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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第41章

数日之后,萧劭在卞之晋的护送下,去了沂州。

他原想让赵家兄妹都留下陪着阿渺,但阿渺坚持让赵易跟在了萧劭的身边。临行分别那日,山雾缥缈、细雨微湿,几个孩子眼里,都染上一层蒙蒙的水汽。

沂州的情形,与萧劭预料的差不多。

建业城中父皇骤逝、六弟萧逸继位的消息传至,萧喜自是震惊不已、满心怀疑,深知就算父皇当真死在祈素教手中,也断不会将皇位传给萧逸那个无能的小儿!

沂州封地虽然偏远贫瘠,但领土范围却不算小,且又处在风闾城和江北驻军地之间的位置。因此,治下的官员中,亦有有野心者,力主萧喜拒认京中旨意,自立为帝。

萧喜虽有当人上人的心,却没有对抗建业城和庆国公的勇气,一时难以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逃离京城的五皇弟萧劭赶至沂州,当着一众属臣的面,讲述宫变始末,并献上大齐传国玉玺,口传父皇遗命,令萧喜继承大统、诛杀奸臣,护卫萧氏国祚!

萧喜伏于堂前,接过五弟奉上的玉玺,胸中热血翻涌、惊喜掺半,禁不住放声大哭,立誓要报国仇家恨,夺回建业城!

这些消息,传回天穆山时,已是差不多小半年之后。

萧劭不愿让阿渺卷入政局未定的环境,只对萧喜说,自己在逃亡途中将阿渺送入了寺院修行、以避战祸。阿渺入寺时,曾向主持立过誓言,会一直带发修行直至及笄之年,方能下山。

如此一来,萧喜也不便再坚持接阿渺去沂州。

然而留在天穆山的阿渺,过得可完全不是什么清修静养的日子!

她那大白猿师兄卞之晋,根本不是哥哥说的什么“心性犹如孩童”,十足就是个大魔鬼!每天天不亮就把她拎起来练功,一直到晚上太阳落山,各种扎桩、跑山路、爬悬崖、踢悬铃、躲飞石……一旦错了一点点,就要被他抓回去重新开始!

她身体轻盈,反应快,应付起诸如悬铃、飞石这样的训练来,还算轻松。可扎桩、上下来回跑山路什么的,完全是实打实的体力活,又偷不了懒,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阿渺来说,很难一下子就吃得消。

而留下来陪伴阿渺的白瑜,被卞之晋一边抱怨着“资质太差”、一边也强拎去参与各种苦练,还给她俩取了个搭档名号,叫“小猫吃鱼”……

白瑜跟阿渺刚刚相反,对于纯体力的训练,甚是吃得苦。且她性情木讷,大日头下扎桩,哪怕人下一刻就要昏倒了,也绝不会直一下腿。轮到锻炼反应和速度的训练,比如连贯踢向悬挂成排的铃铛、却不能被反弹回来的铃铛击中时,就通常会被打得灰头土脸。

这种时候,那位扬言要杀掉阿渺的褐衫师姐甘轻盈,还不忘抱着剑过来看热闹,站在旁边讥讽几句,气得卞之晋哇哇大叫,第二天保准儿又再提升训练的强度!

只有在抄写背诵武学心经的时候,两个小朋友才能得一刻清闲工夫,稍稍喘上一口气。

可面对着回来探望的赵易,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地报喜不报忧:

“一点儿都不辛苦,每天都只是抄抄经文、跑跑步,哥哥们不用担心!”

