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归来

好不容易把词儿顺下来，终于可以带着行头进行响排了。临开演前第二次响排，彦子瑜就陪着陶云圣将头发剃了。

彦子瑜本来想说要不直接剃一个光头或者是板寸，这样戴假发之类的也方便，人看着也精神。但是陶云圣说什么也不干，硬生生只剃了前面一半的头发，后面的头发留了下来。

彦子瑜看着地上的头发一阵心疼，说实在的就是自己剪掉多年的长发都不心疼。可看着陶云圣的头，没来由的就开始心疼。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人好好的发型非要这样剪。

夏老师进来一看见摘掉渔夫帽的陶云圣，忍不住吐槽，“阿陶，你也就仗着人家子瑜不嫌弃。就你现在这发型，特别像过去那种阴阳头。说句认真的，这戏演完了你赶紧弄个假发片。”

“那是肯定要弄的，我还得说相声呢。总不能顶这么个头面向观众吧。”

“原来您还知道要演出啊？刚才怎么劝都不听。”彦子瑜忍不住说道，“夏老师您是不知道，我在店里面看着他的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老师听完幸灾乐祸地朝陶云圣笑道，“坏了，砸手里了吧。人家姑娘的意思是说您这头不好看呢。”

彦子瑜在一旁忍不住捂脸偷笑，陶云圣看见镜子里姑娘偷笑的模样，说道“我这头发长得快，过不了几天就长回来了。”

说完便带上渔夫帽，转身就伸手直奔彦子瑜的痒肉，“不好看啊？来笑吧。”一边说一边追着姑娘要挠痒肉。

因为后台空间不大，没躲一会儿彦子瑜就被堵在了墙角，姑娘蹲在角落里，两手抓住陶云圣伸出来的手赶紧说道，“我错了，我不笑了。你怎么样都行，都好看！放过我吧！”一边说一边笑着喘气，“我不行，岔气儿了。真的，我不笑了。”姑娘连连告饶，陶云圣这才作罢。

“就你这头发，指不定演出那天观众们得什么反应呢？”八老板在一旁说道。

邱老师忍不住点头，“咱们这是跟头发有仇啊。前有子瑜后有你，为了唱戏你俩这牺牲也太大了。”

陶云圣连连摇头，“唱戏嘛，得让观众不出戏才成啊。我这都扮上了，咱们赶紧的吧。”

邱老师笑着点了点陶云圣，几个人这才开始排练。这一次明显要比前几次响排好得多，所有演员终于是不会忘词了。只等着第二天正式演出。

第二天下午，彦子瑜因为还没有恢复授课，时间比较充裕便早早来到三庆帮着邱老师将行头整理一遍，该用熨斗熨的都准备好。

“丫头，你那胳膊彻底好了么？”邱老师看着拿着熨斗的姑娘忍不住问道。

“您放心吧，医生说我这个胳膊都长好了，不会有事儿的。”

“那你这胳膊以后也得注意了，赶上个天气不好有你受的。”邱老师一边拿梳子梳着假发一边说道。

彦子瑜点点头，“这个难免，不过只要还能拉琴，难受就难受吧。”

等彦子瑜和邱老师两个人把行头准备完，其他的演职人员才陆陆续续到了后台。彦子瑜一边检查自己的京胡，一边和演员们最后再对一遍戏。

陶云圣这边上好了妆又黏上胡子换上行头，这才走了过来。“你瞧瞧现在还看得出来吗？”

彦子瑜抬眼一瞧，“还真别说，这一扮上活脱就是电影里的林则徐来了。这头发剃得值了。”

“那是，咱们陶老师扮什么像什么。”夏老师在那边给脸上上妆开口说道。

“来吧，就看今儿晚上的了。”八老板走过来，双手一排陶云圣的肩膀，“这可是陶老师一手打造的新戏，咱们可都得绷住了。”

陶云圣一边按着唇边的胡须，一边笑着说道，“别那么紧张，咱们对过好几遍了。实在忘词就现场编，意思对了让大伙儿听明白了就成。”

“那就只能辛苦咱们乐队的几位了。万一我们台上有个崩瓜掉字儿，你们大伙儿就随机应变了。”邱老师说道。

彦子瑜和乐队的一群人笑着点点头，一个个儿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邱老师响排的时候就老卡在一个位置上，估计实在是怕了。

乐队的一众人等见时间差不多了，文场的人该调弦儿的调弦儿，武场的则再检查家伙什儿有没有坏的，等都准备好了才在台侧落了座。

“阿陶，你看见没？刚才怎么不见子瑜调弦儿啊？”夏老师凑过来问道。

“不是早就调好了吗？她什么习惯您还不知道么。”

“不是，我……我觉得子瑜回来之后，这个弦儿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夏老师抱着胳膊一脸沉思。

“你是觉得她拉得不好？”八老板问道。

“不是拉得不好，这感觉……我现在还说不上来，这话就到嘴边儿了。哎呀，怎么形容呢？”

“嗐，不是不好不就成了。先别想了，说话这就开戏了。”八老板一摆手止了话题。

陶云圣在一边儿听完，细一琢磨确实感觉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了。这响排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来不及往下细想，前面开场的锣鼓点儿就起了。只得先按下心思，把这眼巴前儿的戏唱完。

