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那我不发了？”林茂和忍不住逗她。

“干吗呀？发，快点发！”谷悦心使劲地晃着林茂和的胳膊，“你不知道对于女孩子来说，情话是永远也听不腻的吗？尤其是从喜欢的人手里敲出来，哪怕再怎么肉麻，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好，好。”

林茂和按下发送键，看着谷悦心随之现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一时心里也跟着起了小小的波澜。

他放下手机，用胳臂环住她娇小的身子，又把下巴颏儿枕在了她的头顶，感受着她的体温随着这亲密的接触传递过来，忽然就感觉那么安心，那么幸福。

情侣之间能做的事儿还有很多，但交往过程中最为美好的阶段就是这朦胧的暧昧期了，因此林茂和也不急着往前推进度，只希望目前的这一段能够延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至于那些更亲密的事儿，就放到以后再做吧。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不是么？

*

临睡前，林茂和进浴室冲了个澡。从淋浴房出来，见镜面已被水雾蒸得模糊，他便伸手擦出一小块清晰地方，看自己的面容在其上清楚地映了出来。

很好，再也不似上班时那般形容枯槁、全无生气了——像这样充满朝气的状态，就是让他一天欣赏上二十次，他也不会嫌多。

希望新年过后，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

林茂和对着镜子笑了笑，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自打进门那一瞬起，自己好像……就遗忘了什么？

他用毛巾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了睡衣懒乎乎地进了房间，灭了灯在床上躺平，在闭了眼的那一瞬才猛然惊坐而起，终于想起自己遗忘的是什么了——

“那个电灯泡！”林茂和一下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了外套便开始满屋子搜寻起明言来。

按说对方不过只是个鬼，哪怕生得一副小孩儿模样，也不大可能被人贩子给拐走，可这一下找不见他了，林茂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于是，他就这么找啊找啊，从卧室寻到厨房，又从厨房摸到储藏室，最后终于在书房的角落里发现了明言。

月光透过窗户溜进来，把地面映成一片银白，像是铺了一层蜡。

外头的鞭炮声依旧热闹，大街上不时传来小孩儿的欢呼与尖叫，可明言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那么顾自缩在墙角，仿佛为什么事儿着了迷，一点儿也不为这热烈的新年气氛所动。

林茂和开了灯，明言便立时回过头来——二人的目光就这么相遇了。

“大过年的，不看晚会也不来找我们玩儿，就这么一个人躲角落里头，这是在干啥呢？”林茂和问，将身子斜倚在门框上。

“你不是把我看成电灯泡么？”明言狡黠地一笑，牙齿在灯光照映下显得雪白雪白的。

“不会吧？我可不记得我有把这话给说出口过……”林茂和紧张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认自己的确没开口说过这话，这才把声音敞亮道，“胡说什么呢，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是吗？那可能是我多心了。”明言说着便回过头去，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里捧着的那东西上。

“我说，小孩子就该早睡早起，熬夜对身体可不好……”林茂和边说边向明言走去，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他冷冷的目光，竟吓得一下僵在了原地，舌头像打了结似的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我又不是人，你听说过哪只鬼晚上需要睡觉的？鬼魂晚上出来活动才是正常的吧？”明言简直恨不得冲林茂和翻白眼。

“对……对不起……”林茂和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尴尬，“我这不是第一次见鬼嘛，还不知道该怎么和鬼魂相处……”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看清明言手上捧着的是一本书——借着月光，他认出那本书正是他小时候最爱读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大过年的看侦探小说？”林茂和表面上像是揶揄，可心里却挺高兴的。这本书他以前放假的时候天天看——白天看，晚上看，爸妈不在家废寝忘食地看，爸妈在家便偷偷摸摸地看。那时候也没想其它的，就觉得这故事真是精彩，故事里的福尔摩斯好厉害，还想着自己以后长大了也要做福尔摩斯那么聪明、勇敢的人，伸张正义，过上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全套的《福尔摩斯》呢。”明言说，眼里似是闪着光，“我好喜欢这儿啊，有这么多书可以看，就像我先前的家一样……”

可说到这儿，明言似是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眼神一下黯淡，起身默默把书搁回了书架，又走到窗前对着外头望了一会儿，才转向林茂和声音沉沉地说：“你快睡吧，天很快就要亮了。”

