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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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林茂和同谷悦心一道下班，晚霞沿着青山的边际一路晕上天空，就好像画板上晕开的油彩，衬着小镇街道两旁的粉墙青瓦，很有点儿江南诗意的感觉。

林茂和两眼放空，遥望着远方的景象，只觉今天傍晚的景色真美，美得让他觉得就这么回家都有些可惜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妖都特别善于察言观色，谷悦心似乎已在不觉间看穿了林茂和心里的想法，对着他柔声道：“茂和，咱们上街逛逛吧。”

“怎么了？”虽然的确是不舍得立马回家，可过惯了朝九晚五的生活，突然有了与往日不同的安排，林茂和自然是有点儿意外。

“怎么了……”谷悦心把嘴一撅，看上去有点儿不高兴，“这么久没见到我，你不想我吗？”

“呃……”林茂和一时语塞，“但之后我们就几乎是天天在一起了啊，一天24小时，上班下班，单位家里，我们每分每秒都可以见面啊。”

“难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事，又或是一个寻常的战友吗？”谷悦心突然发问，眼睛竟变得有些湿润，“就是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都比现在对我热情……”

林茂和被吓得快要头发倒立：“你别哭啊，我这人说不来什么漂亮话……你你……你想逛街是吗？好呀，我陪你就是了，别哭啊……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说也奇怪，这要是换了单位其他女同事这样子给他暗送秋波，他没准在第一句话便猜出来对方的意图了，说不定还会有点儿害羞，可是现今到了谷悦心这儿，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迟钝。

虽然谷悦心的长相确是他喜欢的类型，可她到底是妖，当成个可爱的伙伴倒还顺理成章，但若是一下子升级到女朋友，他还真的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而且自打离婚之后，他也算单身了好长一阵子，撩妹这个技能点早就已经没有了——再说，哪怕在他还有的时候，这技能点也不怎么亮呢。

于是，他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她的跟前，看上去活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等着老师接下来的指示。

“有时候，我也挺希望自己是人的。”可意外地，谷悦心并没有指责或是抱怨什么，只是带着些多愁善感这般说道，“以前我总以自己是妖为荣，看不上人类的脆弱胆小，可是最近，我却时常希望自己是人。

“因为……那样我便能跟你更近一点儿，或许互相之间都不必言语，便能自然而然地心有灵犀……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林茂和有些懵了——这，算是表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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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星空璀璨，下头是青瓦白墙的古街，街道上人来人往，小摊上的美食冒着热腾腾的蒸气，连着清爽的晚风一起，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交织出一幅热闹的冬夜图景。

林茂和紧紧地抱着胳膊，心想妖真不愧是妖呢，连约会都选在屋顶这么奇葩的地方。也真亏她想得出来，这大冬天的晚上愣是要坐在屋顶看什么星星，连文艺片里都不敢这么演——人家至少会选个月明风清的盛夏之夜……

林茂和冻得直搓手，不时往手上哈几口气，却忽然听得谷悦心发话了：“茂和，你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啊？以后？什么以后？”林茂和只觉得自己快要冻傻了，也懒得思考，索性直接问了。

“虽然有点儿遥远——但在战胜丹朱之后，四界会复归平静。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作为妖在人界活动，就不再正当了。”谷悦心说，向着林茂和缓缓偏过头来，“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等一切终成定局之后，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虽然还没到爱得死去活来的地步，可如果哪天真见不到谷悦心了，那他怕是还真会舍不得。

于是，林茂和有些焦虑了：“这结局是无法改变的吗？”

“我不能预知未来的事情。但是，就四界目前的规则来说，恐怕是这样。”谷悦心说，“不过……还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你变成妖……或者，我变成人。”

林茂和沉默片刻，说：“咱们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吗？”

谷悦心点点头：“好。”

在片刻的安静过后，林茂和又问：“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妖怪追求过你吗？”

谷悦心被问得有些懵：“怎么样算是被追求了？”

“嗯……就是经常关心你、问候你，把你的事情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甚至为你丢了命也不会觉得可惜。”

“这样就算追求了吗？”

“是呀。”

“那这样算是喜欢吗？”

“算啊，当然算。”

“那这样说来，你也在追求我，在喜欢我，对不对？”

