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萧哥，我先走了。”

莫磊背上包，急急忙忙往外走。

“这个点你去哪呀，外卖马上到了。”

“不吃啦，我先回学校了。”

白萧望着莫磊已经离开的身影，手机上显示骑手已经到附近了：“急着干嘛啊，他今天不是没课吗？”

“回去收拾东西，”应天宇把看完的几本书放回书架上，“下周他要去南滨城，明天的火车。”

“南滨城，他跑到那儿去干嘛？”

“看比赛。”应天宇说。

“舞蹈比赛是吧？”白萧放下手机，似笑非笑的看着应天宇。

“你怎么知道？”

“我在楼下都听到啦”白萧说，“那么大的音乐声，还有来回‘咚咚咚’踩地板的声音，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打算把我这房子拆了。”

应天宇没啃声，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外卖放在桌上。

“不过他不还是学生吗？哪来的长假？”

“他学长帮他弄到了一张假条。”应天宇说。

“哦，我都忘了他是个小人精，”白萧点点头，把原本莫磊那份外卖也给了应天宇，“那我猜他是不是还请你一起去呀？”

应天宇拿着筷子，正准备开动，听了白萧的话，顿时皱着眉眼神冷冷的盯着他。

“放心，我才不会那么没品，趴在门外偷听你俩说话，”白萧打开盖子，喝了口汤，“用膝盖想都能想到了，那小子对你这么上心，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会忘了你。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出去转转。”

应天宇没有回话，眼神望着窗外的小尊山，随后埋头吃外卖。

“想去就去吧，小尊山这边我替你看着，出不了事儿的。”白萧说，“万一有事，你恢复真身飞回来也不是赶不及。”

说着，白萧拿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摆在应天宇面前：“这个给你，有了它，从今以后你就是有名有姓有户口的人类了。”

应天宇扫了眼身份证，上面除了他的照片和名字，其他都是瞎编的。

“一张小卡片能证明什么？”

“能证明事多的去了，”白萧一边吃着外卖一边说，“这年头啊，你爹妈都不能证明你是你，只有这张小卡片才能证明。诶，你可千万收好了，凭空办一张这玩意儿不是简单的事。以后出门都要随身带。”

应天宇已经吃完了一盒，打开莫磊的那碗接着吃：“知道了。”

白萧见应天宇漫不经心的样子，只好继续叮嘱他：“以前是手机钱包钥匙身份证这四样都不能落。现在虽然大部分功能都被这么小小的一抬手机代替了，但身份证和钥匙可绝对少不了，否则在人间寸步难行。记住了吗？”

应天宇没有做声，收好身份证放心裤兜里。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车笛。

白萧和应天宇同时望向窗外，发出声音的并不是汽车，是一辆停在他店门口的电动车，车上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霍魁。

“他怎么来了？”

应天宇警觉的盯着正在锁车的霍魁：“他又是来找你麻烦的？”

“应该……不是吧，”白萧眨了眨眼，起身收好吃完的外卖盒子，“你吃你的，我出去看看。”

霍魁下了车，拍了拍车坐垫，摘下头盔挂在后视镜上，正要从篮筐里拿出自己的手提包，却忽然觉得有东西朝自己袭来。

霍魁二话不说伸手一接，落在手中的是瓶矿泉水。

“什么风把霍队长吹到我这儿来了？”

霍魁看着手里的瓶子，若有所思的颠了颠，回头看着白萧：“我是来物归原主的。”

“物归原主？”

白萧这才看着他身旁那辆电动车。

电动车是崭新的，无论款式还是颜色都跟自己那辆一模一样，电动车的车尾挂着的车牌也正是自己名下登记的那个。只是自己的那辆早已经碎成一地残渣，根本不存在物归原主这一说。

“霍队长是什么意思？”白萧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霍魁把水扔回给白萧，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然后从车篮里拿回自己的手提包，“电动车还你了，这下我们两清了。”

上次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还是没用，这个霍魁……有点意思啊。

“霍队长是想告诉我不会就此罢休吗？”白萧接住水瓶，叹了口气，“您不怕引火上身？”

