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孤本

头一天演出结束，彦子瑜实在太累就把自己的琴垫忘在了三庆。因为手头备用的垫子不在身边儿，没办法就又回了三庆。

“小瑜！”

彦子瑜听见有人叫自己，转了个身，“欸？你怎么在这儿？”

陶云圣一边走一边说，“我正好和八老板过来找经理商量下个月演出的事儿。怎么你今天过来了？”

“我昨天忘了把琴垫带走了，这不回来找找么。”彦子瑜回道，说着两人从后门进了三庆。

“你在这儿先坐会儿，我知道你那琴垫儿在哪儿。我去拿。”陶云圣一边说着，一边颠儿颠儿地跑进里间。

这人今儿怎么这么殷勤呢？正想着就看见陶云圣拿着东西出来，“来，这是你的琴垫。你渴不渴？”

彦子瑜见这样的陶云圣有点不适应，赶紧站起来接过琴垫，“谢谢！谢谢！”彦子瑜见陶云圣似乎还有话，也没急着走，“额…你是……还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陶云圣搓搓手，“那个，前两天深圳那边联系八老板，问能不能七月初去那边演出。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一块儿？正好我姐也跟着去。”

“好事儿啊，我有时间。”彦子瑜笑着说道。

“还有个事儿，就是现在定了几出戏。里面可能得有个旦角儿，问了一下夏老师，他那时候学校还没放假，抽不出时间来。所以……”陶云圣摸摸头。

彦子瑜伸出手指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让我来吧？”

“嘿嘿，你这不是能唱么。青衣你都唱得了，花旦也可以挑战一下啊。”

彦子瑜闻言赶紧摆摆手，“草率了，草率了。这唱和演不一样。来不了，来不了。再说我过去是拉弦儿的，跑去唱戏谁给你们操琴？”

“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先问你意见嘛。再说，你又不是没上台唱过。操琴的问题你别担心，他们当地也有琴师。就一场的事儿，不打紧。”陶云圣说道。

彦子瑜默默看了他半晌，“……我怎么觉得……”

“不用觉得，你考虑考虑。”陶云圣赶紧摆摆手。

“我能问问都有什么戏么？”

陶云圣想了想，“现在还没具体定下来，不过应该都是折子戏。像《乌盆记》、《跑城》、《钓金龟》、《坐楼杀惜》之类的，都是取一折来演。没有旦角儿的戏，你还可以操琴啊。”

“那……我想想，过几天再跟你说。”彦子瑜低头思索道。

陶云圣点点头又提起另一件事儿，“还有个事儿，昨天下了戏师父在后台跟我说下个月他想过来唱一出，考虑到下个月夏老师比较忙，又是高考阅卷又是期末，人掰不开。就想着请个外援，唱个本戏《斩黄袍》。到时候咱们约个时间对一下。”

“好，不过，得提前几天说啊。六月份我也快期末了，我怕时间排不开。”彦子瑜应下。

“这你放心，肯定会提前说。”说着陶云圣顿了顿，“额……”

姑娘眯了眯眼心想“来了，终于到了正格的了”。“昨天，我听你说……你收了《戏典》的孤本？”

“是啊。”

“额……是这样，我这儿呢有另外一套孤本，能不能交换着看看啊？”陶云圣一边搓手一边问道。

彦子瑜看着对面的陶云圣，嗤嗤笑了出来，“闹了半天就这事儿？可以啊，为什么不行。不过你得等我整理整理，那本子都散了架了，我得重新加衬纸再包角装线。”

陶云圣一听这话，眼睛一亮抱拳拱手，“欸呦！谢谢！谢谢！我这儿憋半天，都没好意思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用这么客气。这戏本子要给懂戏的人看了，演出来才不算埋没。”说着彦子瑜看了看时间，“呀！都这个点儿了，耽误你时间了，你赶紧去找八老板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那成，我就不送你了。到时候注意看信息。”陶云圣说道。

