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60、

“我跟在韩吉分队长身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里苦训呢年轻人——”

“话不能这么讲，你得适当拿出关爱后辈的行动来啊！”

妮法抵着我的手挣扎出声，澄亮的眼珠子斜盯着我举高的汤碗，“这样吧~打个商量咱俩一人一半。”

我皱眉，“不答应你我能喝一碗，答应你我少一半。你是不是当我傻？”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这又不是没剩了，人人都有份啦！”

韩吉握着大汤勺坐在一侧，写了十足无奈贴在脸上，不过也多了些骄傲意味，“还是说你们两个只是单纯觉得抢来的更好喝？”

我俩互看对方一眼，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你悟了吗？’几个字。

悟了悟了。

互相争抢得来的汤的确是比排队领到的更美味。

在旁已经就餐完毕的利威尔在简单拭过嘴后，先用一脸你真是没出息的表情盯了我几秒，然后转向韩吉发表了蹭饭感想，“喂，眼镜，我觉得你回去以后可以跟食堂那几个天天不把脑子用在做菜的家伙好好聊聊，好让他们清楚知道自己的差距。”

韩吉笑的无奈，“噢！难得听你夸我啊~利威尔！虽然是夸在了我业余活动上吧……好歹多看看我其他的可取之处啊，真是的……”

利威尔看回嘴巴塞得满满的我，调侃道：“我这个幼稚鬼副官已经拜倒在你手艺下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啧，艾丽娅，别那么没出息搞得好像逃荒来的难民一样……”

“是……”

损啊，真的损啊。

一夸二损啊……我捧着半碗汤捏了一把在旁偷笑的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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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被撕扯、糅合，从身旁欢跑过的稚童笑语到高耸城墙上镌刻风蚀的浮雕头像、转而化成湿热铁腥的血肉四溅泼洒到任意的角落，白细如沙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到那如玻璃珠般的眼眸中浑浊一片后又归于沉寂。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刀尖舔血，多余赤黑液体滴落至地面，与木板的纹路嵌合，被粗重呼吸扯开的喑哑声音最后集成一声尖锐哭嚎。

“带我离开啊——”

睁眼，眼前的灰雾缭绕竟给我一种不切实际的虚空感，可压在胸口的胳膊所带来的重量又让我明白这是现实，我撇过头察看佩特拉睡相勉强算老实，就是无意识搭过来的胳膊成了我做噩梦的主因。

我放轻动作把她的手臂撤下去，撑着身子坐起来，捂着额头时才发觉到一脑门的冷汗，噩梦带来的余韵还在持续……

“……所以说啊……您倒是早点……休息……明天……分队长……”

“灵感……不能……你去睡……我马上……哎呀，啰嗦……”

被刻意压低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细碎脚步声传到跟前，我抬高视线看向来者，韩吉正好弯下身对准脑门弹了一下。

她说：“你瞧，不止我一个人还没睡~”

身旁的佩特拉有被动静弄醒的预兆，我只好对韩吉“嘘”了一声旋身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下去，整理好披风褶皱后，“别把我们班的人弄醒啊。”再抬眼时另外几个男生在外圈睡得四仰八叉，致使利威尔的端坐睡姿在里面显得尤为突兀。

我向韩吉努嘴，“去顶层吧……”

把满脸写着操心的副官哄去睡觉后的韩吉站在堡垒顶端的瞭望台深吸气，然后自己循着角落盘腿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轻言道：“过来坐。”

她指了指我还没擦净的冷汗，问：“做噩梦了？看你那一脑门的汗。”

我淡淡应声，学她一起席地而坐，“的确称不上是什么好梦……不过不打紧，这样聊聊会舒服得多。”

“抱歉啦，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有点睡不着，打算来你这碰碰运气，没想到你正好醒了。”她耸耸肩，眼里含了微光，“今天你遇到的奇行种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呢？”

“不得不说你这话题挑的有够烂的。”仿佛重新体验了一把耳鸣状态，我摇头叹息，“让我想想，这次遇到的奇行种最大的特点是对声音极其敏感，托这个的福我们才有幸逃开。啊对了，他的跑步姿势相当搞笑。”

“结合之前从未想过的生物学角度下手，巨人的存在恰恰打破了我们曾经对生物界动物的基本认知。生存能力极强，除去能够破坏掉后颈这一个办法，没有任何其他弱点。不具备生殖器官也无法做到动物中最基本的繁衍。作为全新物种却具备了人类的外表特征，如果不是只瞄准人类下手，我们或许都能跟他们聊聊沟通一下。”

“他们就像是天生用来屠杀人类的武器一般。”

我看着夜空喃喃自语，韩吉的表情瞬间古怪复杂，她停下看我。

“我说错了吗？那三道庇佑我们的高墙从何而来？为什么就这么恰好完整将我们人类圈在一个有限的空间？这里就仿佛最后的乐园一般被掌控在王的手里，此间种种我不可能在教科书上找到答案……而巨人为什么只对人类发动攻击，如此特定对象本身就疑惑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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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初夏的夜晚本不炎热，可韩吉却觉得由后背开始弥散热气迅猛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这让她想起前些日子与埃尔文争辩捕获巨人的必要性时的情景。