阿渺心里很清楚,萧劭在沂州的生活,也绝不会轻松。

萧喜筹划了数月,兴致昂然地在属臣的拥护下称了帝,国号天应,与建业萧逸国号为“元庆”的政权隔江对峙,互称对方为“伪帝”。然而最初称帝的新鲜劲一过,头脑冷静下来,萧喜意识到自己以区区临海小国,对抗坐拥玄武营大军的庆国公,又不禁害怕起来。

萧劭早有准备,自请出使风闾城,为萧喜争取靖远侯安锡岳的支持。

如此一来,从前还偶尔有机会跟赵易一同去天穆山的他,从大半年见一次阿渺、变成了一年也未必能见上一次。

赵易倒还是时常回来,每一次,都会替萧劭捎上一箱礼物。

布制的娃娃、泥塑的玩偶、敷彩的皮影……越来越有北疆一带的特色。

到了阿渺快满十岁这年,赵易又送来了几位更具北疆特色的“访客”。

走在最前面的安侯夫人徐氏,进屋一见阿渺,就不管不顾一把搂进了怀里。

“我的乖乖殿下啊,总算是见到了!可把我急死了!”

安思远和安嬿婉也跟了来。

嬿婉哭得稀里哗啦,和阿渺两个小姐妹,拉着小手,唧唧呱呱地说了一大堆话,也终于将这几年的经历串联起来。

原来那夜侯府护卫将被打昏的安思远带出了皇城,为避祸端,便决定直接带他回风闾城。而一同被带出的萧令露,举目无亲,内心又害怕谎言揭穿、被程家人惩罚,哭哭啼啼地非要跟安思远一起走。护卫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便将萧令露也带去了风闾城。

风闾城这边,安侯统领着三军,正跟凉州的叛军打得热火朝天,却突然接到了圣上遇害的噩耗。一急之下,索性放弃了好不容易打下的祁城,退兵回到风闾城。

安锡岳听儿子讲述完京城沦陷始末,也认定是暴民作恶、弑君乱国,打算主动请旨清剿祈素教。然而这个时候,建业皇廷却传来了要他即刻入京述职、并交回江北和关中兵力的旨意。

“还好五殿下及时赶来了!我家侯爷才没中那陆老儿的计!”

徐氏气哼哼地说道:“风闾城一向奉建业为尊,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他们说沂州的是伪帝,就老老实实地封了边境,要不是五殿下冒险过境,将实情告诉我们,我家侯爷怕就要死在建业城了!只恨真相没有早一点大白,凭白让你们遭了那么多罪,还有程娘娘……”

提到程贵嫔,徐氏不禁抹了下眼角。

她出身不高、举止又有些粗鄙,嫔妃贵妇们明里暗里难免有讥诮之意。唯独程贵嫔温柔亲切,从未流露出丝毫轻视嘲讽的神色。生的女儿,也同母亲一样的客气有礼,还曾不顾危险地冲进蜂群救了嬿婉。徐氏是打心底里、真心地喜欢阿渺母女。

安思远也跳了出来,“都怪萧令露跟我瞎说!让我以为你死在宫里了!不然我早就把你们救出来了!”

长大了一些的他,身形拔高,神情动作却没怎么变,张牙舞爪,一双灰褐色眼珠依旧是亮晶晶的。

嬿婉也帮哥哥作证:“我哥担心死你了,在路上捡到你染血的裙子还哭了好久!后来也想冲进宫里确认的,可惜被人打晕了!”

安思远面染尬色,手伸到背后猛拽了下嬿婉的辫子,干嘛老提他的糗事!

徐氏瞅见儿子,猛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张罗着就要带阿渺下山。

“先前五殿下只说你住在寺庙,不能打扰,被我软磨硬磨逼问了这么久,才终于松了口。我瞧着这里破屋烂院的,没什么好住的,殿下还是跟我去风闾城,自自在在的,也安全!”

她话没说完,躲在外面听了半天壁角的卞之晋从窗户跃了进来。

“放屁!谁敢带小狸走?”

他习惯了管阿渺叫“小狸猫”,时间长了,就简化成了“小狸”。

卞之晋挥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猿,“没学会玄门的七十二绝杀,没见过我师父,小狸就不许下山!”