霍魁抽着烟，淡然的看着白萧：“就像萧老板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霍某有霍某的职责，一天不查出个水落石出，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霍魁擦着白萧的肩膀，伸手把车钥匙放在他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萧望着霍魁离开的背影，扬起唇角笑了。

在人间少说待了万年之久，如此耿直爽快之人实在难得少见。

只希望……这份耿直别害了他的性命才好啊。

白萧收好钥匙，看着霍魁送来的电动车，伸手在坐垫上拍了拍，脸上不由得挂着笑容。

没了出行工具正愁不方便，这及时雨倒来的真准时。

白萧取下后视镜上的头盔放回后备箱，无意间发现车篮里有一张照片。

白萧好奇的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双目紧闭，脸色发白，毫无生气，看不出一丝痛苦，平静躺在地上如同安然睡去一般，只是脖子上有一道紫黑色勒痕，估计已是消香玉陨了。

看来她死的时候……应该没感觉到痛苦吧。

白萧看着照片，想必是霍魁遗留下来的东西，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白萧回头想叫住霍魁，但他已经走远了，街道上看不清他的身影。

还是，等他回来拿吧。

白萧低头再次看着照片，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心里不由的染上了一层阴霾。

晚饭后，应天宇一如往常的出门了。

白萧坐在店里，关了门合上窗帘，独自坐在桌前点上一支蜡烛，随后从一个老旧的铁皮盒子里夹出一小块三角形的香料，点上，放在一个铜制的小香炉中。

小香料块很快燃烧殆尽，消散的烟气却经久不散的萦绕在整间书店之内，越来越浓密，转眼已化作一片迷雾将眼前的一切慢慢吞噬其中，伸手不见五指，连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线也无法逃脱，四下沉入一片昏暗。

接着，迷雾中传来一串清脆的铃声，清幽空灵，铃声中隐隐伴着阵阵阴风呼啸，似低声细语，又似异兽悲鸣，绵绵不断，徘徊不散。

忽然，迷雾中回荡铃声越来越小，阴风逐渐停息，迷雾深处传来了一阵‘咣啷咣啷’的金属拖拽声，沉重如哀鸣，好似从深渊中爬出来的干瘦恶鬼，拖着厚重的枷锁执拗又无里在深渊下挣扎。

白萧不为所动的注视着一切，耳边“咣啷咣啷”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散不尽的迷雾中渐渐浮现出两个身影。

一个身着黑袍，另一个则身着白袍，寒气逼人，却又无声无息。

两人看着白萧，弯着身子低头作揖，声音低沉缓慢，如同催眠一般：“大人有何吩咐？”

白萧拉着脸，厌烦的挥了挥手，身旁的迷雾顷刻间散去：“行啦行啦，别大人小人的，这种客套话不是你俩的作风。”

“嘿嘿嘿……”

两人笑得有些恶趣味，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面容。

黑袍的面似焦炭，宽眉高额，鼻梁高挺，一脸煞气；白袍的面如白霜，嘴唇却红如鲜血，眉清目秀，看着有几分孱弱。

两人的长相都不错，只是在这异样的肤色衬托下显得格外渗人。白萧若不是对着俩人的模样早已习惯，恐怕得膈应得三天吃不下饭。

“黑无常，白无常，你们俩下次出来见人的时候能带个口罩吗？”

“我们不跟活人打交道。”黑无常一本正经的说。

“反正活人见了我们也得变死人，喝了孟娘的汤转世投了胎也记不得我们的模样，也没必要带口罩。”白无常说。

“行行行，你们牛逼。”白萧无言以对，转口问道，“刚才你们唱得是哪一出啊？”

“这不是孟娘特意吩咐的嘛，”白无常叹了口气，呼出来的全是冰霜，“她让我俩平时的言行注意点，否则影响大人在地界的声望。”

“我知道我在地界的声望不怎么样。”白萧有些无奈。

“是非常不怎么样，”黑无常说，“现在地界大事小情尽数由孟娘在处理，你总待在人间不回地界，地界的那些人不知道在背后说了你多少坏话。甚至话说……”

