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事实上在被拖进办公室前，我还在思考突然得个急病的几率有多高。明知道不可能，但人嘛，总在某些紧要关头临阵脱逃，正常反应而已。

更何况这种再次脱离我原有认知的事所带来的冲击力也让我不想毫无准备地去面对那个男人。

佩特拉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她耗费半小时才摸到地处偏僻的我。看她一脸正经还带些骄傲地把我拖进那个低气压办公室时，我想的却是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这么抵触此次任命的原因了，如果这几年没什么变化……

我的死亡日期就会被定在三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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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礼道歉是上上策，办公室里那几位原本背对着我们站的人在看到我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将队列往旁边靠了靠，给佩特拉和我空出了站位的同时，也干脆利落地把桌后那位已经把‘你最好有合理理由向我解释’几个字标在头顶的长官的黑脸显露了出来。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总而言之先道歉，于是我90°弯腰完成了这辈子我觉得最完美的鞠躬，

“对不起，我迟到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我这也是算事出有因。

神色渐缓的利威尔哼了一声后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稍微探身把桌上剩余的两份材料推了过来。佩特拉眼疾手快帮我一起拿了过来，我粗略拿着翻了翻，这是一份依据自我分析又结合团里平常的训练而拟定出来的利威尔班的特训计划，开始时间就在明天。

等我们两个人短时间过了一遍流程后把视线移回他身上时，他才定神重新开口。

“刚才在等某个家伙过来报到的时候，我跟其他四个人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说着他又瞥我一眼，“既然现在人员全部到齐了，我就再说一遍。这个班的成立意味着今后不管是壁外调查还是日常训练都会比其他班级还要严格，执行任务危险程度相对也会更高……如果现在有不能接受的家伙，跟我坦白说退出倒还来得及。今天出了这个门后，全部给我做好应该做好的觉悟。”

“……”

我和佩特拉对视一眼，只见她肩膀微微颤抖，眼神中迸发出的光真是耀眼夺目，她利落地将右拳置于心脏处行了军礼，声音也铿锵有力，“利威尔兵长，能够加入这个班是我的荣幸，以后还请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再次受到感染，其他四人也再次献上了自己的决心。

但是……这就让我这个还没回神的人跟你们显得格格不入好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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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注定是要被留办公室挨训的人。

利威尔放在桌面上的右手食指轻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我的胆子上，此时此景我久违的回想起了训练兵时被叫到教官办公室罚站的场景，于是我举手，“要不听听我苍白无力的解释吧。”

随着呼吸的节奏，他沉着声音看着我说，“好，我就姑且先听听你所谓的苍白无力的解释。”

“额……其实也不复杂，就是人太多，所以没去看名单。”我低头没敢看他，站的太直又心里紧张让我现在两腿有点发木，我听到他手指点桌的声音停止，随之是椅子后退的摩擦和军靴敲地的声音。

第一个念头：我不会是要挨踹了吧。

但旋即又被否认，利威尔再怎么样也从来没对女性实行过暴力，这点我不用怀疑。然后自信满满的脑袋就被敲了，他拿着一份文件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不轻不重的点着我的脑门三下。

“这种理由真是让人看不过眼啊，呐，艾丽娅，你这脑子该说是迟钝，还是心大呢……就不说埃尔文做出的提拔，我给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吧。你这家伙居然连这点领悟力都没有吗？还真是让我吃惊啊。”期间他反问的音调上挑，听得我后脑勺一阵发凉，我就是再喜欢他的声音，也不代表愿意听着批评来欣赏。

大概是距离有点近，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离我不过半臂的距离，于是我专注地盯了他一会，试图从他脸上表情推敲出来他所说的提示点，但不知道为何他抿着唇反倒退开了一点距离。

左手握拳击中右手掌心发出一声响，我了然到了一点后反问他：“你该不会是说这次演练中团长对我的安排就是提示吧？我就说他怎么突然给我塞了个职位呢，还恰好分到我手里的正是你看中的其中两人……还有就是，散会之后我还问你班级会有几个人……”我又掰着手指算了算，“一二三四……啊，你没把自己加进去啊，我还以为是加上你五个人。”

说对了一半，只不过恐怕她暂时不会知道，他确实费了点劲才从埃尔文手里要过来这个没自觉的女人。但她这样说是有一点违和的，人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头至尾她根本没把自己作为选项放进去……就好像已经默认他会选谁了一样，这点就足够违和了。

利威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无法直接言说。

毕竟完全可以以她毫无自觉作为理由，更何况作为埃尔文的副手之一，她经手的人员文件可能比他都多。

自顾自帮忙找好理由的利威尔斜靠到自己的办公桌边上，把刚才用来敲头的文件递了过来。

他看着那份文件交到我手里后，抬起眼感叹着我的坚持，“不得不说你还挺有毅力的，真亏了你每周都记得上交这种计划书——所以，这份文件我觉得你还是自己看看比较好。”

打开文件，鲜红印章上的驳回二字映到眼底，我毫不意外的继续展开文件翻到最后，利威尔说的没错，还真有不同，因为结尾那里多了句手写评价：计划具现偏难，建议细节更改。

不确定似的我抬头看了看利威尔，又看了看文件，指着那处手写位置。

“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认真看大家的计划书了！”有变化就是意味着有人愿意重视了，我笑着在原地蹦跶了两下，把文件一夹，“这勉强算是个好兆头啊，我就说坚持肯定有戏嘛~”

