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玉碎

头顶沙云低垂，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浓密了。

“我怎么觉得沙云变薄了？”九千岁仰头看着天空说。他站在驾船的龙傲兵身边，龙傲兵乌黑的长发被风卷起扬到他面前，被他伸手拂开。

“之前攻击四方大阵时，沙云中积累的法力被我用去不少。”龙傲兵回答，“要不是南极仙翁的沉霜降雪冻结了我召唤的海水，飞蝗兵早就全军覆没了。”

“有什么方法驱散沙云吗？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逼得无法飞翔。”九千岁身后现出羽翅的幻影，徒劳地扇动几下。

“九爷，带你们去见黄其灵并不意味着我背叛他，不该说的我不会说。”

“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接口的是斜倚在游艇栏杆上的杀无尽，“沙云里有我熟悉的味道，黄其灵把他身体的某部分作为核心来构建法阵，对吗？”

龙傲兵转头朝杀无尽看了眼。“你倒机灵。哦，原来如此，黄其灵最开始搭建法阵的时候你也在这里，难怪。”

“是哪个部分？”杀无尽问。

“既然你猜对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沙云里有黄其灵半颗心脏，所以想破去法阵，只有杀了黄其灵本人，将他体内剩下的另外半颗心脏摧毁才行。不过没人杀得了黄其灵，因此沙云是无法驱散的。”

“真的吗？你现在依然认为没人杀得了黄其灵？”九千岁问龙傲兵，眼睛却注视着并肩站在船头的唐森和孙无恐。

龙傲兵沉默不语，他原先很有把握，现在不免有些动摇。

九千岁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着说：“被孙无恐那一拳吓了一跳吧？消除时之印后，他究竟有多大本事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我担心的不是他，”龙傲兵摇摇头，“而是另一个。”

三人一齐望向船头那个光头独臂青年，他的背影看上去如此单薄。

“佛骨吗？”九千岁喃喃自语。唐森就像个正在开启的宝库，每打开一扇门，就会带来一份惊喜。难怪柳倩铁了心维护他，她早就意识到唐森所拥有的无限可能。

“黄其灵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跟他？”九千岁好奇地问。

“你们别搞错了，我不是他的下属，我们之间是平等的。”龙傲兵说，“我被贬到下界，我老爹用双截棍将我赶出了门，我无处可去。黄其灵找到我，让我留在沙颅海，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地，而我为他收集船只来作为回报，仅此而已。要不是孙无恐抢了我爹的双截棍，我原本是不会介入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黄其灵如果真想杀去上界，我会全力助他，宝莲仙子在忘忧海底关得够久了，该给她个机会重见天日。杀无尽，我们俩的目标是一致的，你应当重新考虑下你的立场。”

“我究竟要拒绝你多少回？你们赢不了。”杀无尽冷笑一声，“你非但救不了仙子，只会让她处境更危险。”

“不试试怎么知道？”

“莫高峰都杀到你们家门口了，而你们毫无办法，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杀去上界？你们哪来的自信？”杀无尽的脸上写满讽刺。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黄其灵身体有些不舒服，导致他不能离开沙堡。可是一旦莫高峰逼近，进入他的法力覆盖范围，情况可就不一样了。你不信没关系，反正我们要去见他，亲眼看着他击败莫高峰后，你自然就信了。”龙傲兵话音刚落，头顶的沙云骤然翻滚，仿佛卷起了惊涛骇浪。远方的空中，接连不断的惊雷响起，伴随无数闪电劈向大地。所有人抬头注视天空，雷电交加，铺天盖地，声势之浩大让他们动容。

“发生什么了？”九千岁吃惊地问。

“那是沙堡的位置，风沙兄弟发动了沙雷，看来莫高峰赶在我们前头了。”龙傲兵说。

“莫高峰必然是连夜行军了。”杀无尽说，“就他们昨天的位置而言，不应该比我们快。”

