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林茂和连忙上前，但待他真的在二人身旁立定，才发觉眼前的局面简直像打翻的沙盘般无处下手——过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站在了谷悦心的身旁，迎向林玉凡的目光，笑得一脸不自然：“妈，这我女朋友。”

林玉凡的目光立时挪到谷悦心身上，那神情，简直就像正身处捉奸现场似的，引得谷悦心都觉着身上快要被她看得掉下一层皮了。

林玉凡绕着两人走了一圈，毫不客气地拍掉林茂和搭在谷悦心肩膀上的手，又把他推到一边儿去，这才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问谷悦心：“姑娘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五。”谷悦心随口胡诌了个年龄——真要报实际年龄，估计不是要被林茂和的妈妈给当成神经病，就是要把林茂和的妈妈给吓得晕过去，再送到医院急救。

“哦……二十五呀……挺好，正好比咱们茂和小一岁。”林玉凡依旧笑得和蔼可亲，“姑娘叫什么名字？”

“谷……谷悦心……”

“悦心啊……这名字好，听着就很喜庆，正好能冲冲咱们茂和那倒霉到家的运气。”

谷悦心笑得有点儿脸僵，禁不住在心里头暗想道：“阿姨，您儿子真是亲生的么？”

“悦心啊，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林玉凡问。

谷悦心正心虚，没成想林茂和一下抢过了话头：“在流音琴行呢。她在那儿当钢琴老师。”

“哦……钢琴老师呀，那一定是从很不错的音乐学院毕业的吧。”

“可不嘛！她是从天城音乐学院毕业的！”

林玉凡收住话头，向着林茂和投来凌厉的目光：“我跟你说话了吗？我这儿跟悦心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林茂和悻悻地住了口，冲谷悦心挤眉弄眼，那意思是说：“我可帮你把最难的问题都给答了，你该感谢我吧？”

可谷悦心只是尴尬地笑着，这会儿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这绝对是亲妈和亲儿子，连对话走向都和先前预演的一模一样……”

可她没来得及走神太久，林玉凡接下来的话很快将她重又拉回现实来：“这早饭是你帮茂和做的吗？”

“嗯……今天正好我没轮到排班，就顺便来看看他。”也不知是从哪儿得到的灵感，谷悦心竟很是顺利地把话给接了下去。

“也难为你了，这么关照茂和。”

“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嘛。茂和平时也很关照我的。”

“真是好孩子。”林玉凡颇为赞许地冲谷悦心点了点头，又走到了林茂和的跟前，“茂和，你跟我来一下。妈有话要跟你说。”

林茂和冲谷悦心挤挤眼睛，意思是让她放心，接着便一溜小跑跟在了林玉凡的身后。

而谷悦心呢，则像虚脱一般瘫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大脑简直是一片混乱，却依然不舍得从他们身上挪开视线，直到他们的身影在房间的拐角处消失，再也无法看见。

*

进到房间里头，林玉凡还是不放心，又偷偷往外探了探脑袋，确定谷悦心没有跟过来，才复又转向林茂和问道：“你们……同居了？”

林茂和自然明白母亲这话指的是哪种意思，一时差点儿没背过去，咳嗽了好几下才勉强顺上气：“妈，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我看她一大早就在给你做饭来着……”

“那是她今天碰巧来我家玩嘛……”

“来玩能这么早来？”

“人家生活习惯好呀……您看，我这不也是受了她的影响，这才能早早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吗？为了能早早起来迎接客人，我也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生物钟啊……”林茂和冲林玉凡挤挤眼，“妈，我们是很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而且现在关系还非常纯洁。悦心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姑娘。”

林玉凡没接话，只是顾自沉默着。

就在林茂和想要扯些什么来打破这略略显得有些尴尬的安静时，林玉凡突然开口了：“茂和，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如果放在从前，林茂和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可是这会儿，看见母亲脸上现出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情，他就像怀疑这里头藏着什么陷阱一样，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朗声答道：“妈，我想……我是喜欢她的。但我们交往的时间还不长，所以……以后到底能一起走多远，这恐怕还得看缘分。不过，我能肯定的是，我很在乎悦心，她也很在乎我。”

林玉凡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可当她与林茂和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却又像是有所触动般将目光转向了别处，抱起胳膊叹了口气道：“行。妈知道了。既然已经这么打算了，那就好好跟人家姑娘相处，别又跟从前一样，把自己的生活给搅得一团糟。”