利威尔没拦着我有些失态的动作，他眼神平静看我洋溢起来的傻笑，但微小勾起了嘴角的弧度，开口直击着某些他一向看不惯的官员，“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现在开心的事，上面的驳回也不是白盖的。不过那帮蠢猪里还能有几个带着眼睛的人也挺不容易的，回头你把这份文件交给研发班的人，或许还能让他们对上面那帮许久不用的脑子上寄点希望。”

我点头，表示他说的极有道理。

旋即他话锋一转，指了指我手上另一份训练计划，“另外明天训练晨跑你加跑五圈，作为今天迟到的惩罚，有意见吗？”

“……不敢有意见。”虽然刚才难得的好心情瞬间已经被浇灭，我挠头道：“这次迟到确实是我的错，你就是罚我10圈我都没意见。”他挑眉，“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这个提议倒也不是不行。”

我内心啐了一声，保持表面微笑，“别了，5圈就挺好的！正好我很喜欢5这个数字，明天我一定以及肯定按时到达训练场！”生怕他下一句继续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我捏着手里一摞纸慢慢向门口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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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下次出墙会以新作战班级的身份出场，利威尔训练起来完全没带手软的。

这做好心理准备，跟亲身体验还真是一种完全脱离的关系。

虽然不敢埋怨，但我还是分神瞧了一眼他。

就是这么一眼，偏偏乱了一下心神。

他只是抱手站在操练场边上，笔直的双腿被修身的制服裤子包裹住，纤细却结实的腰际贴合着皮带的束缚隐隐露出紧实肌肉的轮廓，而蓄势待发的锐利眼眸会因为太阳光的折射而流转波光，抿唇的动作压的血色更是褪去了一分。

那冷冽的恣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人的魅力有时候总是那样在不经意间的释放最为惊艳，绝非刻意的矫揉造作，而是最原始的由内而外经岁月打磨出来的光辉。

“真是该死的魅力。”

看脸的世界没救了。

我强制收回了目光，将第一次作为对手的埃尔德给掀翻在地，草草结束了格斗对战，不是吹，曾经就有正经训练功底傍身的我又有特殊buff加成，格斗技术全团都挑不出几个能打得过我的。

“不愧是艾丽娅前辈啊，受教了。”反观埃尔德自己动作利落的爬起来，虚心接受结果，看他正儿八经的态度倒让我心虚了一瞬。我总不能说不好意思刚才看男人看走神一时没收好力吧。

“你要是觉得刚才那一招还行，我回头可以教给你。”

“真的吗！？那就请多指教！”说着他再次摆开架势。

噢，很上道嘛~小伙子。

我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慢动作加讲解摔了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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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前，我还特地去找了一次那位终于脱离地下街掌控的老男人。

雷明顿在托罗斯特区给他找了一处不大不小的老房子，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了些，但胜在安静不受打扰。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在托罗斯特区安身，坐在布置单调的房子里，我看着他把还没整理好的箱子开启，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

“你明明知道这个区域未来不会安稳，为什么还要选择这里？”

他头也没回的拿出了几本老旧的书籍和一个木盒，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说道：

“很正常，只有站在历史见证最前沿，才能狠下心来赌一把。你这个活跃在巨人堆里的士兵应该比我更明白亲身体验才能带来的清醒认知吧~哦，瞧我都忘了，咱俩也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我抬起左手拂过胸口心脏处，“啊哈~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耳边聆听着那来自镇中心的循环往复的钟声。

“对了，科菲，我进利威尔班了。”语音落下的同时，钟声停止。

他停下整理的动作，回头瞅我，目光灼灼，“这还真是个不得了的消息。”然后他起身坐到了我旁边，微有些懒散的琥珀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总而言之从巨人方面入手肯定没毛病。另外，我进到这个班也挺好的，就算未来无法撼动世界钟摆的移动，我也可以在三年后作出足够的反击。”

我看着科菲，缓缓道：“我就不信我一个也保不下来。”

“倒也不用悲观，或许在你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改变呢~”他盘起一条腿垫在另一条腿下，放松下了神态，“要知道有些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展开才有意思。嘛~说起来我后天也要去报社工作了。”

“啧，你还真是不消停。”

“瞧你说的，我只是发挥余热罢了。不然你以为我在地下街都靠什么养活自己……文字就是我的命啊~”

“你也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送了命。”

触及到双方都不想提及的前辈子，我俩一致地陷入了沉默。实话实说，我在他别扭的指导熏陶下，自始至终都没能接受下这边世界的规则约束，就是拼出性命也会有所要继续坚持下去的执念。所以我明白并尊重他的选择，只是心中多少产生的不甘还是击溃了一角防线。

他一如既往的抬手拍着我的脑袋，手掌的温度沿着头皮传递到了眼眶，我深吸一口气又将莫名情绪压了下去，转了话题道：“这几年的士兵生活倒是让我掌握起来怎么反手管控幸运buff所带来的情绪被动管控了。你应该明白的吧，为了降低丧命风险就要保持冷静头脑，虽然这项技能让我偶尔会丧失自我调节的能力。”

他感叹一声，“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操控约束啊。”

“是啊，坦然接受反而更容易摸到规律。”我低头展开掌心，看着上面的清晰纹路，轻声道：“保持意志力很重要啊。希望这个buff加叠带来的感知巨人能力能继续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