龙傲兵神色严峻。从闪电的规模来看，风沙兄弟动用了沙云所有的法力。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破去四方大阵。既然他们遭遇了四方大阵，说明他们正与莫高峰的主力交战，几位天王必然在场。风沙兄弟不遗余力引发沙雷，要么是因为他们有了必胜的把握，要么是因为情势危急逼得他们背水一战，总之无论如何，决战已经开始。龙傲兵平举双手，游艇底部浪花涌动，几乎上涨到与船舷平齐，游艇突然加速向前猛冲。

“别太拼了，你伤还没好透。”九千岁警告。

龙傲兵默不作声，不停催生水浪推动游艇前行。他裸露的上半身刚刚愈合的伤口由于用力过度绽开，鲜血渗出，他不管不顾，游艇像离弦之箭奔着闪电频发的方向而去。他们连续翻越数座高耸的沙丘，游艇在向上攀升的时候，艇身倾斜角度之大让所有人几乎坠落。他们抓住身边任何可以抓握的东西，栏杆，桅杆，船舷，才没有从游艇上摔下去。当游艇翻越最后一道沙丘在顶部停下时，视野突然开阔。

眼前是一个广阔而平坦的沙原，高低起伏的沙丘在这里似乎被一把抹去了。前方有一座灰黄色的巨大方形建筑，被高大的沙墙围住，可以看见镂刻着精美纹饰的平顶和支撑建筑的巨大沙柱。那就是龙傲兵所说的沙堡，可是用沙堡这个名字不太妥帖，这分明是座沙城。在沙堡前的平原上，飞蝗兵和无数骷髅正在混战，金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一条巨大的金色蜈蚣和一条青龙彼此纠缠在一起搏杀，虎鹿羊三人正围攻西天王，另外还有沙里风操纵的身形庞大的沙骷髅，以及裹着旋风在战场中来回冲杀的风里沙，他们的对手分别是东天王和南天王。四方大阵告破，几位天王被风沙兄弟和吴刚等人分别缠住，来不及布阵，双方短兵相接，激战正酣。风沙兄弟率领的不再是沙兵，而是白色的骷髅兵，这些骷髅兵黄其灵曾经在添竹召唤过，是他吞下的五万至阴的一部分。黄其灵终于出手了。可是骷髅兵的数量不对！龙傲兵不禁皱起眉头。战场中的骷髅兵只有不到一万，虽然从数量上来说几倍于飞蝗兵，占据了绝对优势，但那远不是黄其灵真正的力量。既然是决战，他为什么还留有余地？显然莫高峰也心知肚明，龙傲兵看见飞蝗兵后方，李天王，杨剑，龙东海，四季先生，铁公主，那托等人没有参战，只是静静观战，他们身后停放着四季先生的那辆集卡。莫高峰也留了手，双方目前还只是彼此试探，交战才刚开始。

“不要管，带我去见黄其灵。”唐森回头告诉龙傲兵。

龙傲兵立即催动游艇，朝着沙堡驶去。他们稍稍绕了个圈子，避开主战场，迂回绕到沙堡的城墙下。

“我把唐森带来了。”龙傲兵冲着墙头上方说。

“龙先生，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们以为你死了呢。”一名织女从沙墙上探头出来说。

“操盘女，打开沙墙，放他们进去。”龙傲兵说。

“他们？不行，龙先生。”操盘女当即回绝，“主上只能见唐森一个，其他人不能进去。”

“那就让黄其灵出来见我们。”孙无恐大声说。

唐森伸手制止孙无恐，对着操盘女说：“我一个人进去。”

操盘女犹豫了下说：“你稍等，我去通报一下。”操盘女的身影消失在墙头。

“有把握吗？”孙无恐小声询问。

唐森平静地看着孙无恐反问：“你觉得呢？”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孙无恐笑着回答。

“孙无恐，我要你为我争取时间，万一风沙兄弟守不住，你得挡住莫高峰。”唐森神情严肃地说。

“需要挡多久？”

“直到我出来。在那之前，一兵一卒都不能放进来，办得到吗？”

“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动作快点，别让我担心。”孙无恐点头。

“九爷，杀无尽，我不会像要求孙无恐那样要求你们。如果情势危急，你们立即撤退，回去找林姑娘。”唐森嘱咐九千岁和杀无尽。

“我们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用操心。”九千岁回答，杀无尽跟着点点头。九千岁心里有点窝火，自己好歹是一路陪着唐森过来的，事到临头却依然被他当作了外人。在他心里，只信任孙无恐一个。

