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暴风骤雨

张旭阳沉吟了许久，看了看手表，还不到12点，他对李悦东三个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博楠，看他有没有事情，可以的话让他现在就过来一趟，我们先和他沟通，你们怎么想？”“哈？现在就说？”悦兮吓了一大跳，李悦东和肖宇燊也是互相看着眼里犹豫不定，“一定要这么急吗？不能再准备准备？”

“还要准备什么？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张旭阳把刚学到的成语都用上了，“就这么办，你们三个老实坐着，听我的。我去打个电话，把博楠约过来。”说完拿起电话去了卧室，至于用什么借口，悦兮三个就不得而知了。

等舅舅进了卧室，悦兮三个面面相觑，李悦东焦急地问道，“怎么办？老爸要来了，悦兮，我们该怎么办？”悦兮拍拍哥哥的肩膀，安慰道，“哥，别慌，淡定淡定。该来的总会来，老爸又不会吃人，最多揍你一顿，你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

“说得轻松，敢情挨打的不是你。”李悦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颇有怨念地说道。“放心，欧阳逸不在还有我，要是爸爸真揍你，我帮你挡着，够意思了吧？”悦兮豪气地拍拍胸脯。“还有我，悦东哥，我替你挡。”肖宇燊忧心忡忡地说道，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我先谢谢你们两个了，老爸真要开打，我倒希望你们两个躲得远远的，暴风骤雨总有停歇的时候，等他气消了这关也就过了。”李悦东心里满感动的，有人能挡在自己的前面这感觉贼拉爽。

还没等三个焦虑的人想出个所以然来，张旭阳已经从卧室出来了，他对悦兮他们说，“准备一下，最多半小时，你们老爸就到了。”李悦东“噌”地一下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虽然平时他和爸爸随便说话玩笑惯了，但是心里对爸爸还是发怵的。

“哎呀，哥，你可别转了，我眼晕。”悦兮扶额呻吟了一声，“你怎么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不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吗？估计待会变成油锅里的蚂蚁了。”李悦东咬着大拇指指甲盖，这神态简直不敢看。“哥，你的冷静持重呢，你的精明干练呢？都随着你的指甲盖吞肚子里了？你再这样会吓到宇燊哥的。”悦兮嫌弃地看着她哥，有点不想认他了。

李悦东看向肖宇燊，小脸儿煞白煞白的没有血色，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冷静，冷静”，慢慢平静下来，重新坐到肖宇燊旁边，握住了肖宇燊冰凉的双手。肖宇燊茫然地双眼慢慢聚焦到李悦东的脸上，他嘴里嗫嚅着，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朗月，看着我，别怕，有我在，有悦兮在，还有舅舅在，会没事的。”李悦东双手捧着肖宇燊的脸轻声地呼唤着他。

肖宇燊回神，他望着李悦东的眼睛，眼里有泪光闪烁，“悦东哥，我不想你挨打，不想你被家人责备，我们走吧，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在乎，现在这样挺好的。”

“朗月，看着我眼睛，听着，你不能像个蜗牛一样缩回壳里去，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我不会有事的，老爸揍我，我会跑啊，小棰则待过，大杖则逃走，我又不傻，放心吧。”看着肖宇燊的样子，李悦东心里一阵刺痛，他怎么舍得肖宇燊伤心难过。

“待会儿你什么都别说，都由我来，好吗？”李悦东温柔地对肖宇燊说，看在张旭阳眼里简直就和当年的自己的一模一样，他也曾这样安慰过吉野，李悦东的长相和张旭阳年轻的时候相似度极高，张旭阳仿佛穿越到了三十多年前，看到了自己和吉野在一起时的样子。

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大家都被吓了个激灵，张旭阳给悦兮三个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起身去打开了房门。“舅兄，你这神神秘秘地把我叫来，连琳琳也不让跟，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要给我看啊？”门口传来李博楠欢快的声音，“先进来再说。”张旭阳顺手把门关上，领着李博楠进了屋。

“咦，你们三个怎么在这里？”李博楠进屋看着悦兮三个整齐地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样子，这气氛很诡异，他心里飘过一丝不安，不解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么都这副表情？”

“博楠，你先坐下，给，先喝口水。”张旭阳倒了杯温水递给李博楠，李博楠接过来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他打趣道，“我明白了，你们三个是不是惹祸了？不敢去家里说，跑舅舅这里来寻求援助了？说吧，是什么事儿需要我出面?”

