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低沉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中间。

车内温度此时正在慢慢上升。宋艺歌低至冰点的心情，却没被吹来的暖风一扫而光。

“对不起。”宋艺歌眼下映出一片阴郁，“本来就因为我耽误了时间，现在饭也没吃几口……”

江时亦因为在开车，没办法去关注她的表情。他轻声安慰道：“没事，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现在去医院比较重要。”

宋艺歌侧过头，看向窗外的视线飘忽不定。

那通电话，将她先前在心中的美好想法，直接拖拽回现实。

本来还在想，江时亦对她那种无条件包容的感情，她从未体验过。而且好像，她也开始渐渐贪恋着那种美好。

可当她听到许久未联系的人，带着哭腔跟她说。

“你爸高血压犯了，刚刚才住院……”

那个时候的她，第一件事想的竟然是江时亦。

听起来好像很自私。

她只是想起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江时亦只知道她不怎么跟家里人联系，却一句话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他总是那样，就像他告诉自己的那句话。

在他那里，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

可两人决定去医院的那一瞬间，宋艺歌心底产生一丝害怕。

是来自心底深处的害怕。

他那样理智的人，要是知道她离开家的原因，会不会觉得她任性不懂事？

又或者，会觉得他对她的好，简直都不值得。

本来好不容易改变她之前的想法，现在又变回那种患得患失的心理。

宋艺歌轻轻叹了口气。

车辆刚好停在红灯前。

这细微的声音在车内并不难察觉出。江时亦拉过她的手，声音含着几分安抚：“叔叔他不会有事的。”

宋艺歌没说话。

她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叹气。她爸的身体她之前就很清楚，一向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偶尔会头晕。

但这次到了住院的地步，其实多少也让她有点担心。

两人来到医院后，宋艺歌直奔提前被告知的楼层和病房号。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在病床旁边坐着一位盘起头发的中年女性。背影看起来单薄又柔弱。

宋艺歌眉目间夹杂着忧愁，紧抿的唇缓缓轻启：“妈……”

坐在床边的女人顿时回过头。她起身直接走向宋艺歌，二话没说就抱住了她：“来了就好。”

她浓重的鼻音让宋艺歌有所触动，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地嗯了一声。

中年女性抬起头，将目光放在了宋艺歌后方的人身上。

“阿姨好。”江时亦接到目光，礼貌地问候道，“我——”

“江时亦。”她笑了笑，“我知道。”

江时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听她说：“我是刘颖，艺歌的妈妈。”

“刘阿姨好。”江时亦微微颔首。

“没事。”刘颖摇摇头，“不用客气的。”

“那我先出去，你们聊。”江时亦目光轻落在宋艺歌的脸庞，柔声细语道，“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嗯。”宋艺歌轻点下头。

房门传来一声沉闷。

江时亦的身影离开视线范围后，宋艺歌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让你们又生气又担心。”

刘颖拉住她的手，开口的声音颤抖些许：“不要这么说，这两年我们也很想你。当初是觉得那个行业太乱，而且做明星什么的不现实，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没想到你还是坚持下去了。”

宋艺歌也带了些哭腔：“我后来也想明白很多，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才那样，只是你们想让我做的不是我想要的。但还是很对不起你和爸爸。”

“都过去了。”刘颖看向病床上的人，忽然笑了一声，“你爸他就是嘴硬，其实私下里经常会关注你的消息。好几次我还看到他手机上看的，是你们那个组合的视频。”

宋艺歌有些惊讶：“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刘颖抚摸着她的手，“哪里真的会有父母狠心到，一点也不关心孩子啊。就算真的有，肯定也不是我和你爸。”

微微垂下头，宋艺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

刘颖叹了口气：“这两年让你小姑代转给你的钱，听说你也没要，可是你让小姑给我们的那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也不少。你爸说那张卡不能动，要等你结婚的时候用。”

听到这话，宋艺歌此时心里更不是滋味。

“说起来，自从他知道你谈对象的事，那段时间一直在网上看小江的视频，好像还把他上过的节目看了个遍。”刘颖笑着摇头，“他还老跟我说，那小伙子挺有才华，人也还不错。就是有一个缺点。”

宋艺歌抬起头。

刘颖：“你爸说他长得太俊秀了。这样容易招很多小姑娘喜欢，怕你在他那里受委屈。”

宋艺歌破涕为笑：“妈，不会的，他对我很好。”

“好就行。”刘颖轻拍她的手背，“只要你幸福快乐，就什么都好。”

“其实你爸很早就想联系你了，他就是放不下那个面子。”刘颖看向病床的目光柔和许多，“这次他住院之前，还一直跟我念叨着你。”

紧抿起嘴唇，宋艺歌眼眶一酸。

“你在这里陪陪你爸吧，我有话想跟小江说。”刘颖放开她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迈着沉重的步子，宋艺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打量起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已然发白，脸上的沧桑尽显。

