们两位客人，除却他的自剖，只有一些炭火的噼啪声，掌勺与小二偷偷都渐渐停了手中的活，在一旁听的起劲。

还以为是夫妇二人，只不过男的惧内，没想到却是个倒贴的。无甚娱乐之时，听一听别人的八卦，还能作为饭余嚼牙的谈资。

“如我这般的二等，赎身费便是入行的百倍，数百两纹银某已经结清。如今，兰某散尽家财，不过想问友人寻一处庇护，也不行吗？姑娘是嫌弃我入过那行吗？”

没有得到回复，男子自嘲道：“我钦慕姑娘亦是发自肺腑，在我心中你我早已神交许久。一直觉得姑娘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绝不会那般看我。没想到……”

汪雯芙吃光了杂碎豆腐汤，从兜里拿出一片薄荷叶，嚼了嚼之后，才同他说话。

薄荷的香气，如她这个人一般清新。

“兰倌，我从来都是尊重别人的选择和习惯的。”

“所以我希望别人也如此对我。”

“你看，只不过是一个杂碎汤的味道，你都受不了。”

“首先，类似今日这样的食物还会继续出现，我们连喜好都不同，强行凑在一起是双倍的痛苦。何必呢？”

“其次，我也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习惯。何苦互相为难？”

注意到店里过于安静，汪雯芙不想给别人当西洋景，招呼了一声老板，便要离去。

二人走上街道，她才继续说道：“更何况……你做的功课肯定不少。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废话就不多说了。说罢，到底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街上倒没太多人，她与男子走在一处，蓝色系的衣物站在一处显得相配。

“汪姑娘，我在这事上，并未与你兜圈子。是真的希望你能收留我，即使我现在身无分文……”

“如果你一直身无分文我会嫌弃的。”汪雯芙打断他，“我不养闲人，你说说看你能做什么吧。”

男子第一次感受到她对待非友人的无情，却得厚着脸皮说下去。

“你将我当做小厮亦可。”

“不需要。”汪雯芙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拒绝了。

“……我还是有一把力气的。”又拉着她的手去摸他的肌肉。

又滑又韧的肌肉手感确实好，她没忍住轻轻捏了两下。

“唔。”男子轻吟。

“你要是喜欢，可以随便摸哦。”他低声道，耳尖泛了淡淡的粉色，“只求你接受我。”

又捏了捏他的大臂，亦是肌肉的触感。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不多事，吃的也并不多，这大约能替她做许多事吧？

既然他想要体验寄人篱下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看过他一个茧子也无的手，她恶趣味的想：要是干的活不够，就叫他肉偿。

对面茶馆二楼却将此处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

“啧啧，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吃饭呢……靠那么近，还吃一个碗里的，哟……悬河，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吗？”便装的秦朗抛却了本来就没多少的矜持，随意品评道：“她还摸别人胸呢。”

即使亲眼所见，江悬河也不相信曾经朝夕相处的姑娘会是色中饿鬼。

对，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那老男人说起来尚且与他算得上亲戚，她对那老男人亲昵，自动被带入他自己。

如此想来，江悬河按捺下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嫉妒，强迫自己不再看下去，小声对他说：“陛下，您今日叫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吧？”

秦朗目送似无再多交流、却协同而去的二人之后，将视线挪了回来，说回了正事。

“是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