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椒盐酥肉

过了半盏茶功夫，知乐回来了。

“怎么样？”胥黎问。

知乐垂首摇了摇头，“一共十五人，都没有。”

沈云寄手心已上好药用手帕固定，药粉粘上嫩肉之后有些发痒，刚刚她一直掐着指尖，忍耐着不去挠。

因为知乐这话，不禁思索起，忘了异痒，指尖也松开了，“但是昨晚那人身上有……就那一人与士兵有关系？”

胥黎敛眸，凝眸望了眼前方，道：“先过去看看。”

有知乐帮沈云寄砍掉伸出来的枝丫，路好走了许多，走了约大半时辰终于见到了那男人嘴里说的小湖。

胥黎停下了脚步，沈云寄以为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常，忙警惕起来，谁知听到他道：“在这休息会儿。”

沈云寄确实也累了，但是想到胥黎说今日申时之前离开松岳县，而她还得给汪瑞云他娘请大夫，还是想着能快些就快些。

胥黎自然不用说，这男人能三宿不睡也丝毫看不出倦意，也不知是天上下红雨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提议要休息。

她开口提醒道：“少爷，时候不早了。”

胥黎瞅了眼她身后，“再走，他就真要死了。”

沈云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脸色惨白的李孝，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吸进去的气还没呼出来的多。

一路走得急，她都忘了这还有个伤员，被射两箭，未做处理还能走这么远，身体素质着实过硬。难道胥黎一直不给他药正是为了测试他？

知乐得了胥黎的命令，去为李孝处理伤口。沈云寄饶有兴趣地蹲在旁边看。

知乐随手将李孝手臂上的箭直接拔出，李孝疼地一下子从地上弹起，又被知乐随手一拍按了回去。像条想翻身但无果的咸鱼，沈云寄看着挺乐。

继而知乐揪着李孝的衣领，就要扯开时忽地顿住了，偏过头对沈云寄道：“沈姑娘，属下要帮他上药了。”

沈云寄点点头，“嗯，你上，我就看看。”

知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末了为难地道：“烦请沈姑娘避嫌。”

沈云寄不以为意地道：“他这么一大男人还怕被我看？”

未等知乐道什么，胥黎清冷的声音先传来：“不知羞耻。”

沈云寄转过身对上胥黎的视线，他眼神里似乎还有些……怒意？

她当时就怂了，默默走到湖边打水去了，边打还边小声吐槽：“咋就不知羞耻了！你不也被我看光过身子！”

她不知，身后站得笔直如竹的胥黎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整个人怔了一瞬，以手握拳，假意咳嗽一声。

沈云寄手一抖，手掌有一小节浸到了湖水里，湖水冰冷刺骨，她忙抬起，但护着伤口的手帕还是湿了大半，伤口自然也进了水。

她先将竹筒放好，才扯开手帕的结，好在当时是她自个儿包扎的，结系得挺松，一拉就开了。

果不其然右手手心的白色药粉被冲掉大半，粘腻在月色手帕上。沈云寄心里一阵可惜，胥黎身上的药哪个不昂贵？就这么被她浪费许多，着实心疼。

沈云寄取出那只瓷瓶，打开瓶塞就要往手上倒药，却听胥黎道：“等等。”

她怔了一瞬，手差点没止住将整瓶药倒出来，心都悬上喉间了。她轻吐一口气，憋着气问道：“少爷有何事？”

胥黎离她三尺远，她能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楚。只见他嘴角紧抿，好看的长眉微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手心，略无奈地道：“过来。”

沈云寄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不敢反抗他，乖乖地拎着瓷瓶走到他面前。

“把药给我。”

沈云寄一惊，他不会是嫌她浪费药不打算再给她用了吧？

她央求道：“这只是个意外，奴婢下次不敢了……”

胥黎冷嗤一声，“你这是没脑子。”

嘿！收药就收药，怎么还人身攻击！

沈云寄耸耸鼻子，将药换给了他，反正就擦伤，没药又不是不能好了。

胥黎拿到药，顺手地塞进袖口，又道：“手伸出来。”

沈云寄脱口而出：“不是吧，已经涂了的药都要收回去？”

胥黎声音蓦然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沈云寄瘪瘪嘴，没敢接话，把双手伸到两人面前。

兀地，右手被一只温凉的大手托住，胥黎的手看起来纤细、白皙如玉，但其实指腹上有着薄茧，触上了有些划手。

胥黎垂首，长若流水的黑发悄然顺着肩头滑落，在空中翻了几圈，荡阿荡，又被清风吹起，似不能再停下。

就如同沈云寄现在脸上的温度和心跳频率一般。

黑色金丝线绣竹的锦帕被胥黎握于手心，捏住一角，一点点为沈云寄擦干净手心的水。

之后的上药，包扎，沈云寄甚至都没了印象，她虽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胥黎的脸，但其实两眼放空，不知今夕是何夕。

明天准得下红雨，胥黎居然给她包扎伤口了！！！

“一日换一次药。”胥黎提醒完，又将药收了回去。

沈云寄朦胧地点点头，她两颊的绯红还未消退，脑子里的蒸汽机也没停止运转，没脑子地道：“可是少爷你把药收回去了。”

胥黎藏于身后的手指微动一下，遂捏紧，道：“要上药便来找我。”