和印象中他的样子，差别很大。

但他眉目间稳重成熟的神韵，还是和从前如出一辙。

宋艺歌不禁想起那时的她。

那时候红着眼离开家的时候，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再回来，发誓一定不会再见他们。

可家人还是家人。

那一个电话，才让她发觉，她的想法和心境与之前全然不同。这两年经历的事，也早让她放下那时的执着和较劲。

“爸，你要快点好起来。”宋艺歌喃喃说道，“我还没在你面前，向你证明我选择的路没错呢。你也还没，亲眼看到我的男朋友。”

强忍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宋艺歌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他对我，特别好，好到，我自己都觉得不现实。但他又让我没办法，不相信这就是现实。”

浅淡的灯光笼罩在两人身上。

这是一幅陌生，却又美好温馨的画面。

-

坐在门外走廊的公共椅上，江时亦轻靠着椅背，眼底的深邃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耳旁响起门把手转动的轻微响动，他顺势看去。

从病房内出来的刘颖，正在朝他这边缓缓走来。江时亦瞬间起身：“阿姨。”

刘颖招呼他坐下，说话的声音带着些疲惫：“小江，阿姨想跟你说几句话。”

“您说。”江时亦侧过身。

刘颖：“我们家条件不算好，但也没那么差。阿姨希望你别把艺歌爸爸生病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什么大病，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负担。”

“阿姨……”

江时亦想急忙回复的时候，被刘颖制止住：“阿姨说这些，不是在拿你当外人，只是希望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不用考虑别的因素。起码我们这边的事，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负担。”

叹了口气，刘颖的眼神变得深沉许多：“艺歌这孩子，从小想的就多，以前她总是什么事都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可她的性子也倔，自从她喜欢上了唱歌后，就像是一辈子只认定这件事一样。”

“艺歌她爸爸只是觉得娱乐圈太复杂了，说什么也不想让她去，可艺歌也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刘颖说着，忽然笑出声，“说起来，他们父女俩的脾气性格还真是一样。”

听着她说宋艺歌的事，江时亦无意识地微勾唇角。

“我们当初给她起这个名字，本来只是觉得女孩子起文艺一点的名字好听。没想到她还真的喜欢唱歌跳舞去了。”刘颖感慨万千，“不过看到她在舞台上的样子，我们也能放心一些。起码她有那个能力吃那碗饭。”

话音刚落片刻，江时亦柔声道：“阿姨，您放心。”

刘颖抬眼看他。

“她有这个天赋和实力，一定会在音乐上有成就的。而且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在这个圈子里受到伤害。”

江时亦深邃的眸底，在此刻尽显温柔与坚定。

“而且我向您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会用尽一生去爱她。”

-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凌晨一点。

微弱的灯光从上方传来，照在漆黑一片的水泥路上。宋艺歌看着脚下的路，和江时亦一起走向停车位。

“我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宋艺歌忽然问。

江时亦揽住她的腰，迫使她停下脚步。他轻笑着反问：“怎么，担心我不被阿姨认可？”

“那倒没有。”宋艺歌眨了眨眼，“就是好奇。”

看着她有气无力地垂下头，江时亦伸手轻揉她的头发。

“我就是…”宋艺歌鼓起勇气，“我之前和你说我不回家的原因，其实是他们不想让我去学什么音乐舞蹈，然后总是因为这些事闹别扭。又一次我爸特别生气，然后我就跟他吵架，最后就……”

她加快的语速和焦急的音调落在江时亦耳朵里，让他顿时失笑。

宋艺歌皱起眉：“你笑什么？”

江时亦保持着笑意：“没什么。”

宋艺歌瞬间难过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分了……不听家长的话，还一个人跑去签约公司。”

大致了解她的内心想法，江时亦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在她耳边轻吐气息：“又开始瞎想。你离开家是去追求自己想做的事，又不是整天荒废时间，哪里过分？”

宋艺歌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江时堵住了嘴。

这场索吻缓慢绵长，周围的冷空气完全无法侵袭进来。

宋艺歌抓紧他的衣服，一下慌乱起来，“你干嘛，这里万一有人过怎么办！”

“正常人看到了，都会很识趣地绕路的。”

“……”

他的厚脸皮让宋艺歌扯下嘴角：“我怎么觉得你这是自我催眠？”

“我要真有催眠的能力也好。”江时亦的笑透出几分暧昧，“到时候一定先把你催眠。”

“干嘛催眠我？”

江时亦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他的薄唇缓缓轻启：“当然是催眠你，一起做些不正经的事。”

“？？”

“然后，再改变你的某些思想。”

宋艺歌的眼神里充满疑问。

指缝忽然被他的手指穿插其中，两人十指紧扣。

“宋艺歌。”他的深情如同潮水般涌来，“我会努力的。”

“努力让你先想到的事，永远是自己很幸福。”