“好，我记下了。”说完彦子瑜就赶紧回去整理手头的戏本子。陶云圣和八老板这边也没闲着，跟剧场经理这边定了六月二十七号的演出时间。八老板就开始着手宣传的事宜。

因着有新的演员合作，再加上郭老师要来小园子唱戏，这排练在演出开始前半个月就开始了。

彦子瑜刚一进园子，就看见郭老师往里走，赶紧打招呼喊道“郭老师，您早！”

“丫头，过来啦！你这不也够早的么。像你这个年龄的大早上起来也不睡个懒觉。”郭老师笑眯眯地道。

彦子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已经习惯了早起。而且这不快端午节了嘛，给大家带了好多粽子。早点来还能给大家分分。”

“这是你自己包的？”郭老师一脸惊讶。

“嗯，自己包的。那郭老师，我先去放东西了。还挺沉的。”

“赶紧去吧，孩子。我待会儿就进去。”郭老师摆摆手，示意她进去。

彦子瑜进了院子找了个位置将东西都放下，上松香的功夫，这人就陆陆续续都到了。“来吧，咱们赶紧开始吧。我第二场上。”郭老师说道。

考虑到时长和人员，这次的本子拿掉了第一场，直接从第二场邱老师的韩龙上台开始。彦子瑜等着第一场所有演员过了念白，郭老师要上场先拉了小开门走过场。待到整本对完，已是中午。

趁着休息，彦子瑜拿出背包中的深蓝色布包裹，朝陶云圣招招手。

“你找我？”陶云圣一脸疑惑。

彦子瑜的手往前一递，“你瞧瞧这是什么。”

陶云圣伸手接过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看。“这是！这是那套孤本？！”

彦子瑜点点头，“对，我这两天才把前四册整理完。你看的时候千万小心，这都是重新装订的。旧的纸张都已经糟了，里面重新填的衬纸。”

“哎呀！感谢感谢！太好了！”陶云圣顶着渔夫帽，在桌子旁一蹦一蹦地跳，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桌子上的四本书，“你这是花了多久弄好的啊？”

“从我拿到这一整套书就开始整理了，一边整理一边问爷爷。算下来也快有一个月了。好在不是所有的书都有问题，前四册整理起来还是挺快的。”彦子瑜回道。

“你们俩干嘛呢？”郭老师站在两人的背后突然发问。

“干爸！您看看这是什么。”陶云圣两眼放光看向郭老师。

郭老师看着这么兴奋的陶云圣，心下诧异不由得低头看向桌面上的书。“这，这是从哪儿掏换来的？这可算得上是老物件儿了。”郭老师问道。

“这不是我弄来的。是小瑜姐。”陶云圣指了指一旁的彦子瑜。

“这东西你从哪儿掏换来的？”郭老师看过去。

彦子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来也是巧合，头一阵子爷爷喜欢上古玩。我陪着去了几次潘家园，无意中发现有家店还存着些孤本，就想着看看。没想到能遇着它，所以就买下来了。”

“哎呀，这还真是缘分。看来这些老戏还是不该绝，能让你掏换来。”郭老师当时就笑开了，“我能看看吗？”

“您客气了，您随意。”彦子瑜答道。

“唉——怎么没见让我随意看啊。”陶云圣一边望天一边嘟囔道。

彦子瑜一听就乐了，“这书都借你了，你还想怎么着。郭老师本就是爱收藏的，对这些个孤本肯定能保护好。你年纪小没经验，我可不就得多说一些嘛。”

“欸！我也有孤本啊！我也会保护好的。再说你不就比我大一年，咱俩谁也别说谁。”陶云圣说道。

彦子瑜还要张口说什么，就听见郭老师在旁边开口，“哎呀！你们两个要斗嘴就躲开我这儿，挡着我的光了。”一边说着，这眼睛也没离开手中的本子。

两个人赶紧往后退了退，将光留给座位上的郭老师。

“所以，我这孤本给拿来了。你那孤本什么时候借我看看？”彦子瑜看向陶云圣。

陶云圣赶紧正色道，“我这几天回去翻翻，下次给你带过来。”