徐氏祖上做过马匪,也算半个江湖人士,并不胆怯,直接跟卞之晋针尖对麦芒地吵了起来,从屋上的破瓦、到他衣服上的破洞,把天穆山说得一无是处。而卞之晋向来不把身份官职什么的放在眼里,也不管阿渺是什么出身,看人只看武功强弱,直嚷着要徐氏跟自己比武,谁赢谁带小狸走!

最后还是阿渺劝住了两人。

她自己,是不想走的。

虽说也曾暗暗腹诽过师兄的“残暴”训练,但心里明白,要想实现报仇自保的心愿,不下苦功是不行的。再者,她了解萧劭。去到风闾城那么长时间,却拖到现在才告诉徐夫人自己的所在,想必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身为亲睹过建业宫变的孩子,她也很难相信安侯真如徐夫人所说的那样,没有一点点的顾虑、就选择站到了大皇兄这边。

既然五哥没有传话让自己去风闾城,那她便不能去给他添麻烦……

徐氏见阿渺无意跟自己下山,劝说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勉强。

她真心喜欢这个孩子,不愿强逼着她。所幸这几年南朝忙于整肃内政、稳定人心,又忌惮着安侯手中的三军,一直不曾挥师北上,因而边境一带还算安宁。天穆山虽地处南境之内,若走水路暗河,亦是不难抵达。徐氏返回风闾城之后,时常置办女孩子的衣物用品、让人送来,又让安思远兄妹有空便来探望阿渺,陪她一起读读书、背背经文什么的。

安思远对读书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

他更喜欢看阿渺习武,看她身形灵活地同时避开从不同方向击来的石子,看她以一根树枝穿透满树落下的黄叶,不觉一脸的惊喜:

“我早就说过,你天赋异禀,天生就是武学高手!”

阿渺这几年下来,却早已明白,所谓天赋、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若不是靠着复仇的信念支撑,她和白瑜,很难撑得过那么严苛的训练。

尤其是当两个女孩都年满了十二岁之后,身体上与同龄男孩的差别渐渐明显起来。某天白瑜扎桩的时候,下身突然浸出了一股鲜血,惊得两人目瞪口呆,不知道练功练久了、竟然能练出血来……

最后还是甘轻盈把两个女孩带去了自己的居所,给白瑜换了衣服,又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作月事。

她盯着两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叹道:“我早就知道,卞之晋那个木楞子教不了你们!他走的是刚猛的路数,一拳一脚用的都是狠劲,所以四十来岁的人就弄得像六十岁的老头!小时候跟他学点基本功还行,现在大了,再让他按照自己的经验来要求你们,迟早是不行的!”

甘轻盈挽起阿渺的衣袖,数着她手臂上的淤青,嘴里啧啧出声,“这是卞之晋教你拆招时留下的吧?他也不想想,你一个小姑娘,单拼力量,怎能拼得过男子?”

旁边白瑜闻言,率先焦虑起来,“那照这么说,我们永远都打不过男的吗?”

“不是不能,你们没看卞之晋就天天被我打得漫山跑吗?”

甘轻盈这几年一直旁观着阿渺和白瑜,见两个女孩用功吃苦、全无娇气,早已暗暗改变了印象,也乐意指点一二。

“男人有男人的长处,女人也有女人的长处,并非学武的姑娘就一定要五大三粗、把自己弄得跟个糙男人似的!咱们女子虽然天生占不到力量上的优势,但身形灵活,还能借助巧劲和兵刃。从明天开始,你们每天吃了午饭就到我这儿来,我带你们试试各种不同的兵器,看哪种对你们最趁手。”

很快,白瑜在甘轻盈的指导下,选中了一把据说综合杀伤力很强的环首刀。

而阿渺,却迟迟做不出决定。

她幼年时就曾痴迷过兄长寝宫中的青铜剑,后来因为母亲不喜、才再接触不到类似的物件,如今对着穆山玄门中珍藏的各路兵器,刀、剑、戟、钩、弩……着实是看花了眼!一一试过之后,兴趣愈浓,不但仔细研究起它们的构造,还测试了不同长度、厚度、材料所产生的不同效果。得知看守兵器库的哑大叔从前做过铁匠,她又央着他分解铸锻兵刃的过程,自己没事就亲自上手琢磨。

她觉得,兵器这种东西,有点像人。

从前五哥曾说过,人没有愚智之分,只有长短之别,短处换到对的地方用,就能变成长处。而兵器,又何尝不是呢?

