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紧盯江时亦片刻，宋艺歌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上，猜不出他此时的任何想法。

垂头看向放在腿上的衣服，她整齐地把它叠好。

目光瞥到她的动作，江时亦的视线又向前方移去。他没说什么话，只是专心地开起车来。

一路上，两人没说过几句话。车辆一路开到外滩，最后在一个周边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了下来。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渐渐静止，江时亦既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也没开口说话。

看着他轻靠在驾驶座椅背上，宋艺歌不由自主地捏紧手里的外套。

“这里人少，应该不会被看见。”江时亦忽然轻飘飘地来了句。

“……”

这话听起来。

倒还真有几分被绑架的趋势？

侧着头看向他半面侧脸。

视野之内，他脸庞的轮廓利落分明，下巴与脖颈的交界处丝毫没有多余的赘肉。他很瘦，可却没有弱态感。

大概是他那张脸的缘故吧。

江时亦的五官生得大气，尽管额前散落的碎发，颇有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之气。可是那张深邃立体的脸庞，还是给人一种属于男性的硬气。

攻气十足，貌似就是这种类型的。

宋艺歌的视线停留在他鼻梁上，耳旁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看我看得这么入迷？”

“谁看你了……”

跟他对视一秒，宋艺歌很快挪开目光，偏过头看向窗外触目可及的海滩。头轻向后靠去，宋艺歌轻声问道：“你带我来这干嘛？”

江时亦跟她开着玩笑：“不是说了绑架你？”

见她没回过头，又像是不准备搭理他一样地没说话。江时亦敛平勾起地嘴角：“不闹了，我是有话想说。”

听到他的语气严肃几分，宋艺歌回头看他。

可这一回头，便看见江时亦坐直身子，向她这边微倾过来。

对视之下，两人的距离近了许多。

“你，你干嘛…”宋艺歌目光游离，唇齿间发出的语调不太自然。

漆黑的眼眸里，借着窗外的光线映出眼前人的影子。江时亦眸底一沉，压着嗓音缓缓开口：“你会不会讨厌这样？”

“讨厌？”宋艺歌疑惑着看他，“哪样？”

“就是。”江时亦垂了垂眼睛，“我这样，跟你在一起相处的时候。”

感觉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不过宋艺歌也能猜出他的意思。

这还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她不讨厌和江时亦相处，甚至还能给她带来轻松的舒适感。可如果说不讨厌，总感觉隐藏的意思就是，她喜欢和他这样相处。

一时间，宋艺歌不明白江时亦是在套她的话，还是认真地在问。

“我从来没追过别人。”江时亦靠回座位上，“倒是被别人追过几次，可那种被动的感觉让我很清楚，我不喜欢对方，一丁点感觉也没有。”

他的嘴唇轻启，讲述着以前的经历：“曾经有个人还说过，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找到爱情，因为我不会去爱别人。听起来我还是个挺自私的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语调格外平静。可在宋艺歌听来，这不是他的一番自嘲，而是在失落中产生的疑问。

不会爱人，是不是就不配得到爱？

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深奥的问题，她觉得其实没有确切答案。

“你不自私的。”宋艺歌笃定地说道，“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感觉的，但在我看来，你很关乎我的感受。起码相处下来，我感觉很舒服。”

她的安慰灌入江时亦的大脑。

车窗紧闭，明明密不透风，耳边却像轻抚过一阵微风，温柔地触碰着他的耳朵。

“这是我第一次追别人，也是第一次对别人有感觉。”放下了先前挂在唇角边的笑意，江时亦淡声说着，“可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你。当时我怕我不说出来，也许就会错过一辈子。”

说完这番真挚的话语，他侧过头，投来的目光温柔且坚定。

“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还未等她回答，江时亦又补充一句：“没事，不答应我就再努努力，争取早日让你改变答案。”

有关情感方面的鸡汤，宋艺歌没少看。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像看故事一样令人有所感触。

可现在。

她似乎能体会到一句话。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初恋，都是种纯粹的爱意。”

她没谈过恋爱，现在也不算拥有了爱情。

可这句话，此刻让她感慨万分。

无论是他对她的坦诚，还是她对他掩藏起来的好感。这份相互的感情都很纯粹。

也许听起来很虚无飘渺。

真当坐在这里面对这些的时候，才能切真地感受到，这份真实存在的纯粹爱意。

“其实。”宋艺歌微垂下头，盯紧手中攥着的黑色外套，“那天你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在那之前，我就对你有好感了。”

车内一片安静，沉寂在两人之间来回飘荡。

良久，江时亦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快：“真的？”

宋艺歌笑着看他，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真的，没骗你。”

坦诚过后的片刻间，宋艺歌也说不出此刻她的心境。好像除了总算将那块石头搬离心口，就是期待着他的反应。

“这样。”江时亦忽然伸手握住方向盘，“果然我的魅力不减。”

“？”宋艺歌挑眉，“你又开始了？”

“开个玩笑。”