“行。哦，对了。之前说的深圳演出，我可以试试。”陶云圣一听这话就乐了，没等他张嘴，彦子瑜赶紧又道，“先说好，我不一定能唱好，你们得多帮衬着点儿。”

“你放心，有夏老师在呢，有他教你，还怕演不好吗？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忙了，估计每周末你都得练。”

彦子瑜摇摇头，“这倒不是问题，我小时候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嘛。”

“你们嘀嘀咕咕地干嘛？怎么还不去吃饭？”郭老师见两个人站在那儿不走便问道。

“这就去了，师父您吃什么？我们给您带回来。”陶云圣赶紧开口。

郭老师一摆手，“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待会儿你师娘还过来呢。”

“哎，那我们先去吃饭了。”说完拽着彦子瑜、邱老师等人就出去了。

一群人吃完饭回来，差不多也是下午一点了。演员们的时间凑在一块儿不容易，彦子瑜不敢磨蹭，抓紧时间单独给每一位演员的唱段托着腔拉了一遍，将需要注意的问题都记下才算完。

“你这回唱，要不要试着升一个调？”郭老师看着陶云圣。

陶云圣低头想了想，“我觉得可以试试，要不现在就试试吧。就拿活捉王魁试试。”彦子瑜也没再多言，直接拉西皮流水听着陶云圣的唱腔。?

“你这嗓子确实亮了不少，但是我不建议当天演出照这个调子来。还是要注意保护，慢慢来。”郭老师说道，“丫头，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是这样，以后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升个调，亮一亮嗓子。”彦子瑜赶紧回道。

陶云圣点点头，“那我还是先按照原来的调子来吧。”

“孩子别着急，都会好的。”一旁的王老师说道。

排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太阳已经西斜。“成了咱们今天这就算是对完一遍了，下周咱们再合两遍就差不多了。”郭老师说道。

“丫头，一会儿有事儿吗？晚上吃了饭再走吧。他们队里的人今天也在。”王姨走到彦子瑜身旁问道。

彦子瑜见留的都是郭老师的徒弟，估计是要说些什么，这场和自己在不合适便说道，“王姨，这不合适，我就不去了。”

“没什么不合适的，都是自家人，九明也在你就来吧。”王姨在一旁又劝了几句。

彦子瑜见实在推不过，赶紧应了。餐桌上，王姨拉着彦子瑜的手，“上次没来得及问你，你带的那个白色的点心叫什么，是怎么做的？”

“那是枣泥山药糕，做起来也不费事。将山药削皮蒸了捻成泥，混着白面或者是糯米面揉匀。那个红枣洗干净放水里煮了，捞出来放进细沙网去了皮和核虑，将剩下的枣泥放锅里炒了去干水分加点白糖。两个都备好，像包包子一样包起来揉匀，放在模具里一压上锅蒸了就成。”

“哎呀，我天爷。这还不费事，要是我早就没那耐心了。”王姨摆手说，“我还想着自己做呢，算了吧，做不了，做不了。”

“您和郭老师要是喜欢，我以后多做点让九明送过去。”

“啧，你这小丫头，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小子。谈过恋爱吗？有男朋友没有啊？”王姨问道。

席间本来还有其他的说话声，此时也突然降下了分贝。

嗯？怎么就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了？刚才不还在说吃的吗？彦子瑜心道。

“额……还没有。”彦子瑜尴尬地笑笑。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王姨继续问道。

嗯……这个走向，不太对啊。彦子瑜赶紧给唐九明使眼色。

唐九明唯恐天下不乱，“师娘，我姐她这人比较怪，就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入她的眼。把我姥爷姥姥愁坏了。您要不费心帮忙寻么一下？”

彦子瑜眼睛一眯，目露寒光看向唐九明，就听见旁边王姨说道，“你着什么急，你姐姐这样儿的模样能力都不错，还愁没人追？”

彦子瑜松口气，赶紧说起让大家记得把粽子带走，才把这事儿掀过去。一顿饭吃得她是心惊胆战，待到一群人散了，这才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