林茂和自然不会没觉察出明言的情绪变化，可是经他这么一说，却也确是感到困得不行，便也只能打着呵欠道：“好，那我就去休息了。你……你要不休息的话，就自己找点儿什么东西消遣吧。晚安。”

说罢，他果真呵欠连天地进了卧室，把房门关上了。

明言上了窗台，望着外头牡丹花一样绽放的焰火，忽然就感觉有些落寞。

作为一只鬼，他见过无数次天亮的样子——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天亮意味着新一天的开始；可对于鬼来说，却意味着又要被迫寻找栖身之处了。

当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你的时候，无论你以怎样的状态存在，都是多余。

*

微光沿着窗户漫进，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铺陈开来，像是在地面凝结的霜，又好像午夜时分寂寞的月光。

数不清自己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多少天了，但冥汐没有感到焦躁也没有感到哀伤——反正日子到哪儿都是一样过，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他虽然是冥界之王，但只要消失的时间足够久，冥界也自会达到新的平衡。

这便是他冥汐的世界观。

“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担心再多也没用。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到底敌不过命运冥冥之中的定数。”冥汐笑着自言自语道，从石椅上起了身。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除了自己的心跳再没有旁的声音，安静到让他怀疑，是不是就算自个儿偷偷溜走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牢门处结着一把铁锁，做工简陋，似乎随便一撬便能开掉似的。

冥汐把手贴近牢门，可才刚触到铁条，便见一道金光闪过，而再看自己方才伸出的那只手，只见皮肉已经通红，甚至还有几处被灼得裂了口。

“抓我来这儿的人是个高手……”冥汐在心里暗暗地想，“这结界定是特意为我而设，强大到足以让对方安心，甚至于不留一兵一卒……”

正出神，不远处似有脚步声，冥汐一下绷紧了神经，屏息静气地望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来人很快自黑暗中现身——借着微弱的光，冥汐辨得那正是那日将他抓来此处的男人，而今天他的身边也和那天一样，紧紧跟随着一个面容娇俏、身姿窈窕的性感女郎。

二人很快行至冥汐跟前，在牢门前立定。

“把你关在这儿有些委屈你了。”男人笑道，“但我希望你能体谅。毕竟，把冥界之王关在太过招摇的地方，可是会为我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呢。”

“你是谁？”但冥汐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这般顾自发问道，“有着这样强的实力，按说不该在四界完全没一点儿水花才是。”

“正因为我在四界寻不得自己满意的位置，才想借新近四界再度相通的时机大干一场，好登上我本应属于的高度。”男人说。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见对方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冥汐只能主动发问了。

“丹朱。”男人回答。

冥汐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可又不是很确定。

“当阶层开始固化，就会有许多没有能力的白痴霸占着本该属于别人的位置，借着前人的福荫过着醉生梦死、声色犬马的糜烂生活。”丹朱说着，微微侧过身来，自窗棂洒下的微光衬得他一向严肃的面庞愈发轮廓分明，“四界亟需一场变革，一场彻底的清洗，好让这些没有本事的草包从那些本应不属于他们的高位栽下来，为有才能的人让道。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能进步，才能迎来更灿烂的文明。要我说，整个世界的秩序，就该像累渊谷那样，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世界应当属于强者，而不该为那些腐烂的草包所据。”

冥汐有些发愣——丹朱的话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东西，一些他虽然看不顺眼，却依旧无力改变的东西。

为了冥界的稳定，他早早地便放弃了一些自己先前曾经疯狂追逐，而后却逐渐冷淡的东西。当一个人居于高位，向下俯瞰的时候，或许底下的生灵不过都只是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冰冷的小数点，可若是决策者愿意参与到这些小数点的生活中去，真切地感受一下其间的烟火气与丝丝的温情，才会真正懂得“和平”、“幸福”有多么可贵。

那是金钱与权位都无法置换的宝藏。

“一个人不管爬上怎样的高位，若是意识不到自身的渺小，只顾着自我膨胀，那么下场一定是很凄惨的。”冥汐说，“若没有足够的精神修为，爬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丹朱哈哈大笑了一阵，将目光转向冥汐，道：“不管在哪一界，是不是只要登上了王的位置，便会自然而然地满口大道理，虚伪得叫人反胃？”

冥汐也笑，可笑意中的淡定不改：“我只是因为欣赏你，才提出这样的忠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