场上待陶云圣一出场，台底下就像是炸了锅了。虽然观众们早就看到过剧社在微博上提前放出的单人剧照，但是亲眼看见陶云圣扮上之后的林则徐，那种激动的心情还是控制不住。

彦子瑜听着锣鼓点儿手里用劲儿起了四平调，就听陶云圣唱道“海纳百川宽胸襟，无私则刚永铭心。此行誓把烟毒禁，奉旨督办铲祸根。初来乍到当谨慎，微服私访察民情。”

陶云圣这一段唱完才觉出这一次琴声到底与以往有什么不同。这一次姑娘将中弓的手法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运弓和音调的回滑变得更加稳健，出来的音色和声调明显是手上又加了力气，可是这声音倒不见得尖锐刺耳，反而更加有份量。

心里有了底，却是不敢走神儿，赶紧收了心思接着往下演。

等到了群戏，陶云圣端起盖碗儿往桌子上这么一撂，谁也没想到这个盖碗儿就这么碎了。台上众人愣了一秒，邱老师赶紧从台侧穿着官衣上来。到了此处，仿佛是遇到了鬼打墙。千小心万小心，原本那句“我是甘愿认罚。”还是出了问题。不过好在邱老师自己想起来了，赶紧又找补了一句。彦子瑜在台侧和身边儿的司鼓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咬着后牙根憋着上翘的嘴角，转头接着盯着台上。

彦子瑜其实很喜欢在台侧看戏，这种感觉和在台下看很不一样。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更多的细节，演员们的小动作、眼神、举手投足间的转变。剧社不管是折子戏还是连台本戏，每一位演员对人物的处理，都有自己独到之处。

整场演出下来，哪怕自己是琴师，知道整出戏所有的情节和台词，也不会觉得枯燥乏味，反而多了许多人没有的乐趣。

这出《林则徐》剧社的人前前后后，准备了有半年多，今天终于呈现给了观众。彦子瑜收了手里最后一个音，看着大幕拉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旁边司鼓看见还以为她是胳膊疼赶紧问道，“你怎么样，是胳膊疼了吗？”

彦子瑜摇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这边还没说完话，舞台的大幕就又拉开了。观众们的掌声从落幕那一刻就没断过，等着大幕拉开，原本隔着幕帘的声音如同开闸的洪水涌了过来。

陶云圣来不及卸下行头直接返场。很多观众因为知道这是新戏，所以提早为各位主演们准备了花。

陶云圣一边朝观众们鞠躬，一边抱着花说道“谢谢大家！真的太感谢了！这出戏是新戏，我们也是准备了大半年，希望没有让各位失望。”

“没有！”“特别好！”

台底下的观众此起彼伏地喊道。陶云圣顿了顿，“谢谢大家！我们这出戏还有很多地方有不足，我们呢还会再努力修改和调整，争取以后有机会再给大家唱一回。”

说完陶云圣朝台侧看了一眼，乐队所有人还以为台上要再唱一个，彦子瑜等人赶紧又拿起乐器。这边刚拿起来，就听见陶云圣说道，“另外，我们今天特别开心。为什么呢，一方面是终于把这出新戏呈现给您。另一方面，就是自从三月份的时候，我们琴师右胳膊受伤就一直拉不了琴。为了这出戏，我们琴师也是不顾胳膊的伤跟着我们排戏、说戏，确实非常不容易！这是我们琴师阔别三个月之后，再次回到三庆。她这也是胳膊刚好，上来就是这一整出本戏。我们乐队的其他几位老师也是非常辛苦，每次都是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就跑过来。”

陶云圣这边还没说完，观众们就将掌声送给了台侧的乐师们。彦子瑜还有其他几位乐师，赶紧朝着能看到的几位观众鞠躬致意。

“最后，还是感谢各位能来看我们剧社的戏，希望大家常来！”说完陶云圣将头上的帽子一摘就露出了剃了一半的脑瓜。台侧的众位乐师都懵了，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一出儿。

“啊——！”

“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司鼓坐着哈哈大笑，“估计观众们没想到阿陶会不顾形象，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吧。”

“别说观众没想到，咱们几个不也是没想到么。”彦子瑜接茬儿道。

“瞧这样子，这出戏还挺受观众欢迎的。”旁边的三弦儿老师开了口。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准备了多久。”

彦子瑜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戏里面还有的是地方需要调整。不过，第一次演就能让现场的观众有所肯定，说明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几个人说着话便回了后台，夏老师、八老板等人因为提前回的后台，所以身上的行头早就脱下来，只剩了身上的水衣子。有那几位跑龙套的连妆都卸了，打了声招呼便回去了。

彦子瑜还没等放下东西，旁边就伸过来一大捧花。就看陶云圣顶着阴阳头捧着花朝彦子瑜说道，“恭喜小瑜康复，正式回归到咱们剧社队伍。”旁边八老板、邱老师、夏老师、贾老师等人站成一排猛地拍手。?

彦子瑜赶紧接过捧花，哭笑不得，“谢谢、谢谢！”

“阿陶，这怎么能说是回归呢！子瑜受伤的时候不也在咱这儿演出嘛。”夏老师笑着戳了戳陶云圣的肩膀。

“我这不是高兴么，小瑜胳膊没事儿，还能继续拉她的京胡。”陶云圣赶忙朝姑娘解释。

彦子瑜乐着摆摆手，“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继续努力跟着大伙儿，就是……要是我以后拉不好，可别嫌弃我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这都三年的交情了。那也是一起跑过台口的，不嫌弃！”八老板笑着一挥手，透着一股子义薄云天的气势。

众人一看八老板这架势，赶紧散了，指不定后边儿要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