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叶颂被叶胜国从书房里放出来了，但直接去了医院，跟在叶胜国的身后，脸色蜡黄，眸光暗淡，一直沉默着。

叶赞出了车祸，性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右腿截肢了。追尾大货车，驾驶位前方撞击严重，右腿死死地别在车里，因为撞击骨折的腿骨狠狠地刺出体外，伤到了腿部的神经和血管，软组织挫伤严重，不得不截肢。

叶颂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不相信，他觉得是叶胜国在骗他，但是当他看见躺在医院里的叶赞时，才希望这一切都是噩梦，他想快些醒过来。

叶赞的车祸都是因为他，为了他的事情去找关青山，为了他哭着开快车，如果不是因为他，叶赞不会这样。

叶颂进病房的时候，叶赞正沉沉的睡着，不知道梦着什么，眼角带着泪，眉微微的蹙着。

叶颂坐在病床的旁边，轻轻地握住了叶赞满是划伤的手，视线从叶赞的脸一直移到叶赞盖着被子的右腿处，那个地方现在塌陷着、空缺着，和左边明显不同。

颤抖着手，叶颂缓缓的掀起了被子，被子下本来是右腿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叶颂泪水直流，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

都是因为他，为了自己可笑的爱情，把叶赞也拉下水，到头来害了她，让本来肆意洒脱的姐姐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或者假肢上生活。

痛，就像一把小刀在划着他的心脏，没有别的感受，只是痛，痛的叶颂恨不得这把刀直接插进心脏，恨不得把心脏剜出来，让他去死，让他去代替叶赞，把自己的腿给她，他无法容忍叶赞苍白着脸躺在床上。

叶颂脸埋在胳膊里，无声的哭泣，直到一直有些冰冷的、无力的手落在他的头上。

“小颂？”叶赞有些虚弱的声音。

“嗯姐”叶颂快速用衣袖擦擦眼睛，抬头，乖乖的叫了叶赞一声。

“吃饭了么？”叶赞躺在病床上，侧着脸，眼眸半睁，和往日美艳嚣张的人完全两样。

“吃了。”叶颂勉强笑笑，伸手掖了掖叶赞脖子处的被子。

“没关系，你别哭。”叶赞手困难的落在叶颂的手上，安慰道。

“嗯”叶颂咬着牙，强忍着泪，闷声答应道。

叶赞身体还很虚弱，精神也有些萎靡，简单的几句话很是费神，说完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颂呆呆的看了一会叶赞，才慢慢的从病房里出来，叶胜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通红的眼睛在愣神，丝毫没有察觉叶颂的存在。

叶颂站在叶胜国的面前，闭闭眼，像似终于下了决心的说：“爸，我错了。”

他真的觉得错了，都是他的坚持，才害了叶赞。

叶胜国这才有所反应，抬头有些僵硬的看看叶颂，下意识的点点头，声音暗哑的说：“好，知错就好。”

“把您留给我的财产都给姐吧，等她出院，我就回美国去。”叶颂没有任何留恋的说。

“你”叶胜国震惊的望着面前的叶颂。

自己的女儿受了重伤，似乎也有自己的原因，叶胜国很自责，如果当时他心软一点，不和叶赞争执，是不是就不会把叶赞气走，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自己的儿子说要离开这里去美国，叶胜国觉得本来一切顺遂的生活，似乎被终结，现在开始仿佛倒计时一般的悲伤、离别、自责和衰老。

他想控制的一切，似乎都在脱离原定的轨道，他没有能力挽回一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乎的一切更改、离开。

叶颂真的决定离开了，说他是懦弱也好，逃避也好，自私也好，他无法也没脸面对叶赞天天空着一条腿生活在他的身边，他远离了，也就会淡忘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了。

和叶胜国说完话，叶颂便机械的向外走去，他不知道现在他该去哪，该干什么，医院的气氛太压抑，压抑到他想抓住身边的人狠狠的打一顿。

在医院的大门口，叶颂遇见了关青山，关青山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在为叶赞打点医院上下，看见叶颂，他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叶颂。

他知道，他和叶颂完了，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

他和叶颂之间现在横着叶赞，横着叶赞的一条腿，横着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小颂，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关青山有些艰难的问，声音有些哽咽。

“青山，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叶颂并没有回答关青山，问了一直盘旋在心里的问题。

“我”关青山皱着眉，眼里有深不见底的悲痛。

“是不是准备要和我分手？”叶颂淡淡的问，口气却很坚定。

关青山低下头，没有看叶颂，也没有出声，那时候他确实是在动摇。

叶颂嗤笑了一声，在关青山抬头的瞬间，一个耳光迅速又决绝的打在了关青山的脸上。

“啪”

力气之大，关青山被打的脸转向了一边，嘴角被牙齿磕破有淡淡的血迹。

响亮的耳光声使得旁边的路人微微停顿了一下步伐，都在偷偷的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

