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仰望天空

“段岚哪，走吧！”房主任站在门口，轻轻一声呼唤。

段岚立刻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段岚早就做好了出发准备，电脑关了、抽屉关了、灯关了、窗户锁了，还装了满满一杯白开水。她和刘东刻都不喝茶。关于茶他们观点一致、臭味相投，苦了吧唧的，有什么好喝的啊！听说公司送给客户的茶叶几百块钱一斤，值不值啊？！

段岚与叶慨几乎可以共用一面“家庭背景墙”。家都在郊县农村，家里都有父母和哥嫂、家庭主要成员雷同。但是两人并没有成为好朋友。

刘东刻在电话里简单交代了叶慨母亲的死因，希望大亿龙来人不要多问。了解情况后，段岚心目中叶慨的高傲瞬间变成了坚强。叶慨从此就没妈了！段岚悲悯之心大起，悄悄红了眼圈，于是向房主任提出奔赴“前线”为去世阿姨送行的请求。

房主任总会千方百计、力所能及地满足有求于她的任何人的任何要求。这次房主任也要随队亲往。

褚德福、漆亚贤夫妇都去。自打他们投身铝材行业的第一天起小叶子就在身边辅佐，何况还沾点亲戚，一定要去！

吊唁队伍共计八人，开两辆车去。同往的还有成品库主管安红娟、销售部运输队的老齐、出纳厂靓彩、业务员管时夷。管时夷是男的，叶慨的部下。

到小叶子的老家有将近一百公里的路程。褚德福常在外面跑，路熟，驾驶他的“大奔”在前面开道。另一辆车由老齐驾驶，开大货的司机，不在话下。这车上面坐的是房主任、段岚和安红娟。

小叶子她家那镇到了。计划好的，在镇上买个花圈。经人指点，他们找到了花圈店。挽联怎么写？这伙人没谁知道叶慨的母亲的大名。段岚打电话给刘东刻。她捂着手机，跑到一边，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压低嗓门儿再次强调：“你确定？你可看清楚了，千万别出错！”

一伙人被段岚逗笑。

老齐开的是辆两厢车，花圈运输任务只能由褚德福的大奔担任。

花圈一大**露在外面，仿佛知道自己即将随同亡人被焚烧的命运，不肯低头。

又跟蜗牛爬似的行进三、四公里，一阵响器演奏、唢呐领衔的乐曲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曲调，就是那谁唱的那首歌！

他们选择了一个适合的地点把车停下，全体下车。

点燃了一挂五千响的鞭炮，然后举着花圈向着液家院子走去。花圈和鞭炮炸响既渲染气氛又释放信号。要不然谁知道你不是来看热闹的？

院内立刻有了回应，也响起了鞭炮声、响器声更加嘹亮、刺耳！

一群人簇拥着几位白衣白裤、头戴白帽之人出门迎接。叶慨和她的老公，大亿龙人都认识。另外两位呢？房主任小声跟段岚说：“那两个该是小叶子的哥和嫂子。”“是，一不会错！”段岚表示赞同。她虽没见过小叶子的哥和嫂，但她敢肯定那就是她哥她嫂。这里农村的规矩她懂，非死者的子女及子女的配偶不会穿戴如此重孝。

段岚更看见了走在人群一旁落单的一位：刘东刻！刘东刻腰间扎了一条白布带。段岚心说：“刘东刻，你又不是人家亲戚，瞎起什么哄！”象刘东刻这种情况，只要人到了就行，不必戴孝。

灵桌旁还端坐两位光头黄衣和尚！一定是来超度亡魂的。农村又兴这个了？听说小叶子的娘信佛。

褚德福等人向灵桌走去。

本来坐着无所事事的和尚，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忽然站起身来走近几步，双手合十、凝神注目！另一位也缓慢起立。

褚德福们注意到了和尚的举动，以为是正常的礼节，不以为意。继续步伐。

长者和尚慌张退后，但他似乎忘记了身后的板凳，退路受阻，双腿一软、滚倒在地！

老齐眼明手快，几步上前，搀扶和尚。

“你们是什么人？！”和尚还没站起身来，就急急地问道。

“师傅！看你说的，我们当然是来为死者送行的啊！”老齐责怪道。

“对不起，失礼、失礼！”和尚连连致歉，解释道：“我是说你们当中必有大贵之人！”

闻听此言，大家目光集中到褚德福夫妇身上。

“师傅说对了，前面两位，是我们老板、老板娘！”老齐说给和尚听。

“敢问两位身居何位？”和尚问的是老齐。

“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是大老板！”

“有没有官职？”

“官职？不知道，好像没有吧。”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当官？”

老齐摇摇头。剩下的都是打工的，没人是官。

“就算现在没有，将来必定会有，而且是通天的大官！”和尚仰望天空。又对着灵位念念有词，大意是：大富大贵之人相送，死者可以安心上路！

褚德福等人依次来到死者的灵位前鞠躬、叩首。刘东刻随同他们再次祭拜。

紧接着，他们进屋瞻仰死者遗容。

遗体被安放在租借而来的冰棺内。死者身着印有鲜艳大红花的墨绿缎面棉袄、棉裤，面部被黄纸遮住。

跪在棺椁一旁的小叶子早已泣不成声。

不到六十的年纪，走得又那么悲壮！大家纷纷劝慰小叶子节哀。段岚、厂靓彩等陪着小叶子哭，房主人也不住落泪。褚德福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小叶子说：“这个不代表公司，钱不够的话就说一声。”刚才在外面，房主任代表公司已交过一份用红纸反包的“礼金”。

从堂屋出来，漆亚贤授意出纳厂靓彩掏钱打发和尚。话说得那么中听，不能无动于衷！和尚也是人，也得吃饭，都不容易。

谁知，和尚拒不接受厂靓彩递过来的几张百元大钞！直接给钱不礼貌？那怎么办？葬礼之上，总不能发红包吧？

只见和尚从怀里摸出几张名片，默默分发给大家，并不多言。

和尚再次仰望天空，似乎在期待某种天象！

丧宴酒桌多数都露天摆放。大亿龙来人被安排到室内，以示尊贵。这桌没有别人，连陪客都没有。

大家议论到和尚。他们当中有谁能当大官？通天的大官啊！刘东刻，学历最高，最佳人选！刘东刻心灰意冷的道：“算了吧，我是没有指望了。早上我就见到和尚了，他都没好好看我一眼！再说了，我们的褚老板，市政协委员，还不算大官吗？”原来如此，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大桌子菜，有酒有肉，趁喝酒！女人喝酒类同喝毒药，没戏。褚德福和老齐要开车，是男人又没啥羁绊的只剩下刘东刻和管时夷。管时夷娘们儿样，端起酒杯做个样子，嘴唇都没沾恐怕。

刘东刻心诚不作假，挨个敬酒。别人随意，他干掉！

段岚明着没办法拦，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喝趴下啊！她低下头，悄悄发了一条短信给刘东刻：“喝喝喝，再喝下去得给你买花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