操盘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墙头。“唐森，你和龙先生一起进来，其他人留在外面。”沙墙上现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唐森和龙傲兵从游艇上跳下，从缝隙中钻了进去，缝隙随即在他们身后闭拢。

唐森眼前蓦然一片苍翠，他进入了一个充满色彩的世界。脚下是一条踩上去颇为坚硬的白黄相间的小径，由碎骨和黄沙混杂形成，直通前方那座恢弘的方形大殿。大殿没有门扉，四面通达，起支撑作用的沙柱至少高达50米。小径周围是成片的花园，其间的植物唐森几乎都叫不上名字，只看见翠绿欲滴的枝叶和开得烂漫的各色鲜花。周围分布有不少池塘，间隔有序，然而池中水已经干涸。黄其灵在这里营造了一个绿洲，用沙墙团团围住，从外无法得见，而黄其灵的沙堡就位于绿洲正中间。

“这个花园是我建的。”龙傲兵的语气中有一丝得意，“池里的水由我定期补充。”他停下脚步演示给唐森看，一缕清水从他指尖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池中。

操盘女踏着小碎步匆匆前行，头也不回地说：“龙先生，别耽搁了，主上情况很不好，赶紧去看看吧。”

“我已经知道了。”龙傲兵神色一整，“看外面骨兵的数量就能猜到。他的体温又升高了？”

“三天前突然升高的，高得可怕。你不在，我们只能用池塘里的水，不过水很快就用完了，目前是靠我们的蛛丝帮他降温。莫高峰大军到达后，他强撑着放出了一些骨兵，现在情况更糟。”操盘女的肩膀耸动，她在啜泣。

三天前？龙傲兵朝唐森看看，三天前正是唐森找回真身的时候。“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龙傲兵柔声安慰。

说话间三人迈上台阶，从顶天立地般的沙柱之间走进大殿。大殿之中略显昏暗，上方由沙石构成的顶部遮蔽了天空，原本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从四面透进来，汇聚在正中一个白色的方形水池里。水池位于一个黄沙堆砌的平台上，其余四位织女分坐在平台下，脸色通红大汗淋漓，手中的蛛丝与池子相连。唐森在水池里看见了黄其灵，这个他所憎恨的人现在容颜灰败，有气无力地躺在池中，双目紧闭。龙傲兵跨上台阶快步走到水池边，清水从指尖涌出不断注入水池。水滴落在黄其灵身上，立刻化成水汽袅袅升起。唐森仔细观察一切，随后心中明了。这个水池也是由织女们的蛛丝凝结而成，黄其灵的体温过高，想必原来一直靠龙傲兵用水帮他降温。可是龙傲兵受伤后与自己一起呆了三天，池中水早已蒸发殆尽，所以织女们以蛛丝与黄其灵相连，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散热。黄其灵目前的状况也曾发生在唐森身上，从地府回来后，唐森的身体像块滚烫的岩石，以至于柳倩碰了一下就被灼伤。

四周的织女如释重负，断开手中的蛛丝。池中水持续蒸发，水雾充斥了整个大殿。龙傲兵不停向水池灌注，直到水面不再下降为止。

“唐森，你到底还是来了。”黄其灵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唐森说。他眼神涣散，不复以往的犀利，像个垂暮的凡人。

“这不是你希望的么？”唐森说。

“是的，正是我希望的。”黄其灵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坐到我身边。”

“主上！”织女们一起跳起，拦在通往水池的台阶上。

“你们都给我站到台子下去，我要和唐森说说话。不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你们不许插手。”黄其灵鼓足力气呵斥。五织女和龙傲兵犹豫了下，最终选择服从。他们从台阶上走下，与拾阶而上的唐森擦肩而过，织女们虎视眈眈地瞪视唐森。唐森来到黄其灵身边，伸手摸了摸水池边沿，蛛丝搭建的水池坚硬逾铁，他在池边面向黄其灵坐下。