“那个电话，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你说什么了，才让姐发生车祸？”叶颂瞪着眼睛大声质问道，他知道叶赞发生车祸的时候正和关青山打电话。

关青山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叶颂，他不肯相信叶颂会这么想他。

叶颂看着关青山的眼神逐渐冰冷，他就是要说难听的话，恶意的揣测关青山，把他俩的退路逼没，逼着双方放手，使得谁都不会回头。

他也确实恨关青山，恨他的犹豫不决，恨他面对叶胜国时的懦弱；也恨自己的肆意妄为，恨自己的不知进退。

“我们分手吧。”叶颂冰冷的直视关青山，说完转身要走。

“叶颂”关青山焦急的抓住了叶颂的手，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

叶颂低着头，背对着关青山，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半响才说：“关青山，我们这次真的走到头了。”

关青山蹙着眉看着叶颂，眼角通红，眼底一片伤痛，不顾周遭人的目光，在叶颂不备时扛起叶颂就出了医院，无论叶颂怎么挣扎他也没有放手，把叶颂扔到车上，直奔最近的酒店。

在酒店里，关青山疯狂的索取，叶颂被动的被关青山压榨，眼里含着泪和关青山纠缠在一起，抛弃以往的矜持，□□、主动、忘我、疯狂。

似乎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谁也没有放过谁，想着为以后回忆留下最尽兴的一次欢好。

直到筋疲力尽，关青山才放过叶颂，沉默的独自去了卫生间清洗，然后穿好衣服，背对着叶颂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哽咽的说：“我，从没想过和你分手，但是，现在我们分手吧。”

说完，关青山快步离开房间。

叶颂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酸疼似乎根本不算什么，心口处像是忽然缺了什么似得，漏着风，吹得他整个人打了一个冷颤。

把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似乎这样就可以暖和一点，似乎这样就像似被人拥抱。

关青山上了揽胜，开车直奔佟辉的私厨，他需要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否则他现在就会疯掉。

叶颂一直到很晚才离开酒店，身上的酸疼和不适根本不算什么，姐姐的车祸和关青山的分手使得他现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去了医院，叶赞还在睡，叶胜国坐在病床前佝偻着身子，在偷偷的掉眼泪。那一瞬间，叶颂觉得他真是个混蛋，因为他的任性、他的坚持，把这个本来完整的家搞得支离破碎，叶赞永远的失去了一条腿，叶胜国也从从前的意气风发变成了现在的苍老模样，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

叶颂没有进到病房里，站在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很久，他第一次看见叶胜国头上的白发，也是，叶胜国今年都60多了，就算保养的再好，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经历了叶赞的事情，现在仿佛老了10岁一般，平日里在b市跺一脚颤三颤的男人，现在也是一个悲伤的父亲，看着病床上失去一条腿的女儿，心里该是如何的痛苦。

叶颂觉得他的罪孽太深重了。

叶颂那天后，就一直呆在医院，照顾着叶赞和叶胜国。尹秋红是在三天后到的b市，她接到消息后，立马买了最近一般飞机票直接飞了回来。

她虽然不是叶赞的亲妈，但是和叶赞胜似亲母女，在她心里叶颂和叶赞是一样的重要，听到叶赞车祸截肢的消息，一贯强势的女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强忍着哭泣便回了国。

在病房外，看见叶颂，尹秋红狠狠地给了叶颂一个耳光。

声音哽咽悲伤的说：“小颂，她是你的亲姐姐，这都是因为你。”

叶颂垂着头站在那里，不反驳，不辩解，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不怕被过路的人指指点点。

尹秋红没有再动手打他，她了解她的儿子，虽然有个性有主意，但是心地不坏，叶赞发生了这种事，他一定是最自责最伤心的那个，可是尹秋红同样心疼叶赞，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以后就要靠着轮椅和假肢过完后半生，还没有结婚，还没有自己的家庭和依靠。

“小姨？”病房内的叶赞经过这两天的治疗，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看见门口隐隐约约的人影和说话声，猜想应该是叶颂的母亲。

“嗯，小赞，小姨回来了。”尹秋红赶紧擦擦有些泛红的眼角，故作轻松的进了病房。

“小姨，你今天才回来么？”叶赞情绪很轻松，看不出因为缺了一条腿而有什么伤心的模样。

“是啊，下了飞机直接就来这了。”尹秋红看看叶赞的脸，又看了一眼叶赞的右腿处，说：“小赞，你”

“小姨，你别怪叶颂，我谁也不怪，车是我开的，也是我追尾的，所有的结局都该我自己扛着。”叶赞淡淡的笑了笑。

尹秋红没说话，只别过头擦了一下流下的泪。

“自从第一天看见小颂后，我这些天都没有见到小颂，小姨，你把他叫进来，我想和他唠唠。”叶赞握住尹秋红的手，拜托道。

尹秋红点点头，换了叶颂进病房，叶胜国不安的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叶颂站在病房门外许久，也没有推开那个门，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叶赞，面对她缺失的那条腿。

