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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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没有立时应答，只是悠悠地走进来，而待她的面孔从书柜后头现出来的时候，严主任讶异得连眼睛都睁圆了。

“哎呀！陈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严主任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挪了把椅子引来人坐下，“在新单位那边还好吗？我们可都挂念着您呢！”

陈桀一笑，笑得是深不可测：“劳烦你们挂念。工作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离开这儿之后，和大家见面的机会便少了，有时候总感觉呀……这心里头空落落的。”

“瞧您说的！有空就可以回来转转，我们都很欢迎呢！”严主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要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您也尽管吩咐！大家都是从前的战友嘛！”

陈桀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是欣慰：“实不相瞒，我这回来，还真是有件事儿想要拜托。”

严主任的表情僵了一秒，可很快便因着出众的业务能力再度活络起来：“嗨，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帮！”

其实先前她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成想还真有委托——严主任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陈桀可别提什么让她太为难的要求才好。

“事情是这样的……”陈桀悠悠地说，“我有个弟媳，叫沈憧。这孩子呢，最近刚生完二胎，身子骨弱，我们也舍不得她在外头吃苦受累……我呢，就想借我这个面子，在这里给她求个清闲点的岗位。人啊，总不能老窝在家里，否则日子久了，可是要废掉的。”

“是呢是呢……”严主任笑盈盈的，把眼珠子转了一转，“不过，我们单位清闲的岗位还真挺少啊……也不知道哪个岗位会适合她……那孩子有什么特长吗？”

陈桀笑了笑，把右手搭在左手上，是笑而不语。

严主任只觉一时猜不着这是什么意思，便试探着问：“那孩子会写材料吗？”

陈桀继续笑而不语。

“办公软件应用熟练吗？”

笑而不语。

“会处理图片什么的吗？”

笑而不语。

“会用扫描仪吗？”

笑而不语。

严主任会意了——这就是个废柴啊，想吃面子来这儿混日子吃空饷的，她将身子往椅背上贴了贴，不好表露自己的情绪，只好笑着问道：“能正常在岗吗？”

“她有两个孩子……”

严主任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

“档案室这岗位如何？”片刻过后，严主任问道。

陈桀往前探了探身子，似是来了兴趣。

*

一轮明月高悬，在山谷间投下银白色的光亮。天气本就寒冷，这没有温度的光更是使得这寂静的山谷寒上加寒，仿佛只是靠近一点儿，便能叫人禁不住打起冷颤来。

冷冽的月光下，一个高瘦的身影靠在岩壁上，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一脸的轻慢加不耐烦。

“隗啸出去都多久了，说好了一会儿就回来，可怎么到现在了还没一点儿动静，该不会是叫野狼给吃了吧？”瘦高个把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嚼着，一脸嘲讽的神情。

“住口，顾槐！”傅东——一个体形稍胖，生着圆脸的男人厉声喝道，“隗啸可是出去替大家找吃的去了，你知道的，现在累渊谷到处都是丹朱的人，先前不就是因为有太多弟兄送了命，大伙儿才合计出这方法来的吗？你要再这么说风凉话，不如就自己出去找吃的，别浪费了隗啸拼死带回来的食物！”

顾槐自知理亏，只得乖乖闭了嘴。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因着不服气道：“可为什么我们就得这么像做贼似的躲在游灵谷？我们犯了什么错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都说了，现在整个累渊谷都遍布着丹朱的势力，如果贸然在外头行动，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条！”傅东皱眉道。

“就因为这样，我们就得在游灵谷做缩头乌龟？这也就是老大不在——他要是在，却看到我们现今这副孬样，还不得活活给气死？”顾槐依旧一脸不服气。

“不，老大不会的。而且，如果老大在，他自会有办法带我们走出这片黑暗的。”傅东说，表情愈发严肃了。

“呵，你可真是童话。”顾槐依旧一脸轻蔑，“都已经两千多年过去了，老大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再说，以老大的性格，他若是活着，断断不可能丢下我们这帮弟兄不管。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老大他……一定早就不在了！”

“住口！”傅东怒道，“说什么混账话！”

“那你说啊，如果老大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来？我就不相信他在外头会没听到一点儿风声。若他早已知道弟兄们现今过着这样凄惨的生活，却还能依旧顾自潇洒，那他还有资格当我们的老大吗？”

傅东上前一步揪住顾槐的领子，目露凶光：“我不许你再多说一句老大的坏话，否则——”

顾槐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淡淡地一挑眉道：“咋的？你不服气了？来干一架？”