“唐森，我以为自己能消化你的身体，我错了。”黄其灵断断续续地说，“我能装下你的手臂，也开始侵蚀它的血肉。可是三天前，你的手臂变得坚不可摧，几乎要了我的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找回了真身。”唐森回答。

“原来如此，是什么？”

“佛骨。”

织女们耸然动容，只有龙傲兵安之若素，三天前他已经经历过织女们此刻的心境。

“哦，难怪。”黄其灵偏头端详唐森，“光是佛骨还不至于让我承受不了，唐森，你明白自己的真正面貌了吧？”

唐森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仅是佛骨，我是佛舍利。”

“不错。”黄其灵的眼睛闪现久违的光芒，“舍利需要火焰的淬炼。饱含极阴的佛骨被充满至阳的忘忧海水浸泡，相当于置身毒火之中。大洪水不光毁灭了我们，也给你带来了巨大的苦痛，对吗？”

“是的，大洪水带来的痛楚唤醒了我，我尝试救下能救的人，用我的法力为他们续命，其中就有你。”

“知道吗，你又成了一个凡人，一个特殊的凡人，阴阳在你体内交融，相安无事，只不过凡人体内是普阴和普阳，而你体内是极阴和极阳。和杨剑一样，你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凡人。杨剑的妖怪父亲和神仙母亲成就了他，而佛舍利成就了你。哎，真是可惜，枉费风沙兄弟和吴刚他们一番苦心，拼力死战为我赢得时间，指望我能吸收你的法力，其实一切早已注定。唐森，你相信天道存在吗？”

“我不信。”唐森回答。

“本来我也不信。”黄其灵将头靠在水池边缘仰视大殿的沙顶，“排骨夫人逼你喝下她的血后，照理说她应该回到我身边，可是她没有。她对你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情感，不愿意把你交给我，所以她逃离了我，逃离了沙颅海。可笑的是她放不下你，追踪孙无恐到了添竹，在那里落脚，而我又追踪她也去往添竹。我潜伏在她身边等待着，知道她会把我引向你。然而我和你相遇的时候并不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亲自给你面试把你招进公司，那只是个纯粹的偶然。在你真实身份曝光前，我们就相遇了，多么奇妙的偶然啊。不过真的是偶然吗？不，这是天道在指引，你和我注定是要相见的。”

“你后悔吗？”唐森语气平淡，“你费尽心机谋划一切，现在全部落空。我就在面前，你却拿我一点没办法，你消化不了我。看看现在的你，连法术都无法施展，黄其灵，你输了。”

“真的吗？”黄其灵眼中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我是输了，你没有。我的目的最终可以实现，而实现的人将是你。唐森，我们两人只要存活一个就够了，或者我吞噬你，或者你吞噬我。无论是谁活着，都将彻底改变世界。事实就是，活着的人会是你，你将代替我的位置，为天地之战划上一个句号。我不惜杀了排骨夫人把你引来这里，早就设想过所有的结局，不论哪种结局，都会令上界崩塌。来吧唐森，吞噬我，为排骨夫人复仇，获得我的力量，然后出去向外面的仙人昭示天道。”

“主上！”织女们齐声哭喊。

“我不会吞噬你。”唐森站了起来。

“你不远千里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给排骨夫人复仇吗？”黄其灵诧异地问。

“是的，原来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改变主意了。”唐森冷酷地回答，“我不会如你所愿。对你来说最大的惩罚是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希望破灭，莫高峰会抓到你，他们是选择杀你还是关押你和我无关，总之你将尽情品尝耻辱的滋味，这是对排骨夫人最好的祭奠。我不要你肮脏的法力，也不想制造更多杀戮，我要和关心我的人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哈哈哈。”黄其灵歇斯底里地大笑，“唐森啊，你还是不懂，这由不得你。你的手臂始终在我体内试图反噬，只是被我的法力所压制，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抗拒不了本能。”

黄其灵现出真身成了一头满身裂缝的玉麒麟，它的身体忽然被捅穿，玉片洒落在地，一条手臂破体而出。唐森的身体立刻起了感应，他的身体和那条曾经失去的右臂在彼此召唤。唐森眼看着自己的右臂从玉麒麟破败不堪的躯体钻出，后面拖着丝丝缕缕黑色飞向自己接合到右肩上。他的手臂失而复得！不仅如此，那些黑丝持续不断经由手臂进入身体，反噬带来的强烈快感占了上风，唐森心中虽然抵触，身体却毫无保留地接纳。