“放心啦，妈。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生活啊。”林茂和冲林玉凡笑笑，“啊，对了，您吃早饭了吗？要不然和我们一起吧？”

“不用。妈本来就是顺道来看看你。一会儿妈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有空多看书，抓紧时间准备公务员的考试。”

“嗯……”

“诶我说，怎么一提到准备考试你就这态度？现在也是谈恋爱预备结婚的人了，你难道不该找个好工作好给人家姑娘安全感吗？”

“是……我心里有数……”

林茂和搭着林玉凡的肩膀预备把她慢慢送到门口，却冷不防地撞上了一直在客厅等候的谷悦心，屋里的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阿姨，您要走了啊？”谷悦心笑着迎上前来，“不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吗？”

“谢谢悦心，阿姨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再来尝尝你的手艺。”林玉凡笑着握了握谷悦心的手，“茂和这孩子，有时候笨手笨脚的，还粗神经，还要麻烦你多关照他了。”

“哪里……茂和他很厉害的，一直都把生活打点得井井有条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关照我多一些呢。”

“难得你能这么欣赏他……有空也来阿姨家坐坐啊。”

“好嘞，阿姨。我有空的时候就去。”

“妈，我送送您？”

“不用。赶紧把早饭吃了，有空多看公务员考试的书！”

于是，林茂和与谷悦心就这么并排目送着林玉凡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彼此对视一眼，却在不经意间发觉，气氛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有些微妙。

“你好讨厌，不过才认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搞得人家的未来像是永远和你绑定在一起了似的。”谷悦心轻轻地在林茂和胸口捶了一拳，脸颊上染了红晕。

“瞧你说的，你先前不是说妖精一旦看上了谁，就是谁了吗？既然你已经看上了我，那不就意味着咱俩的未来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被绑定在一起了吗？”林茂和望着谷悦心的眼睛，就像是想要借此看进她的内心深处似的。

“你真坏。总是这么油嘴滑舌的。”

“你们女生不就喜欢油嘴滑舌的男生吗？”

“谁说的？我虽然不知道人界的女孩子怎么想，但作为一个妖精，我看中的，不过只有那一颗真心而已。”

“悦心，你应该知道的。我其实并不很懂该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就拿昨天在奶吧里那件事来说吧，我不是说错了话吗？可就算是这样笨拙的我，说出的话却依旧能把你打动——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啊，你还好意思提昨天的事！别以为一颗奶油布丁就能收买我了！”

“好了好了，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一会儿出去逛街吧？”

“好呀好呀！啊，糟糕，一没留神都这个点了，你赶紧去吃早饭吧！再不吃真要凉透了！”

“好嘞好嘞。”

大门轻轻关上，早晨的阳光沿着走廊的窗户漫进来，裹挟来春日的融融暖意。阳光像是顽皮的孩子，在地面上胡乱描画一通后，一转身便与自窗口溜进的微风撞了个满怀，相互打闹着、嬉笑着，渐渐模糊在了窗外湛蓝的晴空里。

*

阳光暖融融的，扑到脸上的微风也暖融融的。

林玉凡沿着街边的人行道缓步走着，不知怎的便想起那一年，想起林茂和与程妙当年成婚的日子似是定在一个秋天。而婚礼之后的第二天，她也是沿着这条人行道慢慢走着，暗自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儿子竟也拥有了自己的家庭，算是成长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只不过那时，这条路上落满了秋叶，浓郁的深秋味道让人禁不住泛起感伤的心绪。可是而今，整条街的行道树都在抽着新芽，举目远望，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会不会是某种暗示呢？

方才，她本想问儿子，对方家里是做什么的，经济情况又如何，有没有兄弟姐妹，可她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当初林茂和与程妙结婚，其实她的心里还是蛮中意的。虽说她家的经济条件或许综合来说比不上自己家，可差距也不会太大。但是，自他俩成婚之后，她的确是很少能再在儿子的脸上看见笑容，而要像今日这般灿烂，更加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儿。

她一直没太过问小两口的事情，只觉得过多插足孩子们的婚姻总归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对于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感情究竟如何，她其实也算不上太清楚。

当时看着他们结婚，她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到了该要结婚的年龄就得结婚。身边的人，还有他们的孩子，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也没见谁过得不好呀。

可是，当她今天撞见儿子和这个叫作“谷悦心”的陌生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的想法，却彻底地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