埃尔文那时恰巧将她起草的研究报告放下，那张她司空见惯的脸上竟第一次品出了类似兴奋的意味，埃尔文的眼眸大多时候都像林中湖泊那般沉静无纹，哪怕面对各种刁难他都不曾将自己过多情绪撰写在脸上，给予了追随着他的部下们足够的无情感。

但这回，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对世界真相求知的兴奋感，作为调查兵团最高领导的一次微小“失态”。

“韩吉，我对你们这次的研究报告充满期待，但同样我的驳回命令也不会撤销。”

“所以到底为什么啊！埃尔文！你应该很清楚学术科研的严谨性需要足够数据支持……你什么时候也跟那帮木头议员一样了？！”

“冷静些韩吉，如你报告赘述巨人个体间存在太多差异性，而我们这些年拼尽性命才得到了现有的公开情报。那么——那些没有被公开的情报你认为都在哪里？”

“什……？”蓦地她被埃尔文抬起的眼神止住了话头。

埃尔文负手而立静默良久，才微不可闻叹息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韩吉。”

那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时机？

韩吉感到气闷却又无可奈何，无力的焦灼让她抱胸行礼后脚下重重踏步而出。

那种感觉又来了。

摆在面前的无解问题又开始如雨后春笋般蹭蹭蹭一个劲地冒出来，探出头来却无法拔出根茎来一探究竟。

“抱歉，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言行，我又摸了一把冷汗，连带掌心都冰凉了下来。

韩吉突然一把揽过我，力道大到让我吃了一惊忘记反抗……白天讨伐巨人时留在身上的味道并不算好闻，我甚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紧接着就察觉到这个揽住我的人正在发抖。

我按住她垂在肩边的手，她立刻反握住我，言语间是我分不清辨不明的颤抖，“呐，艾丽娅……这只是我的推测，所以我不需要你立刻给我答案……你刚才说巨人是天生用来屠杀人类的武器这一点我不会反驳，但三年前的破墙让我认为这是有计划的实施的破坏行为，所以在这些巨人里我认为……是真的有能够与我们进行沟通的智慧型巨人的……这墙外一定还存在着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她缓了缓，垂首贴在我耳边沉声苦笑，“看来我们人类真是很招恨的种族啊~”

不，我既想同意你的话可又觉得你的话哪里好像不太对。

“如果墙外还有其他幸存下来的人类，你说……他们会不会跟我们一样生活在另三道墙里饱受巨人围堵的困扰呢哈哈哈”

我一惊跟她头贴头猛地一撞，试图从她口中听到更多我想听的话，“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想说我们不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吗？韩吉队长，你是认真的吗？”

她却突然松开我，揉着被撞痛的脑袋打着哈哈，“都说了一切只是推测，至少到现在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情报能证明这些，你不需要给我任何答案。”韩吉拍拍我的肩率先站了起来，“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去睡觉了。”

“哈？”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已经快说出来我所认知的事实，现在又打算收回去，我试图拉住她继续延续刚才的对话，她却回首冲我一笑，于是那一瞬间我越过她的笑容看到了立在一角不知站了多久的利威尔。

韩吉：“再不放你回去，利威尔砍我的心都有了。”

我：“兵长也没那么不讲理。”

利威尔冷言低声道：“不，你们如果再继续打算一把胡侃到天亮我大概率会这么做的。大半夜不吭声拐走我班里的人并试图影响他人休息。韩吉，你觉得我这前锋班的成员是可以彻夜通宵听你瞎指挥的人吗？如果影响到明天的作战行动，你要来负全责吗？”

“哈哈，我这就把她送还给你。”韩吉反手把我往前一推，“喏，艾丽娅好歹以前也是我班里的人，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利威尔嘲讽着抬眼瞧她，“那你这疼爱的方式还真是新奇啊。”

我弱小无辜并不敢多说话，只默默走到利威尔身边讨笑，“说来也是我自己突然睡不着才出来跟韩吉分队长聊了几句。我走的时候已经足够放轻步子了，还是吵醒你了？”

“哼，倒不如说某人完全没打算放轻的脚步声才是影响我的罪魁祸首。你说呢，臭四眼？”

“哎呀，你自己睡眠质量不高还要怪在我头上，我岂不冤枉？”

“给我赶紧滚去睡觉，我没那么多闲心还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监督你们按时闭眼。”

他俩想大声吵又不得不因为怕影响其他士兵休息而尽力压低声音的样子让我在一边偷摸憋笑。最后利威尔以示惩戒敲我一记脑瓜崩，“以后再敢在壁外调查期间半夜跟她扯皮，就给我回去扫跑道三周。”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