“来，博楠，我们去书房，我先给你说。”张旭阳见三个孩子都不敢开口，干脆把李博楠带到书房去，自己先把情况简单地说一下。“你们哪，肯定事儿不小，给我等着！”李博楠起身用手指了指正襟危坐的三个人，跟在张旭阳身后进了书房，书房门顺势被关上了。客厅里面一片安静，悦兮、李悦东和肖宇燊都沉默着，等待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那一刻。

“混账！”书房里突然传来李博楠的一声咆哮，紧接着，书房门“嘭”地一声被大力推开，狠狠地又撞回墙上，李博楠大步从书房里走出来，面色是从没有过的阴沉，眼睛里面聚集着怒火，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喷发出来，张旭阳一脸焦急地在后面追赶者，几次试图拉住李博楠的胳膊都被挣脱了。

“李悦东！”李博楠大喝一声，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给李悦东头上砸去。悦兮早就密切注视着爸爸的一举一动，见到飞奔向哥哥面门的水杯，惊呼一声，“哥哥，小心！”猛地扑到哥哥身前，伸出手臂一挥，把玻璃杯扫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玻璃杯摔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地上，而悦兮的身上被玻璃杯里的水倒了个正着，衣服上全是水，显得狼狈不堪。

李悦东看着飞过来的水杯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只能闭上眼睛等着迎接这猛烈的一击，听到悦兮的惊呼他才睁开眼回过神来，他急切地抓着妹妹的手翻看着，“悦兮，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见到悦兮飞身挡水杯的李博楠、张旭阳和肖宇燊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没事，我没伤着。”悦兮大声地说道，李博楠怒气更甚，他大喝道，“李悦东，给我跪下！”李悦东看了一眼暴怒的爸爸，没有反驳从沙发上起身就准备跪下。悦兮焦急地大喊道，“不准跪！”把李悦东拽住了，“爸爸，地上都是玻璃渣，哥哥这样跪下会受伤的。”

李博楠对悦兮挥挥手，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厉，“悦兮，你到旁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等他跪，不让他痛过一回，他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

“不，爸爸，哥哥有什么错？要是爱一个人也有错的话，那我也有错，我和哥哥一起跪。”悦兮眼含热泪地望着爸爸哽咽着说，李博楠看着女儿的样子有一丝心软，但是很快硬起心肠呵斥道，“好好！既然你们兄妹同心，那就有难同当吧，都给我跪下！”

“别慌跪，来，你们两兄妹到这边来跪，玻璃碴可跪不得，伤到了膝盖的经络可是会残废的。”张旭阳不顾李博楠的难看的脸上，直接上前把悦兮兄妹二人硬扯到了沙发一旁干净的地方，“喏，这里宽敞，你们跪着吧。”

李悦东推开妹妹，使劲给妹妹打着眼色，“我一个人跪，悦兮，本就不干你的事，你到那边去。”话音未落只听得“咚”地一声，悦兮直接跪下了，膝盖着地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一紧，李悦东见妹妹倔强的样子，无奈跪在了妹妹的身边。肖宇燊已经看傻了眼，见到李悦东和悦兮跪下了才回过神来，慌忙跑过来，跪在了李悦东的另一边。

李博楠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心里是酸楚难当，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来，博楠，你先坐下，有什么话慢慢问，孩子们不是都在这里吗？”张旭阳拖过一把椅子放在李博楠的身后，硬拉着他坐下了，自己则去厨房拿出扫帚簸箕，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渍。

李博楠坐在椅子上平复着胸口里面的怒气，许久没有说话，客厅里一片诡异的宁静。李悦东三个则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等着李博楠的询问。

张旭阳拖过另一把椅子放在李博楠的旁边自己坐下，他也没有开口，等着李博楠。良久，李博楠压低着嗓音开口了，“李悦东，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前你荒唐，你胡闹，看在你还有底线的份上，我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现在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眼里还有没有爸妈，有没有李家？”

李悦东抬起头来看着爸爸，他反驳道，“爸爸，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我没有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有底线的，你不能质疑我的人格。”

“你还狡辩？你祸害人家一个好好的孩子，啊，还是你名义上的兄弟，你的底线在哪里，你的人格在哪里？”李博楠气不打一处来，做错了事情还不承认，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是自己平时太纵容了吗？

“我没有祸害谁！我和朗月，我和肖宇燊是真心相爱的，爸爸，你要相信我。”李悦东不服气地看着爸爸。

“爱？你配说这个字吗？你这辈子爱过谁？你爱父母吗，爱父母会做出让父母蒙羞的事情来？你爱兄妹吗，爱兄妹会让妹妹给你背锅，兄弟被你糟蹋？还有外面那些女人，你告诉我，你都爱过谁？爱过谁？！”盛怒的李博楠伸手给了李悦东的脸上一巴掌，巨大的力道把李悦东一下扇到地上，身体歪倒在地板上。

“哥！”“悦东哥！”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惊得悦兮和肖宇燊都尖叫了起来，悦兮和肖宇燊连忙扶起倒地的李悦东，看到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肉眼可见的红肿，嘴角也破了溢出了一丝鲜血。

