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63、

“好奇怪哦，你这个问题。”

利威尔问得直接，让我打着哈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并试图躲避那柄利得像把匕首的眼神注视。

“你这反应不就已经告诉我你的确是有事瞒着我了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特意抛下月中积攒的工作而专门留下去听你们‘闲聊’的？”

他一边避开过往行人的擦肩触碰一边缓缓向我靠近，利威尔自地下街里带出来的习惯也不全是我能接受的，就比如现在，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时所用上的手段就有些隐匿起来的卑鄙，明显算准了我不擅长应对这样比较硬派的‘审问’方式和毫无掩饰的注视。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如果有命能在他手底下多干几年，我怕不是连底裤有几条都能被他掌握，他会在适时的情况下拿出来‘威胁’我。

“现在调查兵团是个什么鬼样子，我比你还清楚。但你对某些事情上的态度很难让人不在意吧？还有，你和那个埃尔顿认识了多久我不管，就你刚才所谓侃侃而谈的样子能这么轻易的打动他？哼，骗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还差不多。”

“但……你瞧啊，就收获的结果来讲刚才的谈话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啊……”申辩的我莫名觉得嘴巴有点儿干，手心也开始有些冒汗，“埃尔顿最后不也同意以后只要有时间就会亲自过来调整我们研究工作吗？”

他不发一语似乎打算继续听我胡侃，我见状只得摸索着袖口的布料败退言道：“好吧，我承认刚才的话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主要我没说的事有好多，路边时不时有马车路过和摊贩叫卖的声音反衬我说话的底气越发不足。

看到我这个反应，利威尔鼻间出气轻哼一声，他评价我转移话题的功力是真的烂，我这时抬手慢慢比划了一下我们之间即将不到半掌的距离，“啊……话说这样好吗？就这个距离……你不是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吗？”

他这才微微低下头，将眼中闪现一瞬的深蓝波光藏匿起来，然后不着痕迹地隔开一拳以上的距离，语气犹如灼日，“怎么，现在轮到你来嫌弃地提醒我了？”

“我哪敢啊，主要你的一些习惯我都记得而已~”

他将双手插进口袋，似乎对我的反应无可奈何，“啧，艾丽娅，有些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你跟韩吉研究的东西和想呈现出来的结果，在我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容易令人信服的东西。这点我跟那个埃尔顿的观点一致。”他睨我一眼继续说道：“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明明知道些什么却非要拐外抹角、遮遮掩掩地一点一点的抠出来。”

“怎么？你跟韩吉手牵手约好一起便秘了吗？”

我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只得深呼吸几个来回来平息自己内心的郁闷，“那你这话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闷闷出声，“就是觉得我刚才说的很矫情呗……”

见我表情不太好，他领着我继续往前走，而好听又低沉的声音悠悠传来，“或许是有哪个字眼打动他了吧，但很显然有人提前跟他通过气，借此他就能料想到未来某天你一定会亲自过来找他，到这个时候他只要转头探探你的决心态度再来决定自己是否要插手罢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让他乖乖听话。”

我讨厌他把这个事实给点出来，于是憋着气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复他。

而在即将走到返回本部方向的停靠码头时，利威尔终于停下脚步回身对着我，声线沉稳：“所以你得搞清自己的立场，谁…才是你可以信任并交托的对象。看来你之前在埃尔文手底下工作的思考频率都快要跟他同步了啊……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天天不知道谋划些什么，就突然要来票大的也会让人吃不消……”

后面一句他说得仿佛是在抱怨又仿佛是怕被丢下一样，声音似乎都有所减弱。在下一班轮渡即将靠站时，利威尔就那样背身挺立在我面前，头颅微垂让人无法立刻察觉到面上神情，我只能看到他额前黑发随风而动，他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而随即停下，看他这样我心头似乎被什么给拧了一把，酸酸地泛着细小的疼意。

“不是的……”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去否定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否定现在这个气氛。

利威尔抬起头，顶着一副寡淡表情说：“什么不是。”

“那天……”我上前一步对上他，大概是吃惊于我的突然靠近，他那副勿进模样裂开了一丝，“在墙外的那天晚上，我和韩吉的谈话，利威尔你…其实听到了吧？”

他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吃惊于我对埃尔顿的坦白仅仅是局限对现实和未来可能发生的展望。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跟韩吉她所聊的那些没有被证实的猜想随时都会被一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人给踩在脚下。这还是轻的……所以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一些话讲的明明白白……因为那样大概会让我所在乎的人或物都受到无法预料的伤害。就目前的我而言，我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我顿了顿，眼前闪过科菲倒在血泊中无生息的模样，无奈地笑起来，“所以啊，我确实瞒了你一些事，但希望你能相信这些只是还不到能说清楚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不会瞒你。”