沈云寄压根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点头道好。

……

李孝生命力是真的顽强，知乐给他包扎完伤口，没歇息片刻就缓过来了。

胥黎未再发号施令，直接抬腿就往西走。

又穿过好长一片密林，视线终于开阔起来，那座山洞也出现在四人面前。

似是在这荒山野岭不怕被人发现，山洞周围特意被收拾过，树木都被砍倒，树桩成了天然的木桌，有一些碗筷放在其上，应是刚用过午膳。

山洞外无一人，也十分安静。

“爷，属下先去看看。”知乐道。

胥黎点头应了。

知乐从山洞侧面绕过去，悄无声息地潜入洞内，没发出一点声音，过了片刻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快速闪回至胥黎身边。

“爷，里面的人全死了，一共二十二人。”

胥黎凝眉，当下就走。

沈云寄吃了一惊，赶紧跟上。

二十二人，再加上死去的十七人，只有三十九人。还有一人逃走了，土匪里面有内贼？

但内贼又是如何得知他们要来寻土匪？从他们得知情报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而且知乐杀土匪时内贼肯定不在场，不然胥黎定一早就发现了。

在一个时辰内，发现尸体然后赶回去杀了所有土匪再逃走而不被胥黎和知乐发觉，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入了山洞，状况十分惨烈。

石壁上尽是被溅上去的血，猩红一片，有些甚至都飙上了山洞顶。地上也尽是暗红色的血液，甚至还在缓缓流动。

二十二具尸体皆被割喉而亡，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虽在高府膳房已见识过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但那次她未进去看，只闻到味，视觉冲击往往效果是最强烈的。

她忍了好久，指甲都要嵌入肉里，终还是没忍住跑去外面吐了。

她早上就吃了些兔子肉，没什么可吐的，最后胃酸都要被吐出，胃烧得难受。

一只竹筒递到了她面前。

“沈姑娘，喝些水缓缓。”知乐轻声道。

沈云寄虚弱地道了些，拿过竹筒小口小口喝起来，胃终于稍微舒服些了。

沈云寄将竹筒塞塞回去，递还给知乐，道：“你不回去吗？”

“爷让我在外面等他。”

沈云寄愣住，胥黎这是关心她？

这念头一冒出，她连忙摇摇头。想什么呢，胥黎后面喜欢的可是胥依依！

不多时，胥黎和李孝出来了。

胥黎看了她一瞬，特意朝另外一边走远了些。

“一柱香时间前死的，死的人身上都无钢珠。”

沈云寄缓了缓，道：“奴婢有一个猜想。”

胥黎：“说。”

沈云寄：“先前那土匪说他们一共四十人，但如今死的只有三十九人，另一人想必就是内奸凶手。那钢珠只有两枚，拥有钢珠的两人是士兵假扮的，混入土匪内为了某种目的。”

“根据他杀了所有人灭口，奴婢猜测这些土匪应是知道什么不可公诸于世的秘密，和松岳县士兵一夜之间消失的真相有关。”

胥黎语气里有赞赏的意味，“不错，懂得思考了。”

李孝听完她的分析，目瞪口呆，戳了戳知乐，小声问道：“哥儿们，咱们爷府上的丫鬟都这般聪慧的么？”

沈云寄又注意到这次和上次高府死的人都是被一刀割喉毙命，难道会是同一人下的手吗？

……高府膳房？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云寄急色匆匆地问：“这么多尸体为何没有一丁点儿血腥味？”

现在想想，也确实不对劲。胥黎和知乐都是习武之人，五官通透敏锐，刚刚在山洞外就应该闻到洞里的血腥气，可两人都未发现异常，待知乐进洞之后发现人全死了时胥黎也是错愕的。

胥黎淡淡地道：“被人掩藏了。”

沈云寄问：“药物吗？”

“许是。”

沈云寄追问：“少爷你不知道这种药物吗？”

胥黎摇头。

胥黎擅长用毒，自然对药物研究颇深，既然还有他不知道的药物？

沈云寄又突然想起什么，道：“这药能隐藏血腥味，是不是也能隐藏人的气息？也许在我们遇到土匪时他就在一旁看着。”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那人一早就发现了他们，所以提前回到山洞，杀了所有土匪，再逃走。

胥黎“嗯”了一声，赞同沈云寄的猜想，道：“回去，待会儿就出松岳县，和此人必定日后还能再见。”

沈云寄连忙问道：“离申时尚有些时辰，不再寻失踪的女子了吗？”

胥黎给知乐使了个眼色，知乐道：“忘记告知沈姑娘了。城里共失踪二十三名女子，皆为无亲无故之人。”

沈云寄细细琢磨一阵，明白了知乐话中的意思。

二十三名女子都无亲人，这肯定不是巧合，是有人提前调查过城内百姓情况……或者说，他本来就十分清楚这些情况。

这些山匪定然做不到如此，绑走女子的确实另有其人。而且非常有可能是松岳县原本的士兵……

松岳县士兵消失与上面的人有关，那再待在松岳县确实没什么用。

沈云寄琢磨透彻，扯了扯知乐的袖子，“少爷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要提前预支三个月俸禄的事？”

既然要走了，得把汪瑞云的事打点好。

知乐点头，拿出一只荷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交给沈云寄，道：“这是爷吩咐属下给你的。”

沈云寄眉开眼笑，拿过之后打开一看，当下愣住了，遂而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上去了。

——荷包里装的，是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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