阿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卞之晋。

卞之晋盯着娓娓而论的阿渺,突然眼圈一红,胡须发颤,“咱们小狸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居然觉得刀剑长得像人……”

旁边甘轻盈抱剑轻哂,一脸鄙夷,“蠢猴子!你这是捡到宝了!”

十四岁那年,阿渺依据所习,为自己组装出了一件特殊的兵器。

那是一条极细极软的链条,通体银白,似银又似丝绢,据卞之晋吹嘘说,是自四门分派之时就传下的、由天外落石与冰蚕丝打造而成,水火不侵、刀剑不断。链条一直存放在天穆山中,数百年不曾派上过什么用场,可阿渺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她有了想法,在甘轻盈和哑老头的帮助下,给银链两头加了两朵寒铁雕制的蔷薇花,再以乌金丝连通机括,一旦弹开,花瓣与花蕊皆变割喉利器,锋利非常。

“软兵器的优势在于控制距离,劣势在于格挡,可这冰丝链连天穆山上最锋利的刀剑都斩不断,所以劣势也就成了优势了。”

阿渺将冰丝链缠入臂间,让寒铁的蔷薇花荡了个轻快的弧度,“比如,如果你现在出拳来打我……”

她抬起眼,望着来山中探望自己的安思远,浅笑催促:“你出拳呀。”

安思远回过神来,挥拳击向阿渺。

他如今已是十七岁的英挺少年,人高臂长,又在军中历练了不短的时间,拳头夹风袭至,劲力不容小觑。

阿渺身法轻盈地侧身避闪,同时双手拉开冰丝链、绷出一根硬弦,架住安思远小臂的一瞬,又飞快将链头交缠拉紧,旋身反扯到他身后,一脚踢进膝窝,将安思远以一种近乎被反绑的姿态、压制在了肘下。

“怎么样,厉害吧?”

不等安思远反攻,阿渺已松开冰丝链,将一头的铁蔷薇抛向头顶树枝,整个人纵身而起,接着拽力踢树而上,翻身坐到了大横枝上,笑意嫣然,“这招叫金蝉脱壳,玄门七十二绝杀的第十七招。”

安思远仰头望着阿渺,把一绺因为打斗而垂落的弯曲长发乱拂开来,一脸的不服,“打不过就跑,算哪门子的绝杀!”

他手脚并用,也爬上树来,坐到阿渺身边,扯过荡在她臂间的铁蔷薇,研究了一会儿。

“要不你也给我做一个吧!不是做花。混元锤你知道吧?帮我做个可以弹开的锤头,上了战场,既能冲砸、又能劈刺!”

“不用那么麻烦。”

阿渺安静下来的时候,说话的语调仍有几分小时候软糯的感觉,“上战场的时候你要策马,锤头若太大了,反而会不好用的。我以前试过,五斤生铁的锤头加两尺余长的手柄,用力得当的话,就可以很容易就击碎两层薄木板,也能轻松击凹铁甲片。你瞧”

她扯下一片枫叶,翻折比划着,“五斤生铁铸出来其实就这么大。你要想劈刺的话,只需把一头做尖就行了,然后再把手柄设计得容易控制一些……”

她拉过安思远的手,研究了一下他手掌和指骨的大小,再握到自己手腕上测试尺寸。

安思远一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待阿渺捉住了他的手,一会儿展开手指摸摸、一会儿又按住掌心压压,最后直接攥到了她的手腕上、反复摩挲。他不觉心突突急跳起来,脑海里有不知名的声音嗡嗡作响,再也听不清阿渺在说些什么。