在这个世界里，我有父母、有重逢的科菲、有想关心爱护的伙伴，还有眼前这位我想放到心里特殊一隅的男人……我的确没办法直接毫无顾忌的勇往直前，必须要考虑一些事情可能会带来的后果，这就使得我做起事来不够干脆，也难怪利威尔会带着阴阳怪气说我。

格里沙……

直到这个名字突然从心底里蹦出来闪现了一把，我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许久的细枝末节。

吉克·耶格尔……那个格里沙口中神秘的大儿子，还有我们都有可能是巨人的话……艾伦和那三个孩子……两年多前的对话再次被这次的谈话给揪了出来。利威尔似乎不满我的话，在耳边沉沉说了句什么，我却没有仔细听。

我原本是想靠自己去挖掘，即便阻力重重，但想找突破点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谎言总是会留下破绽。那这不就有一点了吗，如果我能把艾伦和他所背负的地下室真相提前进行掌握规划，会不会就能避开三年后的那场惨烈战斗，这样我和班级里的其他人就能活下来了？

但那几个孩子目前才刚接受军事训练没多久，就算拎过来大概率上也不能成事……这点就很头疼，还有那故乡三人组的处理。

“艾丽……艾丽娅！”

我被利威尔突然抬高的嗓门给唤醒，他抽出手扯了扯我的脸，这回的感觉体验真实，“说着说着自己就走神了……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没？”

我吃痛，含糊问他说了什么，利威尔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语气也开始加重，“我说你对自己的评价得换换，因为就是个迟钝的笨蛋而已。”这显示出亲昵的动作让我不自觉的放松了些，虽然脸有点痛，可距离拉近还是挺开心的。

我一边想一边嘿嘿冲他笑。

利威尔见状叹气松开我，眉宇松缓下来。

“看吧，就是个单纯又迟钝的笨蛋而已。”

我笑着说：“……真好啊”

利威尔扭头看着我们错过的一班船径直开走，问我：“什么真好，跟你在这掰扯些有的没的，哪里好了……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我说，认识你真好。”

“……说什么傻话，回去到医务室得给你开点治脑子的药。”说这话的利威尔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那艘开走的船。

因为错过了那班船，下一班再开就要二十分钟之后，我们不得不先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等，我趁热打铁跟他说之后要是去训练兵团记得要叫上自己的请求，被利威尔敲了脑袋说作为副官当然要跟着过去，就是想逃也没门。他又问我是那里有认识的小鬼吗，我也没打算隐瞒艾伦的存在，想着先在利威尔这儿混个眼熟，或许未来会有用场。

接着我们又聊起来最近的女性失踪案，他面朝前方态度超差地感叹宪兵团和警察卫队对此类事件的不作为，我对此表示赞同，说起上次父亲回家的苦水，说是从玛利亚之墙陷落后的难民户籍整理信息工作甚至都委托到了他们那里。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是驻扎兵团的队长吧，这种文书工作都能被拜托到那里吗……”

“谁知道是具体是怎样的任命，都到现在了，这各区的区政府人员统计还很混乱，毕竟有些人想假造身份信息很容易啊。”我摊手表示那些工作光是想想就头疼，“驻扎兵团对分区的建筑管理比较得心应手，大概就是给他们一个跑腿审核的任务吧。”

利威尔：“哼，这倒是个钻空子的好机会……”

我：“什么意思？”

利威尔目光扫过几个搬运包裹木箱的工人和道路两旁行走的路人，“像那种一家死绝的随便编个名字换个身份就能继续在内地讨个生活了。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起码也能顶着一个正经身份度日，毕竟人可不会把过去的事迹直接刻在脸上供人参观。”

我随着他的目光也瞧了瞧，“的确……现在也没有那种人像比对，单凭一张嘴就能随随便便糊弄过去……”不然那几个混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消失不见。

直到右前方的分岔路口出来一男一女，我们这才被他们时大时小的争论声被迫停下，是我先止住话头的，因为被那个身穿常服的淡金发中年男人吸引了注意力，另外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一身暗色的粗布衣裙还有几处水渍晕染看起来稍显狼狈。

他们两人似乎交谈不顺，还起了一点小小争执，我眯起眼暗暗告诉自己可能大概应该是看错了。

“怎么，你认识他们？”这时利威尔斜了斜身子问我。

我抱着一点不确定扯住利威尔的袖角，“你帮我看看那个大叔是不是还带了个金丝眼镜？”

利威尔像是看傻瓜似的瞧我，虽然对这种争执没什么兴趣，但他还是耐下性子仔细打量了一把，“是戴着眼镜。啧，他好像跟你长得有点像啊……不会是你家亲戚吧……”

这个时候我也确认了，便直起身跟他贴近些方便说话，但那时我太过在意那对男女，以致没注意到利威尔有一瞬间不自然的僵直。

我说：“其实你得这么说，不是他跟我有点像，而是我随他。”

我指着不远处那俩人，“就……爸是那么个爸，但身边那个拉拉扯扯的女士可就不是我妈了……”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