双方的脸上都现出了凶狠的表情，眼见着就要开打，在场的其他人正欲上前劝架，却忽然听得洞口似是有响动。

“是隗啸！”有人兴奋地喊，“一定是隗啸带食物回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兴高采烈地朝着洞口蜂拥而去，一阵嘈杂登时盈满了整个洞穴。

而这边的两个人依旧保持着准备干架的姿势。

“顾槐，我看你不爽很久了。”傅东斜眼道。

“彼此彼此。”顾槐语气淡淡，眼神里却闪烁着同样的不屑。

就在他们预备开打的时候，却听得空气骤然安静下来，甚至有人因着兴奋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顾槐与傅东带着些许疑惑望向洞口，却几乎是在同一瞬傻了眼。

隗啸手里提着丰盛的食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多。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他的身旁，正立着一个穿黑色毛呢外套，一脸气定神闲的清瘦少年。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的眼神看起来比破晓前的夜空还要来得深邃。

“老……老大……”傅东几乎都结巴了——因着极度的震惊，他在不觉间放松了扯着顾槐领子的力道。

顾槐亦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江自流缓缓地步下台阶，用心疼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因着悲痛而变得有些沙哑：“我不在的日子里，大家过得……可还好吗？”

可话才刚出口，他便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呢——所有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

听到他的问话，众人纷纷低下脑袋，像是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洞穴里才响起傅东激扬的声音：“好……好着呢！只要老大回来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似是因着受到了这情绪的感染，众人纷纷向着江自流围聚过来，眼里跃动着晶莹的泪光。

江自流从口袋里抽出手，摸了摸离得最近的一个男孩儿的脑袋，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大家，让大家受苦了……这些年丹朱让大家伙儿吃的苦，我江自流一定会带领弟兄们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说罢，他转身走出洞穴，来到外头地势最高处，又转过身来，望着已然在他的身后聚集的兄弟们。

“丹朱盘踞累渊谷，害我火流洞的弟兄们流离失所，终日过着漂泊不定、担惊受怕的生活。而我火流洞原是累渊谷最耀眼的神话，如今被人这般侮辱凌虐，我江自流断然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我江自流回来了，便在这儿立个誓——我江自流定要带着弟兄们灭灭那丹朱的威风，叫他像耗子般退居累渊谷最为阴暗的角落，再也不敢打我火流洞的主意！”

说罢，江自流迎着月光低下脑袋，慢慢地现出了原形。

它昂起头，发出狼嚎一般的声音，绵长的嗥叫震彻山谷，在其间漾起阵阵回音。

跟在江自流身后的一众边牧见状，也纷纷显出原形，迎着月光嚎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好像一曲月光下的变奏交响乐。

银白色的月光下，一群边牧就这么迎着寒冷的晚风诉说着这积压了两千多年的哀怨与不满，场面颇为壮观，只怕是丹朱见了，也要因着惧怕而打上一个小小的颤儿。

*

这天，林茂和与谷悦心结伴上班。

经过几天的休息，林茂和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和正常人一样蹦蹦跳跳了。

而今天，当他迎着清晨的阳光，在上班路上牵着谷悦心的手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这人生似乎也挺美好的。

冬天的气温低，谷悦心的小手冻得冰凉，林茂和不自觉地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搓着，希望能帮她暖和起来。

谷悦心把脑袋靠在林茂和身上，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就好像一只依人的小鸟。

林茂和搂住谷悦心的肩，正迎上了她水一样温柔的目光，两人不觉间竟一同脸红了。

“茂和，我好想就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谷悦心依偎在林茂和怀里，声音温温柔柔的。

“只要你不离开，我们就能一直这样在一起的。”林茂和说，轻轻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我好像……渐渐地适应了人间这边的生活……有时候，我会觉得有点儿可惜，没能参与你先前的人生。”谷悦心喃喃地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惆怅。

“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不觉间已是到了单位门口，两人重又恢复了客套的距离。迎着轻纱般的阳光刷过门禁卡，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单位的大门。

*

一进档案室便被一堆杂务包围，这些日子归档的案件多，即便前些天谷悦心已经包揽了所有的活，可单单凭她一个人，还是没法处理掉所有的卷宗。

林茂和望着地上一堆堆的卷宗，禁不住扶额叹气道：“看来接下来一阵子又有得忙了啊。”

谷悦心点点头，坐到电脑前边正准备录数据，却忽然听得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

这手机是她不久前为工作方便买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总算是能顺利上手了。

她瞥了一眼手机，对林茂和说：“严主任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