风闾城中,跟他年纪相仿、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大多都已经订了亲甚至经了人事。北疆风俗开放,他又时常出入军营,听过太多让人遐思脸红的荤段子。平素朋友之间打趣,也少不了谈论女人、未来媳妇之类的话题。

可安思远从十岁时起,就一直知道,他以后要娶的媳妇是阿渺。

只不过从前他看阿渺,就跟看玩伴似的,觉得她武功厉害、又有胆色,完全有资格跟自己做朋友。再过了两年,他自己倒是懂事了些,可阿渺年纪尚小,两人凑在一处依旧是打打闹闹的。

然而这一回,隔了小半年再相聚,倏然而然的,就发觉感觉突然有点不一样了。

安思远的视线,从阿渺的手腕、局促地掠过胸前婀娜起伏的曲线,再移到她的脸上,见女孩羽睫微垂,遮住了那双水气盈盈的明眸,娇红润泽的双唇不断开合着,还在专注地解说着混元锤的手柄……

是不一样了。

长大了,更好看了……

“思远?安思远?”

阿渺半天等不到答复,抬起头,“你到底要哪种啊?”

安思远幡然回神,惶乱地跟阿渺对视了一瞬,随即扭头起身,扒着树干,“你等我想想!我……我想先爬会儿树!”

说着,撑住枝干,又噌噌地往上爬。

阿渺也跟了上去。

两人在最高的一根粗枝上站定,稳住身形,放眼眺望崖外的青山碧峦、云蒸霞蔚。

山风清凉,日影斑驳,对面碧痕峰的峰壁垂直耸立,大片的白石光滑如镜。

安思远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侧目去看阿渺,见她倚着枫树主干、望向崖外,似有些微微的怔忡。

他促狭心起,拽过头顶的枝条,脚下使劲,晃了晃两人所栖的树枝,咧着嘴,“小心掉下去啊!”

阿渺睨了他一眼,也踏脚猛踩树枝,“你才小心掉下去。”

两人互相使坏,打闹起来。

不远处的空地上,白瑜挥着环首刀,劈砍着练功用的木桩,发出接连不断的梆梆撞击声。

她年岁渐长,人却变得越发沉默,平时除了阿渺,很少搭理旁人。安思远跟阿渺说话的时候,她就会站去一旁,要么练功、要么发呆,但随时都会将阿渺的一举一动收在眼里,确保公主安然无恙。

“你的小侍女跟那木桩子有仇吗?砍得那么用力。”

安思远被敲打声吸引了注意,拽着枝条,朝下瞥了一眼。

“说过多少次了,白瑜不是我的侍女。”

至于那木桩子嘛……

原本是没仇的。被她俩刻上那些名字以后,就变得有仇了。

刚入山的时候,两个女孩都时常被卞之晋的体能训练折磨得半死,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六个时辰练功、两个时辰背心法和吃饭,余下时间基本是倒床就睡,一刻闲暇的工夫都没有。有时实在累的坚持不下去了,白瑜就攥着拳头说:“只要一直记着仇恨,一刻也不忘,就能扛住!”

于是阿渺便开始往练功的木桩上刻名字:陆元恒、程卓、玄武营里姓褚的那个将军……

她那时还识字不多,又不清楚每个仇家的姓名,实在写不出字就干脆用画代替,比如画个将领模样的小人,再往身上扎一把刀之类的,十足的孩子气。

“思远,你们是不是要跟南朝开战了?”