“咳！我在问你问题呢！”

“可我不关心那个问题。”

“我关心！”

“为什么？”

“就觉得……咱俩处了这么久，我好像还不是很了解你。”

“妖怪之间的爱情，和你们人类的不一样。”谷悦心笑着说。

“有什么不一样？”

“来得直接。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话怎么说？”

“就比如，一个妖怪来到我跟前，对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我要是看得上他，那我们就在一起了；要是看不上，他立马就会掉头去找别人。对我们妖怪来说，不存在‘追求’这个过程。”

“不会吧？那也太无趣了。”

“没办法，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其实在妖界，我们都看不上谈了恋爱的妖怪——因为毕竟只有弱者才会找人抱团。在妖界，独来独往是最安全的。但是呢，却有许多妖怪都爱和人类谈恋爱的。”

“不会吧？！为什么？”

“因为人类的爱情有趣呀。”谷悦心嫣然一笑，“人类有那么多百转千回的爱情，甜蜜的、背叛的、因爱生恨的，昔日的恋人也会成为仇人，各种故事多得能成书，虽然难以理解，却真的很有趣呀。”

“怎么……你们妖的爱情难道不一样吗？”

“对于一个妖怪来说，这辈子决定爱谁，那就是谁了。所有的妖怪都讨厌别离。我们喜欢长久，甚至于永恒的东西。”谷悦心说，眼眸在星空下闪烁着明亮的光，“就好像我最喜欢看星星，因为星空代表着永恒。而‘永恒’对我来说，是这个世上最美的词语。”

林茂和呆呆地看着谷悦心，一时竟有些看痴了——他只觉得在恍惚中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在她还是酒吧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漂亮头牌的时候。

不是吗？

这正是他恋上她的起点啊。

“悦心。”

“怎么了？”

“我好像很久没听你唱过歌了。今晚星空这么美，来一曲助助兴好不好？”

“好啊。我可是每天都有在练嗓子呢。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你唱的都好听。”

谷悦心的脸颊上悄然蹿上一抹红，片刻的停顿过后，她便开始歌唱起来，动听的歌声比藏在罐子里的蜂蜜还要甜。

林茂和闭了眼陶醉地听着，只觉得身上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在谷悦心优美的歌声中，在淡淡的星光下，他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永恒”的含义。

*

适逢这几日档案室空闲，若是搁在平日，林茂和一定会看看书练练笔什么的，可现在，他心上却有了更重要的事要去挂虑，也只得把自己的爱好暂且搁置了。

第一次读《乾坤如意经》的时候，林茂和并没怎么多想，甚至都没觉得它有多么艰深，可后来经初云师父那么一提，他才意识到那上头用的竟是春秋时期的大篆。

当初自己怎么就看懂了呢？

先前他也没发觉自己有无师自通读懂大篆的能力啊，要不然在高考的试卷上用大篆写上那么一篇作文，那没准，他的人生轨迹能整个都改变了。

林茂和捧着《乾坤如意经》漫不经心地读着，只觉这疑惑梗得他心里难受。而鹤仙说，所有的玄机都藏在这本书里，可要从何处参起，他却依然没有头绪。

就在他犯苦恼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滴”的一声，跟着谷悦心便推门进来了。

“哟，今天来得挺早啊。不睡懒觉了？”林茂和望着谷悦心的眼睛，淡淡地揶揄道。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呆着无聊。”谷悦心把手上提的包随手一放，这才发现林茂和正在研究那本书，便顺口问，“怎么样啊？有头绪了吗？”

“没有……”林茂和苦恼地说，“我已经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了，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样的感觉了……根据鹤仙的说法，师父是为了我才特意编的这本秘籍，可现在我却一头雾水……读它的时候，我就觉得即便能读懂所有的字，可拼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却不知道了。更可气的是，我连师父长什么样也不记得了——倘使他老人家知道，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吧……”

谷悦心静静地听着林茂和说，安慰道：“怎么会呢，你毕竟先前是被消去了记忆呀，这件事不能怪你。或许是因为契机还没到吧？像当时你身处危机，不是一下就读懂了，还在瞬间修成了‘元清之气’？所以……也许等恰当的时机到了，一切就突然通了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