叶赞坐在病床上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门外叶颂的身影，招了招手。

叶颂深深地吸了口气，推开了门走进去，扯着一个很是难看的笑说：“姐，你找我？”

“过来坐。”叶赞拍拍床边，示意叶颂过去，看着一步一步走进的叶颂，叶赞眼圈也有点红。

那个往日异常漂亮的弟弟，现在脸色蜡黄、眼下一片青色、胡子喇嚓的不敢直视她，她在心里叹口气，她就知道叶颂一定会自责，但是她不怪叶颂，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走向，谁也不会预料到车祸和她的截肢，她不想看见任何人的自责。

她也是凡人，刚知道截肢的时候也无法接受，咬着牙的说没关系，心里却凉到了低。可是她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她不想在人前哭，不想看见家人因为她而难受自责，所以她一直在安慰自己，腿截肢了，命还在，一切都还可以接受。

但是今天看见叶颂因为自责而把自己搞的没了人样，叶赞才忍不住眼圈发红，怎么也忍不住了泪水。

“姐”看见叶赞哭了，叶颂一下子很慌，手足无措的想去摁铃叫护士来，看看是不是叶赞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小颂，你不要担心。”叶赞阻止了叶颂的行动，吸吸鼻子，用衣袖拭了拭脸颊上滑落的泪，说：“你这些天一直在躲着我。”

“我对不起。”叶颂诺诺的说。

“你和关青山，你们”叶赞不确定的问。

“姐，我和他分手了。”

果然是这样，叶赞太了解叶颂了，她就知道发生这事后，叶颂会因为自责和关青山分手，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很疼这个弟弟，她希望看见他能幸福。

“小颂，这事不怪你，你、关青山和爸都没错，你和他不至于分手。”叶赞缓缓地说，语气很温柔且真诚。

“不，必须分手。”叶颂像个较劲的孩子一样，别着脸不看叶赞犟道。

“你”

“都是我的错，姐，你不要再说了，是我的错。”叶颂打断了叶赞的话，有些失控的小声喊道。

叶赞愣愣的看着叶颂，这个弟弟，他说到了就会做到，他当时和祁扬分手，做了决定就没有再回过头，现在他和关青山分手，也根本就不会再复合。

“好吧。”叶赞点点头，也不想再劝他了。

关青山自从和叶颂在酒店分开后，就一直呆在佟辉的私厨，他没去过鱼塘，也不想回水岸府邸，家里都是他和叶颂的记忆，他呆在那里会觉得窒息，他不想自己一个人，一个人无论睁眼闭眼都是叶颂的脸，笑着的、生气的、难受的

“你和小颂真的完了？”佟辉点了根烟，不信的问。

关青山在他这里呆了几天，他虽然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叶颂一连几天也没打过电话，关青山的情绪还这么低落，两个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还听说叶赞发生了车祸，他憋了好几天才问出口，他不想关青山这么憋着，关青山把话说出来，他会好受点。

关青山捞过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着，闷声坐了好久才缓缓的说：“佟辉，你帮我把水岸府邸的房子卖了吧。”

佟辉听完一愣，要知道那房子几乎是叶颂和关青山爱的鉴证，房子装修好后两个人就在一起同居了。

“你真的要卖？”佟辉问。

“是。”关青山回到完，狠狠的吸口烟，说：“我和他分手了，他姐的车祸我和他有责任。”

佟辉被震惊到了，他猜测了很多两个人不联系的原因，可是叶赞没了一条腿居然和他俩有关，这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佟辉震惊的问。

关青山看看他，凉薄的笑了，慢慢的把那些天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就像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那般，关青山觉得痛彻心扉，他后悔、自责、甚至有一点点怨恨，怨恨叶颂那么果断的说分手，然后真的不拖泥带水的就不再联系了。

他确定叶赞出车祸后，就知道他和叶颂的关系岌岌可危，可是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的，万一叶颂不会那么坚决呢？可是他被事实打了脸，叶颂甚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那么大庭广众下说了分手，也真的做到了他一贯的分手不回头。

他是动摇了，退缩了，没有立刻去找他，可是他也是真的害怕叶胜国会像他说的那样做，不给叶颂留财产、把他送出国、一辈子见不到。他也真的不曾想到叶赞会为了他们而出车祸，如果可以预料到，他甚至希望出车祸的是他，没了一条腿的是他，这样叶颂就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他，可是，命运弄人啊。

佟辉严肃的听完了关青山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事无法说是谁的错，只能说一切都太巧合了，所有人都有责任，他俩如果继续在一起，早晚也会分手，叶赞的车祸就是埋在他们关系下的一颗□□。

“你真的要卖那个房子？”佟辉问。

“卖了吧。”关青山稍微停顿后淡淡的说。

佟辉看看关青山，心里一阵唏嘘，那么般配相爱的两个人，被命运作弄，不得不分手，爱情原来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成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