阿渺重新倚回到主干上,望着安思远。

“没有啊!不是跟你说过,那姓陆的这几年一直在安抚内政、没精力开战吗?再说,沂州也拿不出那么多军资支持南征吧。”

“我还以为……”

阿渺眼神黯了黯,垂目望向峰峦下的曲河,“你突然想设计上战场的兵器,嬿婉这次也没来……我还以为是要打仗了,水路危险,侯夫人不放心让她来呢。”

天穆山下的水源,一头接着沂水南端,位于南朝境内,另一头蜿蜒曲折、时南时北。赵易和安氏兄妹每次入山,都是从北面经一条暗河而至,以避开有可能出现的南朝巡兵。

“我们不是还在跟柔然和周孝义打吗?上回我带兵去扎固河的事你忘了?”

疑心阿渺忘了自己的英勇事迹,安思远的语气不觉忿忿起来。

但他一向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又倚到树上,跟阿渺肩抵着肩,扯下一片枫叶,在指间漫无形状地碾着:

“至于嬿婉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喜欢学你们南边的作派,因为马上要满十五了,就非要弄个什么及笄礼,现在正在家里瞎准备。”

“嬿婉就要满十五了?”

阿渺居于山中,日子单调而重复,常常过着过着就忽略了年岁。

安思远斜眼瞄向阿渺,想起她与嬿婉年纪相仿,再过几个月也将满十五了。

按着汉人的习俗,这就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嬿婉那傻丫头,成日在家涂脂抹粉、时不时还抄些伤春悲秋的酸诗,心思一眼就让人瞧破。可身边的阿渺,却总有种让他看不明白的感觉,牵系着那般复杂深刻的国仇家恨,却偏又在天穆山这样避世而单调的环境中长大,有时候,他觉得她就还像小时候那样的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可有的时候,又觉得她心底的那些仇怨、以及由此而生出的某种强烈意志,随时随地都能将她表面的那层无忧无虑给抹杀掉。

安思远也是经历过沙场生死的人,见识过血腥屠戮之下的仇恨愤怨,可阿渺身上那种掺杂了宫廷江湖、复杂纯然的矛盾特质、及其所造就出的独特气韵,时常令他有些捉摸不透的眩然感。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阿渺一直是欢笑快乐的,眉梢眼角最好永远都含着喜色,整个人洋溢着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生机勃勃……

“你是不是也对那个什么及笄礼感兴趣?”

他热切起来,提议道:“要不要跟我回风闾城去看热闹?你五哥也会去的!”

初秋的风闾城,没什么风沙,城外观霞山的草木也还是绿的,他们可以骑马打猎、篝火烧烤,阿渺学过弓弩,箭术也是不错的,到时候跟他一起射雁,保准让虎子他们都羡慕死!

若她不喜欢城外,便去风闾城西的市集逛逛,那里有西域商人摆设的小铺摊位,卖各种中原没有的新奇玩意儿,她肯定能喜欢!

还有小时候他常去爬的古城墙,日落的时候看景特别美!她又功夫好,两人可以手牵手,踩着城墙垛口散步,旁人想学都学不来……

“我还没学完七十二绝杀,不能下山。”

阿渺的回答,打破了安思远的遐思。

萧劭前年被萧喜封了魏王,赐了封邑。阿渺原以为如此一来、萧劭来天穆山探望自己的时间会多起来,然而实情恰恰相反,两人上一回见面,已是差不多两年之前,并且还只是在山下的潭岸边匆匆一顾,萧劭连船都不曾下。

阿渺心中难免失落。

忍不住的,就有些胡思乱想。

而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总让她既难受、又害怕,夹杂其间的,还有些许负气的意味……

“再说,哥哥也没让我下山。”

阿渺呼了一口气,侧目瞥见安思远一脸悻悻,又不觉莞尔:

“你干嘛瞪着我呀?你想要的那个混元锤,我还是会给你做的!我想了一想,就做木柄的好了,用起来会更趁手些。还有嬿婉的及笄礼,我也得做件礼物送她,你过两个月一起来取,行吗?”

安思远别过头,将指间的枫叶碾碎,弹进山风之中,飘落而逝。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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