织女们惊呼一声，飞速冲上台阶，龙傲兵张开双臂将她们拦下。“别去，我们介入不了，会被一起吞噬。”龙傲兵郑重警告。

玉麒麟的躯干在瓦解，锈黄色的玉片随着黑丝不断涌出而消融。“五织女，告诉风沙兄弟，吴刚还有虎鹿羊，唐森是你们的新主上，不管他是不是把你们当属下，你们要无条件服从他。”玉麒麟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唐森，我把他们托付给你了，既然你那么悲天悯人，想必不会看着他们被莫高峰镇压。”

五织女泣不成声，一齐跪倒在地。

“什么人？”龙傲兵忽然大喝一声。一名金盔金甲的飞蝗兵从一根沙柱后现身，身子一晃出现在水池边。飞蝗兵抬起手向下一挥，那些黑丝被他瞬间切断。龙傲兵毛骨悚然，这名飞蝗兵是怎么悄无声息侵入的不说，他竟然截断了唐森对玉麒麟的反噬。水池中的玉麒麟身体大部分已经消散，只剩下连着脖子的硕大头颅。唐森从身不由己的反噬中解脱出来，立刻解开上衣查看自己的身体，他的右臂完好地衔接肩膀，连一丝伤疤都没有。飞蝗兵将自己的金盔摘下，露出一头黑发和清秀的脸庞。

“原来是你啊，常饿仙子。”龙傲兵顿时放松了身体，眼前的飞蝗兵是常饿女假扮的。

常饿女在水池边沿坐下，将玉麒麟残存的身体抱在怀里。

“你来了，敏儿。”玉麒麟睁开眼睛看着常饿女说，“临死前能再见上你一面，真好。”

“其灵，还有什么遗憾吗？”常饿女问。

“有啊。”玉麒麟眼中带着一丝嘲弄说，“即将到来的世界会大不相同，如果我能活着就好了，你和我可以像过去一样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很遗憾，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常饿女抬起头，对站立于身边的唐森说：“你吞噬了大部分的他，剩下的让我留作纪念吧。”

唐森默默点头，常饿女转而望向玉麒麟说：“我会用你的玉片做成一串项链永远戴在脖子上，这样我去哪你也能去哪。不要有遗憾，安心地去吧。”

玉麒麟血红的眼睛深深望着自己爱过的女人，最后一丝光芒在其中熄灭，它阖上眼睑，变成一堆散落的玉片捧在常饿女手中。常饿女垂下头，眼泪无声地滴落在玉片上，将那些时光造成的难以磨灭的沁痕冲刷干净，玉片恢复了以往的温润莹泽，闪闪发亮。“这才是原来的你啊。”常饿女轻抚玉片低声呢喃。

五织女痛哭流涕，龙傲兵神色茫然，黄其灵的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后呢？该怎么办？常饿女抹去泪痕，小心翼翼地将玉片收好说道：“其灵死了，这里马上要被攻陷，你们各自逃命去吧。”说着她独自向着大殿深处走去。

“仙子，你去哪？”唐森问。

“找个僻静地方为他修一座坟，你们谁也不许跟来。他和你们之间的恩怨结束了，以后其灵只属于我一个人。”常饿女的背影消失在沙柱后。

常饿女离去了好一阵，龙傲兵才回过神开口问道：“唐森，现在打算怎么办？你是这里的新主人了。”

唐森没有回答，而是一步跨进水池中坐了下来。池水突然沸腾，浓烈的雾气弥漫。

“他怎么了？”操盘女红肿着两眼抬头问龙傲兵。

“他成年了。”龙傲兵仔细看了会儿，目光炯炯地说。

不多久水雾逐渐变得稀薄，隐约中有个身影安然静坐。当看清藏在雾中的那张脸后，五织女和龙傲兵的神色变得古怪无比。“织女们，唐森是你们的新主上。”龙傲兵说道，“守护好他，现在是关键时刻，他绝不能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