“不过说真的。”江时亦正色几分，“我当时真的很有自信能追到你，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那万一我不喜欢你呢，你不怕自信过头？”

“那就。”江时亦故意拖着尾调，“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喽。”

玩笑间的语气些许轻佻。可宋艺歌很清楚，他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这点，他们两个人还是挺像的。

笑意肆无忌惮地重新挂在嘴边，江时亦靠近一些，借着月色审视她的表情。

他认真地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吗？”

宋艺歌叹了口气，坐直身体对视上他的眼睛，语气坚定无比：“我发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江时亦看起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但视线未离开她半分。

这样近距离地望去，宋艺歌甚至能感受出他眉目间藏不住的柔意。

忽然想起之前两人还不熟时，他那副不屑的冷淡模样。宋艺歌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吗，咱们开始的几次见面。我每次见到你都是面无表情的，甚至都很少笑。”

江时亦抬了下眼皮，柔声笑道：“你跟不熟的人在一起，会对他一直傻笑吗？”

“……”

好像。

有道理。

“我那会儿还觉得你很讨厌我来着。”宋艺歌回忆起他之前莫名的抵触情绪，“我还以为怎么得罪你了。”

顺着她的话搜寻之前的记忆，江时亦哦了一声：“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宋艺歌皱眉：“误会什么？”

“以为你在节目里唱JohnLegend的那首歌。”江时亦说着，语调带着些骄傲之意，“是为我而选的。”

“？”

宋艺歌无语：“原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自恋了吗？”

江时亦：“是误会。”

话音一落，空气又恢复沉默。

宋艺歌放松下来，鼻息里充斥一股浅淡的清香。

气味过于淡雅，以至于闻不出是香水还是洗发水，又或者是洗衣液的香气。甚至更闻不出这股清香是从谁身上传来的。

薄薄的眼皮连带浓郁的长睫一同轻抬，目光所及的江时亦面色沉暗，靠近她这边的光线难以照到他的脸上。

可是寡淡神情中夹杂的柔和与深情，又刚好传达进她的眼底。

宋艺歌低了低头，又靠回座背上。

见她避开了目光，江时亦眼角稍抬，嘴唇淡抿了一下。停歇片刻，他又重新问了一遍：“所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次的语气，比先前更正式一些。

其中暗含的情感却一样真挚。

上半身向后退了退，清冷的光线刚好落在他鼻尖下方。上面是暗沉的阴影，下面是被月色照亮的薄唇。

江时亦保持这个角度，耐心静等着她的回应。

张了张嘴唇，宋艺歌在心中纠结不已。

眼前的不是幻觉，这是她曾经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亲口在问她这句话。此时的滋味不是如愿以偿后的激动，而是她准备放弃时，失而复得的心态。

可能就像他说的一样。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宋艺歌：“可是，我们对彼此可能都不太了解？”

江时亦：“那就慢慢了解。”

宋艺歌：“万一在一起后发现，我们不合适呢？”

江时亦反问：“不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江时亦神情严肃：“在一起后不就是为了更好地了解？而且。”

耳边传来他一字一句的声音。

“如果你是怕我会怎么样，你大可放心。”江时亦语气认真，“我确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做过的事也从来没有反悔过。”

低沉的嗓音一点一点砸进心底，心尖也随之蓦地一颤。

眉目间的无声交流，比嘴里发出的声音更为清晰明朗。

些许微亮雀跃在眼底，眸光闪烁流转。

“那你。”清浅的笑容漫上脸颊，宋艺歌笑声渐显。

“抓住我的手后，就别放开了。”

-

回到宿舍，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宋艺歌知道江霏琪这个点不会睡，但解开密码锁后，还是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客厅一片漆黑，宋艺歌看了一眼房间那边，见没有亮光传来，又在玄关处开始换鞋。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响彻整个客厅，吓得宋艺歌急忙扶住旁边的柜子。

“说吧，这么晚去哪儿了？”

宋艺歌摸索着墙壁上的灯。

房间变得明亮，她看到江霏琪坐在沙发上，腿还翘在桌子边沿。

“吓死我了。”宋艺歌摸着心口，“你怎么不开灯？”

江霏琪打了个哈欠：“刚才看手机来着，懒得开灯。”

宋艺歌穿好拖鞋往里走，江霏琪一脸八卦地迎上来：“快说，这么晚你干嘛去了。”

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宋艺歌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

“哦对了。”江霏琪指了指玄关处的柜子，“有智把你的衣服和包拿回来了，我放那儿了。”

话音一落，江霏琪看着宋艺歌身上穿的黑色外套。

有些眼熟，但是忘了在哪见过。

江霏琪还没继续追问，就看宋艺歌倾着身子，向她这边靠过来。她愣着问道：“你干嘛？”

只见宋艺歌捂着脸，颧骨处的苹果肌微微鼓起。

轻笑声透过她的指缝轻轻传来，身体还有些颤抖。

“干嘛？发什么神经？？”

江霏琪的吐槽还没说完，就被宋艺歌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和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