悦兮见到哥哥狼狈的样子立刻红了眼眶，肖宇燊则是抱着李悦东的头，手哆哆嗦嗦地想摸又不敢摸，痛哭失声。悦兮跪着膝行到李博楠面前，她大声地抽泣着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要打哥哥呀？他哪里做错了？他和宇燊哥是真心相爱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李博楠心疼地看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样子，伸出手臂想把悦兮扶起来，悦兮挣脱了爸爸的手，她哭着说，“爸爸，哥哥和宇燊从开始到现在我都亲眼见证了，他们就是普通相爱的两个人，只是恰好他们都是男的。哥哥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仗势欺人，因为宇燊哥他还改变了不少，你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解释和证明的机会呢？”

肖宇燊抬起泪眼，一脸悲伤，“叔叔，您不要责怪悦东哥，他没有欺负我，都是我自愿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喜欢他的，要打要罚都冲我来吧。”

“悦兮，宇燊，你们先起来，这件事我自有决断。即便你们说的都对，现在他们是相爱的，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家庭呢，责任呢，父母亲人呢，为了爱情这些统统都不要了吗，我没有这样自私的儿子。”李博楠语气里面有痛心和失望。

李悦东缓缓抬起红肿的脸，眼里闪烁着泪光，他用不疾不徐的声调对李博楠说道，“李家的责任我不会忘记，也不会让家人蒙羞，我只求的只是能拥有自己的爱情，拥有一个相爱的人，哪怕只是在角落里，在阴沟里，我都愿意。我的这点要求和奢望过分吗？”

李博楠直视着儿子的眼睛，“你怎么尽责任，怎么给李家一个交代？”“我会按你们的要求尽到李家子弟的责任，接管公司，认真经营，发展壮大，该尽的义务也会一条不差的完成，只求让我和朗月能相伴一生。”李悦东笃定地说道，虽然有点狼狈但是不影响他此刻的坚毅。

“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也不是对你们有什么偏见，之前我做过一些研究和调查，知道这些情感是自然发生的，不是心理疾病，更不是外面说的那样荒唐、不可理喻。但是中国的实情就是这样，社会还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你们想过没有，如果被外界知道了，被世家知道了，李家的处境、公司的前景，几代人的心血都会断送在你们手里，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李博楠胸膛起伏不定，情绪很是激动。

“所以，爸爸，我们才选择告诉你，告诉家人，大家一起来面对，一起想办法，既能够成全哥哥的爱情，也能够兼顾到李家的未来。”悦兮泪眼朦胧地望着爸爸，此刻她分外心疼哥哥和肖宇燊，他们原本就是无辜的，却因为不一样的爱被迫要承受那么多的东西，“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言可畏的道理我们都懂，只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扼杀在摇篮里，那么哥哥和宇燊哥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生活。我相信，爸爸妈妈都是希望我们能幸福的，对吗？”

“当然，你们的幸福肯定比其他什么都重要，关键是世人都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了一辈子不被发现。李悦东不结婚、不生子，怎么给长辈们一个交代？就是我这关都过不了。”李博楠的话是非常现实的问题，还好之前李悦东他们几个有商量过。

“悦兮的孩子不就是李家的孩子吗？我们好好培养，一样会成为优秀的接班人。至于结婚，京城世家里四五十岁没结婚的人也不少，男女都有，也没见谁活不下去，那些流言蜚语说一阵也就散了。爸爸，儿子不孝，不能按照你们的要求去生活，我不求你们能接受我们，只希望你们能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一条生路。没有朗月，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请你成全我们。”李悦东把脑海里面过了好几遍的话都说了出来。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旭阳这时插话道，“博楠，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悦兮的孩子也是李家的血脉，再说了悦兮和强子那么优秀，他们的孩子还能差到哪儿去，好好培养两个，李家还有什么可愁的？”

李博楠举起右手臂，做了个暂停的姿势，“舅兄，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护孩子们，也是为李家考虑，但是这事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不是我说可以就能达成的，关系到方方面面，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我危言耸听，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疏漏，都会是李家的灭顶之灾。”

“爸爸，你就想想办法吧，在我和哥哥眼中你一直是最睿智、最厉害的存在，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你能出手，哥哥他们肯定会得偿所愿的。本来哥哥他们想瞒着你们，自己偷偷地过二人世界，但现在还是选择了坦白，只因为他相信你会理解他、支持他的。爸爸，还记得吗？那次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问过你，如果哥哥喜欢的人达不到你们的要求怎么办，你回答说只要哥哥喜欢，你和妈妈都会接受的，你们都希望我和哥哥能幸福一生。现在哥哥没有了宇燊哥怎么可能幸福，所以爸爸，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悦兮的声音带着哀求，也带着对爸爸强烈的期盼。

李博楠还没有回答，大门的门铃突然响起，张旭阳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声惊呼传来，“琳琳，你怎么来了？”

－－－－－－题外话－－－－－－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