白无常打断了黑无常的话：“行了，别说了。”

“说吧，再难听的话我也不是没听过。”

“都说你在人间待久了，染上了凡尘俗气，都快成了孟娘在人间养的小白脸。”

“这么说来我还是很年轻的嘛。”

“哎哎哎，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白无常敲了敲桌子，一脸嫌弃的表情能把空气中的水分都凝成冰渣，“都是万岁的老人啦，别总这么不知廉耻！”

“嫉妒就直说，别这么口不对心，”白萧没皮没脸的笑笑，“实在要羡慕的话，我可以给你俩介绍个整容医生，保证你们满意。”

“得了吧，估计人家还没对我俩动手术，我俩就先得领着他回地界投胎，”黑无常说，“大人有话直说，这次要让我兄弟俩干什么苦差事？”

“放心放心，这次只是一件小事。”

“哈哈，鬼才信你的话，”白无常说，“上次你也说是小事，结果让我俩拖着那么大一块无相石跑到人公安局里面去。真不知道你是浑身是胆，还是一颗胆都没长，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要是那人不上当怎么办？要我说直接把那人带走得了，省得弄巧成拙毁了地界万年的安稳……”

“好啦好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痨，”白萧摆摆手，“哪有那么严重，现在这事不是了了吗，你们那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去吧。”

“放肚子里？”黑无常说，“依大人的尿性，我俩就算把心放进十二指肠里打个结拴好，都得让大人您折腾得重新吐出来。”

“噗嗤，哈哈哈，你俩副业是说相声的吧？”

白萧狂笑了好一阵，才在黑白无常一脸‘妈的智障’的凝视下停了下来：“好了好了，说正事，这次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忙看看这女孩是什么时候死的。”

“让我看看。”

白无常接过照片，原本色彩鲜明的照片瞬间变成了一片雪白，白无常的原本漆黑的瞳孔此时也只剩下了眼白。

“死亡时间是四天前，晚上十点三十分二十一秒。”

“死因呢？”白萧问。

白无常翻着眼白，过了好一会儿眼珠才恢复正常，放下照片说：“机械性窒息。”

白萧拿起照片，照片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果然如此……”

“但是，这女孩死之前魂魄就已经离开了肉身。”

“那她的魂魄呢？”白萧问。

“没有记录，”白无常摇了摇头，“这个女孩没有去地界报道。”

“没人去接吗？”白萧问。

黑无常此时说：“寿终正寝的人，死亡时自然会归入地界报道，先过奈何桥，然后喝孟娘熬制的茶汤，在三生石前看过因果功过，最后投胎转世。我们引渡者的职责是接枉死之人会地界，以免死者怨气不散，扰乱人间秩序。”

白无常接着说：“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女孩如果是枉死，引渡者不可能漏掉。除非她的魂魄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我们找不到的话自然就无法回到地界转世投胎。”

“可以查到是何人所为吗？”

“查不出来，”黑无常说，“地界虽有规定不得与人间来往过密，更不得引人间活物进地界，但知晓地界者繁多，拘人魂魄也非难事。如果见到死者肉身，大人也许能分辨出些蛛丝马迹。”

白萧想了想，问：“那个女孩的死亡地点在哪里？”

“你想干嘛？”白无常警觉的盯着白萧，“孟娘三令五申交代过，你不能在随意插手人间的事。”

“哎呀，别那么死板嘛，”白萧眯着眼睛笑笑，“我这也是为了那个女孩着想，为了地界着想啊。”

“不行。”白无常说。

“真的不行？”白萧还不放弃。

“真的不行。”黑无常说。

“哎，不行就算了，”白萧靠着椅背，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是，那属下告辞了。”

黑白无常起身作揖，转身回到迷雾中。

转眼，迷雾消散，店里重新灯火通明，只是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了。

死前魂魄就已经离开肉身了吗？

白萧皱了皱眉，手指拿着照片，照片的一角轻轻磕着桌子，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霍魁的身影。

“看来，有必要跑了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